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霜降时节柿正红》作者:陈祖金

黄河文化 2023-02-17 10:48:29

时近霜降,终是抽空回了趟老家。虽是农闲时节,但父亲终究是闲不下的人,他已经和好了塘泥,为烤酒做着最后的准备。地窨子里的柿子酿已经酒香四溢,只差最后一道工序,就能享受这一季的醇香。

说起家乡的柿子,就不由想起“柿树梁”。其实家乡的田间地头、山边沟畔,随处可见的都是柿子树,但能像这直接拿柿子命名的地方,柿树梁是独一份儿。那是因为这一块儿的柿子树不仅多,而且大多都是一人都难以合抱的老树,它们树皮黑黢黢的,皴裂不堪,错落的虬枝肆意地刺向天空,样子是如此的不合群、不起眼,甚至有些丑陋,在美味挂满枝头之前,它似乎是个被人忽视的存在。整个冬天,它都是默默地伫立在那里,无声无息。直到寒尽春生,它黑灰色的枝条上才悄悄绽放绿绿的嫩芽,可一到初夏,不经意间,柿子树叶已疯长的如伞如盖,葱葱郁郁。午后,把牛儿赶上山,我和小伙伴儿就到柿子树下嬉戏,荫凉又惬意。

柿子花是白色的,花儿开得拘谨,也没有一丝香味,尽管花期会持续一到两周,然而没有人会注意到它的存在,或许它的快乐只是在自己心底的绽放,独自羞怯的开成荼蘼。花期过去,小指甲盖大小的小柿子就会从花朵下面探出头来,推掉花蒂。等到柿子花蒂落下的时节,我们会把它捡起来,用茅草针儿穿成一串,作为我们小时候学数数的重要工具,想来很是有趣。还有一些淘孩子会把精心做好的柿树花环送给自己喜欢的女孩儿,现在想来,依旧感叹儿时的纯真。

青绿的柿子隐藏在青绿的柿叶中默默成长,等到有麻核桃那么大时,熊孩子们早已按耐不住,不顾柿树主人的严防死守,选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偷上树摘上十个八个,偷偷沤到稻田里,开始酝酿自己的美味。最初把握不准火候,有的急性子隔夜就去水田里把沤柿子掏出来,啃了一口,眉头顿时皱成一团,涩得满嘴流水,嘴巴被“绑”的大半天吃不了东西。后来摸索了要整整沤三天的青柿子才好吃,大家才心心念念地散了,约定三天后再来掏柿子。也有自己沤的柿子记忘了的,等到自己去泥里摸索了许久也没找到,才知晓是被别人偷着掏了去,也会满身是泥地在田埂上骂着:“那个狗日的不要脸,偷了我的沤柿子!”但又怕主人家追究自己偷摘人家柿子的责任,骂了几句,无人应声,也就作罢。

几场秋雨过后,树叶染上了红,正是柿子成熟的好时节。一颗颗橙色的果子,在秋阳的浸润下,饱满盈实,娇艳欲滴,如同一只只金色的小灯笼,染红了整个村庄,让人们心底里自然生出几分宁静祥和…

家乡的柿子是次第成熟的,刚变橙色的柿子还满是涩味儿。最先成熟的柿子叫“烂柿子”,在我们那个年月里,那可是小伙伴们垂涎了一个秋天的美味。但最好吃的“烂柿子”往往都在柿树的顶端,所以对吃货们的爬树技能也是一种考验。晌午放学铃响,“柿树梁”便开始热闹起来,这儿是“方坡儿”(地名)学生放学回家的必经之路,但为了这口美味,“马爬坡”(地名)、“小奶沟”(地名)的各路爬树好手都绕道汇聚于此,当然也有围着来看热闹,准备分一杯羹的。经过一番较量,拔得头筹的得以大快朵颐,树下围观的就只好望“柿”兴叹;也有爬到一半够不着的就扯了枝桠过来,一不小心,撒手之间,“烂柿子”就弹掉在树下,等到他从树上窜下来,围观者早就给吃了个干净;更有那些不会上树的,站在高处用石头把“烂柿子”往下敲的,胳膊扔困了也没敲下半个柿子来,就算偶尔有打中的,也掉到树下摔了个稀碎。折腾了半天都没吃到一口的那位可是急眼啦,索性一气之下把柿树的下半截儿用“柿子油”糊了个严实,嘴里嘟囔着“我吃不到,你们也别想上去”。现在回想,这一帮“吃货”们那时候也真够拼的。

霜降前后,是采摘柿子最合适的时节,村里随处可见农民采摘柿子的身影,但他们也无一例外会留几枚熟透的柿子在树上,说是留给喜鹊的食物,善良的家乡人在收获自然的同时也给予自然。是呀,给别人留有余地,往往就是给自己留下了生机与希望,而心灵的美好才一道人间最美的风景!

父辈们最多的是用柿子来烤酒。将柿子捣碎,加入适量的谷糠,加入酒曲,搅拌均匀,装入发酵池密封近月余,便可开始蒸馏,也就是俗称的“烤酒”。农村人喜欢喝自家酿的酒,尤其是味道醇厚,清冽甘甜的柿子酒。农闲时节,咂上几口,就犒赏了一年的辛劳。比起酿酒,我们小孩子家则喜欢柿子的另一种处理方法:将柿子削去表皮,用蔗刺条子扎起来,整齐地挂在房檐下,远远望去,黄澄澄一片,煞是好看。等到经过一个冬天的风霜日晒,柿子表面就会呈现浅褐色,质地也会变软,轻轻掰开,如流蜜般软糯香甜,这就是小时候心心念念的美味------柿饼。再晒上半个月后收起来,盖上之前已经晾晒的半干的柿子皮,存放于阴凉通风处,等到过年的时候掀开柿子皮,整个柿饼表面已经凝满了甘甜的霜花,从里到外都是甜甜的味道。游子归家,只要吃上一口柿饼,就甜化了一腔的乡愁。

我离家时,父亲的“柿子酒”也烤结束了。或许因为我回来的缘故,父亲难掩欣喜,说今年的酒烤的好,非要拉我喝上几盅。端起酒杯的那一刻,才发现父亲两鬓斑白,额上沟壑纵横,双手皴裂,多像梁上那低调、隐忍的柿子树。他从春到夏,从夏到秋,在默默无闻中开花,在默默无闻中奉献自己,等收获的秋季过后,又开始了默默无闻的下一年。他自己饮下了多少苦涩,才为儿女换来这一口甘甜,思忖间,不禁已是潸然。

临到走的时候,父亲又从房檐下取下一串红彤彤的柿子,说这是他霜降前就从树上折下来,一直准备给我带到城里去的,但实在没时间,今天差点又忘了。我接过这串柿子,想到这一串饱满润泽的美味,从秋实到冬藏,从繁华到孤寂,从脆口到甜糯,从故乡到嘴边,该经历过多少场冷露寒霜!父亲肯定不知道柿子有着事事胜意、世世平安等谐音吉祥之意,他只懂得用这种最朴素的方式给儿女传递一份甜蜜,一份期许!

愿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美好的柿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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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简  介:陈祖金,笔名临海听涛,陕西省安康市汉滨区人。系陕西省青年文学学会会员,陕西省散文网网络会员,安康市诗词学会会员,安康市作家协会会员,汉滨区作家协会会员,《金州牛山》、《安康冉河》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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