老张把货车横在物流园大门口的时候，天还没亮，他熄了火，把座椅放平，裹紧身上的军大衣。

初春的凌晨寒气逼人，车窗上结了一层薄霜，他呼出的白气在玻璃上晕开一小片水雾。

这是他第三次来要运费了，前两次，物流公司的王总总是笑眯眯地说"再等等"，"资金周转不开"，"下个月一定结清"。

可这一等就是小半年，20万的运费像一块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车里的空气渐渐浑浊，老张把车窗摇下一条缝，远处传来早班公交车的轰鸣，天边泛起鱼肚白。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是女儿发来的消息："爸，我考上研究生了！"后面跟着一串笑脸，老张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女儿从小都是家里的骄傲，听话又懂事，可一想到学费，笑容又僵在脸上。

"滴滴——"刺耳的喇叭声惊醒了他，老张抬头，看见物流园的门卫站在车前，后面堵着几辆送货的面包车。

"师傅，您把车挪挪，挡着道了。"门卫敲着车窗。

老张摇下车窗："今天不见着王总，我是不会走的。"

"您这样我们很难做啊......"

"难做？"老张的声音突然拔高，"我难做的时候谁管过？"他想起上个月，为了省下住宿费，他在车里睡了整整一个星期，饿了就啃方便面，渴了喝自来水，那时候王总在干什么？在朋友圈晒着新买的宝马。

太阳渐渐升高，车里的温度开始上升，老张脱掉军大衣，擦了擦额头的汗，后视镜里，堵着的车越来越多，有人开始不耐烦地按喇叭，他攥紧方向盘，指节发白。

"张师傅，您这是何必呢？"王总终于出现了，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咱们都是老熟人了，您这样闹，对谁都不好。"

老张盯着王总油光发亮的皮鞋："王总，我女儿要上学，家里等着用钱，您行行好，把运费结了吧。"

"哎呀，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先给您五万，剩下的......"

"不行！"老张猛地推开车门，"今天必须全结清！"他的声音在发抖，"我跑了三年车，从来没拖欠过一分钱油费、过路费，你这样拖着，是要逼死我吗？"

王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张师傅，您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要是报警，你这就是扰乱公共秩序......"

"报啊！"老张红着眼睛，"让警察来评评理！让大家都看看，你们是怎么欺负我们这些跑车的！"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拿出手机拍照，老张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汗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他知道，今天要是拿不到钱，以后就更难了。

"王总，"他深吸一口气，"您也有孩子吧？要是您孩子上学等着用钱，您会怎么办？"

王总的表情僵住了，半晌，他叹了口气："行，您跟我去财务室。"

老张腿一软，差点没站住，他扶着车门，看着王总转身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总是挺着啤酒肚的男人，今天看起来格外矮小。

阳光照在挡风玻璃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老张摸出手机，给女儿发了条消息："学费有着落了，好好读书。"发送前，他又加了一句："爸爸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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