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教室一扇窗户，一股强劲的冷风劈头盖脸地向我砸来。好硬的冬日烈风呀！
教室里暖气很好，学生坐在温暖如春的教室里，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来。本想着把窗子打开，让学生清醒一下。看着靠近打开窗子的女生怕冷的模样，我只好把窗子又关严实。
此时，我脑海里不禁想起二十多年前我在高中上学时给我教数学的李老师来。
李老师的名字很有意思，叫李拴拴，很土气的。当时的李老师虽年岁大了，但不管是穿着还是呈现出的气色，看起来一点都不土气，反而给人一种很精神很干练的感觉。虽说李老师只给我带了一学期的代数课，但在我的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象。
高中时期的我，是一个典型的文科生，偏科很严重，尤其是数学差的没办法说。一上数学课，犹如听天书，那种的痛苦的感觉，简直没法言喻。高二第一学期，代数老师换成了李老师。我们当时的数学是分开的，分成代数和几何，分别由两个老师上课。
李老师是一个瘦瘦高高的老头，头发有些花白，平时穿一身西服，腰杆挺得很笔直，给人一种很精神的感觉。他上课不拿书，只拿两根粉笔。一节课下来，在黑板上把两根粉笔写完，这节课的教学任务也就完成了。李老师思维敏捷，说话幽默，在只言片语之间，就把深奥枯燥的数学原理讲得通透明白。不知不觉中，像我这样的数学学困生，也觉得代数这门学科学起来很有意思的。
最让我对李老师记忆深刻的有两件事。
其一，就是李老师在自习课上给学生讲题的情景，让我记忆犹新，难以忘怀。由于李老师的和蔼幽默，我们这些文科班的学生喜欢向他问数学题。一般情况下，当所问的数学题简单的话，李老师只看一眼，一只手摸着问题的学生脑袋，噼里啪啦就讲起来。他的耐心很好，若是没听明白，他就故作严肃，说一句：“看你个?3?1头（ran，读二声，方言词，脑子笨的意思），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他稍作停顿，忽而又眯起小眼睛，微笑着说：“狗娃，把眼睛睁大看着，老师再给你讲一遍！”
几乎就没有一下子能难住李老师的数学题。我们惊讶于这么一个干瘦的老头子，脑子竟是这般灵光。班里有好多学生是李老师的崇拜者，用现在时髦的话就是所谓的“铁粉丝”。大概是为了印证李老师的专业能力，班里几个有点小坏的学霸们，故意找一些超级难的数学题，想刁难一下李老师。遇到这样的情况，李老师往往是拿到数学题匆匆看一下，就厉声呵斥问问题的学生：“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还来问我，自己看去！”接着，李老师就在教室不紧不慢地转上两圈，然后来到问问题同学跟前，假装生气，拿起笔，在草稿纸上，边讲边在纸上写。一道超级难的数学题，在他的讲解下，变得很简单。后来我们发现规律了，凡是遇到难题的时候，李老师都会先呵斥一番问问题的学生，然后在教室里转两圈进行思考，思考结束后就开始讲。我们都发现，再怎么难的题，李老师都会能在教室转两圈的过程中解决，从没有超过三圈的。
最让我对李老师印象深刻的是第二件事，就要属他在寒冷天气里给我上课的事情了。当时，我们都一致认为，李老师不怕冷。别看老头子干瘦，寒冷冬天里穿得很单薄，精神头也足。代数课一般都在早上前两节课里，这个时候，正是一天当中最冷的时候。我念高中的那个年代，教室里没有暖气，学生也没像现在一样有羽绒服之类的棉衣穿在身上。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教室里的窗子关严实，不让冷风钻进来。
李老师一进教室，环视教室一圈，二话不说，边打开教室前面的窗户，边吆喝着坐在靠近窗子的同学把其它紧闭的窗子打开。我们丈二摸不着头脑，大眼瞪小眼，不知这个大脑聪慧的干瘦老头葫芦里要买什么药。待到把教室里所有的窗户打开后，李老师这才满意。他依然没有说话，没有解释为什么这么冷的天气要打开窗子。
冬天的冷风肆无忌惮地全跑进了教室，教室立即变成了冰窖。我们这些半大小伙子冻得瑟瑟发抖，浑身缩成了一团。讲台上的李老师在寒风中，风度不减，精神十足，还和往常一样，不停地讲着，不停地在黑板上写着，全然看不出冷的样子。一节课下来，我们浑身冻透了，心里暗暗责怪着这个古怪精灵的干瘦老头。但冷也有冷的好处，原先上代数课打瞌睡的我，毫无睡意，头脑异常清醒。
就这样，在李老师给我们代课这一学期的冬天里，我们每一节代数课，都是在冰冷中度过的。起先，大家不习惯不理解，后来我们也就习以为常了，这么大年纪的老头子都能在冷风中坚持，我们这些茂腾腾的小伙子，有什么畏惧的呢？
高二后半学期，李老师去给复习班的学生代课了。我和李老师的师生之缘只维持了一学期，虽然我的数学学得还是那么吃力费劲，但在李老师的影响下，我最起码对数学不排斥了。后来，我了解到，李老师是我的高中母校功勋老师，他的学生中又上清华北大的，他独特的数学教学方式，影响了好些学生。凡是李老师的学生，都知道李老师上课，只要是在冬天，都会打开窗子，在烈烈冷风中听课、练题。李老师大冷天上课开窗子，成了我们这些同学经常津津乐道的话题。
我从高中毕业上了师范院校后，在老家也当了老师。好几次，在街道遇到过李老师，他早已退休在家，闲的时候就在街道下下棋。因为他下棋水平高超，小县城好多人都知道他。没想到，李老师在校当老师是个名师，退休后在家还是小名人，看来这个干瘦的老头真是不简单。见到李老师，我恭恭敬敬地向他问好。这个干瘦精神的老头，还和我上高中那会一样，眯着眼睛，微笑着，轻轻地给我点着头。我猜想，他大概是认不出我的。
可我，多少年过后，依然能记起那个干瘦的老头，以及冬天上课时开窗的情形。一切恍如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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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简 介：杜斌强，男，土生土长的千阳人，2001年毕业于渭南师范学院中文系，现任教于千阳县红山中学。从教二十余年来，敬业乐业，闲暇之时，常写文字抒怀壮志，偶有作品见诸于报刊、网络平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