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阴之变下的暗流涌动——幕后黑手并非尔朱荣?他是代人受过?

时间如白马过隙 2024-06-22 21:16:03

武泰元年(528年),孝明帝元诩因受不了其母胡太后专权,密召晋阳军阀尔朱荣入京。

尔朱荣亦有挟天子之意,闻诏当即举兵五千,向洛阳开来,然而军队刚到上党,元诩就犹豫了——这点人能干啥?光禁军都比这多好几倍,来了岂非徒惹母后不高兴?于是又秘密通知尔朱荣率部原地驻扎。

然而,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胡太后闻讯大怒——这是来要老娘老命啊!于是终日淫乐昏了头的她便听从男宠徐纥与郑俨建议,残忍地将亲儿子毒死,立了一个襁褓中的女婴为帝。

这一下又给了尔朱荣借口,他以明帝死得蹊跷,为之举哀为名,率军直取洛阳。

本来以尔朱荣的五千兵力,不要说拿下洛阳,能渡过黄河就不错了,但所有人都低估了胡氏小朝廷有多么的不得人心。

胡太后得知尔朱荣起兵的消息后,马上召集群臣商议,结果大臣们不是缄口不言,就是面露讥讽,全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只有太后亲信徐纥上前安慰:“马邑小胡,兵微将寡,进逼洛阳,完全是自寻死路”,并给出了“合理化”建议——只要命人守住黄河渡口,不足为惧。

于是,李神轨、郑季明等禁军将领率五千兵马前去镇守河桥。

结果,尔朱荣刚到河桥,久在禁军任职的尔朱世隆就三言两语说得禁军不战而溃,李神轨“遁还”;至小平,武卫将军费穆“弃众先降”,等到兵临洛阳城下,郑季明、郑先护又“开城纳之”。

就这样,尔朱荣不费吹灰之力便控制了北魏都城。

随后当然是清算旧账,早就出城与尔朱荣“阴结”的长乐王元子攸被拥立为帝,其兄彭城王元劭晋无上王,其弟霸城公元子正封始平王,率先投降的费穆迁中军将军、吏部尚书、领夏州大中正。最重要的当然还是尔朱荣自己,他自封为大将军、尚书令、太原王、都督中外诸军事。

随后,费穆劝尔朱荣杀人立威,不久,胡太后与其所立幼帝被沉于黄河,洛阳三千权贵被诛于河阴。这次大屠杀事件在史书中被称为“河阴之变”。

河阴之变的过程、结果都相当明晰,但内在却有诸多的扑朔迷离之处。

河阴之变的起因貌似是费穆劝诫的结果,其实不然——

一、费穆所说理由不充分。

公士马不出万人,今长驱向洛,前无横阵者,正以推奉主上,顺民心故耳。既无战胜之威,群情素不厌伏,今以京师之众,百官之盛,一知公之虚实,必有轻侮之心。若不大行诛罚,更树亲党,公还北之日,恐不得度太行而内难作矣。

——《魏书·费穆传》

按照费穆的说法——尔朱荣兵力不足,远道而来,又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没有战胜之威,众人不畏服,不若狠狠地诛杀、惩治。

费穆所言确是尔朱荣所担心的,但如果仅仅是兵力不足的问题,大可不必大行诛杀。他完全可以通过一些手段来虚张声势,震慑洛阳人士——当年董卓就面临过同样的问题,但他的应对是,让自己的队伍夜间出城,第二天又排好队列进入洛阳,如此循环多日,洛阳官民不知有多少兵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二、大杀百官不符合尔朱荣的利益。

其实,尔朱荣也知道大杀百官对自己的形象有影响,所以,他当时并未马上行动,而是找到了自己的远房表兄弟慕容绍宗(后来的东魏名将,曾入选武庙),想再听听他的想法。

慕容绍宗坚决反对——大屠杀不得人心,弊远大于利。并劝尔朱荣千万不要这么做。

另外,从北魏朝臣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也没有妄行杀戮的必要。当尔朱荣大兵压境时,洛阳百官确实是忐忑不安,但当听说元子攸已在城外即位后,便表现得相当配合,尔朱荣入洛阳时,他们不仅出迎,还在路旁行礼参拜,表现出将为新朝廷效力的姿态。

这种情况下,尔朱荣怎么可能会大杀百官,平白为自己带来麻烦?

再者,从结果来看,大杀百官也不符合尔朱荣的利益。河阴之变后,他与孝庄帝的矛盾加深,为此都不敢待在洛阳,而是返回晋阳,最后还因为没有经营好洛阳,被孝庄帝图谋杀之。

三、从事变后尔朱荣的表现来看,其中必有隐情。

一是杀人后表现得非常匆忙。如果这场屠杀是为了有目的的消除政敌,抑或单纯的赶尽杀绝,那么为何尔朱荣在天黑之后,就匆忙宣布收兵,甚至都没有对现场进行仔细的清理?难道不怕有漏网之鱼吗?

二是尔朱荣在这场屠杀后就感到十分后悔。他上书孝庄帝,要求为遇害者进行厚葬,并赠与他们官爵——追封元劭为皇帝,其他皇族和刺史级别的高官则追赠司徒、司马、司空,三品及以上官员追赠尚书令、尚书仆射,五品及以上追赠方伯,六品以下及平民追赠镇、郡封爵。

对死者如此快的平反,并给予如此高的追赠,在历史上可不多见。如果他的本意就是滥杀而扬威,那么提出如此建议以表示忏悔,岂不是自相矛盾?

