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尼:诗人日记

翱皓谈文化 2024-08-15 13:55:09

诗人日记

[法]维尼

结构

世界的历史不过是权力与舆论的斗争而已。当权力追随着舆论的时候,权力就虎虎有生气;当权力与舆论相抵触的时候,权力就日趋衰微。艺术就是经过选择的真实。

假如艺术的第一个长处仅仅是对真相如实地描绘的话,那么,全景图也许就比《耶稣降架图》来得好了。

我没有任何狂热的崇拜,也没有什么偶像。

我独立观察,独立体验,独立思考,独立著书立说。

人竟如此软弱无力,以致有个像他一样的人出来说:“我无所不能”,犹如波拿巴,或者说:“我无所不知”,犹如穆罕默德,这个人就成了胜利者,并且已经获得了一半的成功。那么多冒险家的成功就是由此而来的呀。公众的良心就是审判一切的法官。聚集在一起的民众中,有一种力量。;-群愚昧无知的人等于一个富有才华的人。为什么?因为这富有才华的人猜得出公众的良心和秘密。良心,和知识一起,是集体的,是属于大家的。

当一个时代在一种思想的引导下进步,这个时代就好像,支行进在沙漠中的军队。那些掉队的人真该倒霉了!落伍,就意味着死亡

当一个国王经过的候,或者当一头长颈鹿、一个野人或一个演员走过的时候,那引得人群蜂拥而来的好奇心,有什么间隔能够分开呢?是一根头发或一枚针吗?

独身者是无法像家长那样把人质交给他的祖国的,他没有妻子、儿女这些他不能抛弃也不能变成世界性的担保人。

力量总是和智慧在一起的:由此而来的是,在中世纪,教士有力量,因为他们有知识;现在,他们失去了知识上的优势,因而也就失去了权威上的优势。有才干的人应该走向人才圈子里那些受到威胁的地方,应该成为国家薄弱环节上的强者。

思想与圆规相似:这圆规刺穿自己所旋转的那个点,虽然它那第几只脚画出远离这个点的圆圈。

人被自己的工作压倒,又正被这圆规所刺穿。

理智与一切狂热作对。

每个人都只是全部思想的一种观念的形象而已。

人类发表着一篇永远无休止的演讲,每个人为这篇演讲所加的说明就是一种观念。

悲剧

我愿始终表现如同我所设想的命运与人物。一一命运像大海·样把人物夺走,但人物却因胜过命运而显得伟大或因反抗命运而显得崇高。

论折中主义

折中主义无疑是一种光辉,不过是一种像月光那样的光辉,只给你以光却不给你以热。人们可以凭借它的光来识别客体,但它的全部力量却不会产生最微小的火花。

你得半露出微笑谈起你的主张,你的友好之意,你的赞赏之情,好像谈起你差点儿抛弃的微不足道的事物,为的是说出相反的事物:法兰西的罪恶。

荣誉

我曾经长久地相信它;但是,考虑到《洛孔》的作者并没有名望,我终于看出它的空虚。

况且,我心中自有某种更重要的情绪促使我写作,那就是产生灵感的幸福,也就是大大超过使我们陶醉在女子怀抱里的合而为一的肉体的快乐的那种极度兴奋。灵魂深处的满足更长久……精神上的入迷胜过肉体上的狂欢。

论基督

人类应该拜倒在这个历史事实面前,因为这种牺牲乃是世界上所出现的最令人敬仰的牺牲,一个生于马槽而死于十字架上的上帝实在超过了那些最伟大的牺牲的界限。

论古罗马人

这是一个聪明的民族,这是一个真正的心灵手巧、智力健全而又十分顽强的民族。没有哲学,没有唯心主义,几乎不曾陷入空想,他们重视的只是在世界上的权威,只是在世界上的尊严,只是在世界上的不朽,名声的不朽。―从这一点上说,波拿巴的头脑就像古罗马人的头脑一样经过锻炼,因为他也几乎不关心别的事儿。

每一个古罗马人都把自己看作演员,他扮演着一个角色,并把这个角色一直演到他能够得心应手的地步。“我扮演着共和主义者的角色”,小加图说。演完这个角色,共和国灭亡之际,他终于以身殉国。“我扮演着皇帝的角色”,奥古斯都说:“请鼓掌吧,降下帷幕吧,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古罗马人永远献身于社会的生活就是他们生活的全部内容。

羞耻心

有一天,她换一件长睡衣:一她忽然发现她的狗正注视着她,并且舔着她的双脚;-一她脱去的那件长睡衣往下掉得太快;另一件又还没有穿上去。一她顿时一丝不挂,手里拿起的长睡衣不由得落了下来,她惊恐地扑到床仁,简直昏了过去。

从事一种劳动的唯一的美好时光就是你记述这种劳动的时候。

情妇的悲剧

虽然她不知收敛地犯下这种罪过,但她却还没有探测过这种罪过的深度,没有探测过情夫的痛苦,没有探测过她在被背叛的丈夫面前感到的羞愧。

奇怪的构造

为了想出并留住那些积极的主意,我的头脑不得不把这些主意投入想像的领域,我如此需要创造,以致我在逐步前进时总得问:“假如这种科学或这种注重实际的理论并没有什么价值,我怎么想出来的呢?”于是目标,继而整体,继而详情细节都在我眼前出现了,我也就永远清楚并记住了。要从《埃卢瓦》①想出步兵理论来,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张秋红译)

①《埃卢瓦》系维尼作于1824年的长诗。

维尼(1797-1863)

法国诗人。曾投身军队。一八三六年起隐居乡间,潜心写作。一八四五年被选为法兰西学院院士。著有《古今诗稿》(1826)、历史小说《桑一马尔斯》(1826)、小说《军人的荣誉与屈辱》(1835)、剧本《夏特东》(1835)与诗歌代表作《命运集》(18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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