三是尔朱荣在河阴之变后的反应。事变后,尔朱荣及其部下十分惊恐,不敢进入洛阳。后来虽然勉强护送孝庄帝返回洛阳,但见到洛阳城阙,尔朱荣又狐疑不前,在禁军将领的劝说下才敢进入城内,但包括尔朱荣在内的人都全副武装,甚至不肯下马。

为什么尔朱荣和他的手下会如此恐惧?史书的解释是因为杀人太多,但尔朱荣既然已经打算对官员队伍进行清洗,此刻又为何如此胆小?简单地说杀人太多是解释不通的。

所以,河阴之变并非尔朱荣本意,至少不是全部。

在河阴之变中,执行杀人任务的,是尔朱荣的铁骑与禁军,其中,屠杀皇族、溺死太后是出自尔朱荣的命令,而开始不加甄别地滥杀时,尔朱荣与禁军领军将军元鸷一起登上高处掌握全局,说明禁军是参与了屠杀的,甚至是这次屠杀的主力。

武泰元年,尔朱荣至河阴,杀戮朝士,鸷与荣共登高冢俯而观之,自此后与荣合。

——《资治通鉴》

尔朱荣远道而来,与朝廷百官并没有深仇大恨,即使听信了费穆之言,打算杀人,杀掉太后和皇族,已经足以起到震慑朝野的作用,何必还要白白得罪北魏士族。

而且,在河阴之变前,尔朱荣有意放过了一些人,比如尚书仆射元顺等,说明他的计划本就不是滥杀无辜。但是,屠杀开始后,尔朱荣要保护的一些人也被杀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有人在借刀杀人。“有人”是谁?禁军。

在洛阳,与大臣们矛盾最大、积怨最深的,就是包括羽林、虎贲将士在内的禁军。

孝文帝改革以后,北魏就是重文排武,武人的地位是一降再降,孝文帝时皇权颇盛,他们还能强自压抑,等到胡太后临朝,他们压抑许久的怨气,就不可避免的爆发出来。六镇起义和大闹尚书省事件就是最好的例子。

神龟二年,征西将军张彝之子张仲瑀要求修改选法,不让武人担任清要官职,闻听消息的羽林、虎贲就在街上立了榜,张贴通告,宣称要杀尽张氏满门。张彝父子以为是虚言恐吓,不以为意,二月二十日即发生了羽林、虎贲大闹尚书省事件,他们先是在尚书省大砸大抢,后又闯入张府,把张彝拖到堂下,打得奄奄一息,又放火烧屋,把张仲瑀之兄左民郎张始均丢进火里烧死,张仲瑀钻进狗洞才逃得一命,但也是身受重伤。

所以,这一次,尔朱荣想对太后及其党羽进行清算,已知道其行动计划的禁军很可能推波助澜,借机发泄长久以来对文治政府的怨气,杀人以泄愤。

而且,他们与尔朱荣的关系只是合作,并不是完全听命于尔朱荣。正是因为出乎意料地见识到他们的凶残之后,尔朱荣才会惊恐得不敢进入洛阳,甚至进城以后还要和将士们一起在马上全副武装,随时打算逃跑。

当然,除了泄愤以外,禁军将领如元鸷、费穆等人还有更深的政治目的——就是迫使尔朱荣“北返”。

尔朱荣入洛之前,元子攸谈及“今玺运已移,天命有在,宜时即尊号。将军必推而不居,存魏社稷,亦任更择亲贤,共相辅戴。”已将尔朱荣定位在拥戴之臣的位置。

尔朱荣入洛之后,有了图谋之心,但铸金人不成,于是高欢、司马子如、费穆等人就乘机劝谏,“陈不可(篡位)之理”。由此可看,无论是洛阳士族,还是其追随者,都不希望尔朱荣承继大统,他们所想的是让尔朱荣尽快“北还”,以安定洛阳局势。

而费穆所言“大行诛罚”也并不是担忧尔朱荣,而是恐怕其留在洛阳,使庄帝不能控制朝政,费穆提议“大行诛罚”于前,而元鸷实施于后,正说明了这就是洛阳武人所要的效果。

费穆等人都是在孝文帝改革过程中随着孝文帝移居洛阳,取得政治地位的。他们和北魏室亲的元鸷,所代表的洛阳武人,因为和平城之间的离心,都不希望尔朱荣留在洛阳,他们和尔朱荣合作的前提就是尔朱荣诛杀朝士,也就是为他们执掌朝政扫除障碍。

后来,尔朱荣可能也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并不想把罪过全部揽在自己头上,同时也不想和这些人的亲友们为敌,所以才会想出对他们赠与高级官爵的解决办法。

最后,尔朱荣甚至想用迁都来消弭大杀洛阳百官的后患,可惜遭到了武卫将军泛礼、都官尚书元谌力阻,又见到洛阳宫阙壮丽,列树成行,才罢迁都之议。

所以,河阴之变的发生实质上并非尔朱荣一人之“功”,虽然发起者可能是他,但幕后却是洛阳禁军,他实际上是替人背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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