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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背一残疾同学上学8年,三十年后重逢,他的态度让我怀疑人生
我上小学那年正好遇上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残疾男孩小李来我们学校读书,他的双腿有残疾无法自己行走,每天需要有人背着他上下学。我在嘲笑和同情之外,还生出一点羡慕的心理,觉得这个男孩子挺拽的,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伺候着背着。于是我自告奋勇地承担起了背他的任务,从此每天在放学后都要背着他走完将近一公里的回家路程。
小李身轻体重,背起来并不费力气,他从小体质就不是很好,生病的次数要比我们其他同学多得多,但他的学习成绩又总是名列前茅,平时也大方得体,总让我觉得他挺可怜的。不知道是同情心还是无聊,我竟然就这样坚持了下来,把他背上背下当成一种习惯,一直到初中毕业。这八年来我们的交流并不算太多,但我总感觉有一种默契和习惯在里面,也为自己做了一回好人而沾沾自喜。
小李这才恍然大悟似的说:“哦,你是小王啊。”他的语气平淡,没有太多惊喜和兴奋。
我稍感失落,但转念一想30年未见确实难以一下重拾当年的感情,更何况自己也只是做过一小段时间的“免费担架”,估计在小李记忆里的分量并不太重。 于是我换了个话题,打趣道:“没想到时过境迁,如今你我已然就是两代人了。记得小时候最喜欢跟在你后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现在孩子都大学毕业了,自己也开始谈退休的事了。”
小李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太大反应。我有些尴尬,扯了扯嘴皮,主动找服务员拿菜单准备点菜。
这时其他几个老同学陆续也到了,其中有个叫张磊的男生一见到小李就惊呼:“我的天,小李?!当年那个和智商点满的残疾男孩?!”
我惊讶地抬起头,张磊急忙过来和小李握手寒暄:“听说你在省城的医院干部治疗中心工作?不简单啊你!”
这下轮到我吃惊了。小李淡定地笑笑说:“哪里哪里,运气好考上了这份工作,主要是体制内比较稳定。”
另一个女同学也凑过来说:“小李现在不仅在医院上班,还常年资助和帮助身体残障的孩子,是当地小有名气的热心公益人士呢。”
我听傻了眼,脑海里还回响着小时候瘦弱文静的小李,和眼前淡定从容的成功人士完全对不上号。
酒过三巡,同学们聊起了当年的往事。有人说:“记得小李那会儿成绩最好,什么奖学金、三好学生样样来,老师们都说他是个 ,像他这样残疾却不让硬件限制自己,而是发挥软实力的人真的值得我们学习。”
“嗐,别把他说得跟什么神仙似的。”一个略微醉意的男生插嘴道,“我记着他以前背后说我们的坏话来着,什么‘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之类的,装得跟什么惺惺作态的好学生。”
我立刻 起来,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你这是酒后乱语!小李这样勤奋向上的孩子,怎么可能说这种话嘛!”
那人也不让:“你了解他吗?别因为人家残疾就默认他有多高尚!我亲耳听他说过很多次了!”
两方态度越来越激动,小李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各位,也别为我这样的人大动肝火。人各有志,你方唱罢我登场,只求自己心安理得就好。”
其他人见状也都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小李轻声问我:“如果方便的话,饭后单独聊几句可以吗?”
我红着眼睛点点头。
人到中年,很多道理看得通透,很多怨念也都在岁月的流水中消磨殆尽了。小李的态度让我有些迷茫与失落,但真正坐下来谈后,我才发现自己才是那个现实考验不住的人。
小李很平和地和我讲起了他的经历。高考落榜之后,他报考了一个本地的职业技校,一边学习药剂学知识,一边靠家教积累药学知识。后来考取了一个外地医科大学的药学专业。大二那年父母双双离世,他独自一人咬牙念下去,后来还靠着坚持不懈争取到了助学金。
大学毕业后,他又花了两年时间准备医师资格考试,中间又经历了一次大病。等终于拿到医师执照,又辗转求职一年多才找到现在的这个岗位。
我听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小李这才说到了那次同学聚会上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我那天的冷淡,并非有意为之,而是太多的不如意与黑暗打磨出的一身倔强。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多高尚,不过是运气不好又傲气太强,才会在困境里硬撑。其实我也羡慕你们大家,有完整的家庭,有朋友,有人理解和支持。我的世界里只有目标和坚持,剩下的都是走投无路的绝处逢生。所以当你那么兴奋地跟我打招呼时,我只是有一瞬间的动容与不知所措。”
我泪流满面地凝视着小李,心中千头万绪。我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内心的那些幼稚念头,羡慕小李受人关注,觉得他“很拽”。而当真正了解到他的遭遇和坚持后,我不禁为自己的肤浅无知而羞愧。
我们两人都沉默了很久。我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小李,我这辈子没几个朋友能跟你相比的。这段日子你有空吗?我好想详细了解了解你这些年的生活。”
小李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也没什么可说的,无非是重复着读书、工作、努力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而已。倒是你呢?老婆孩子热炕头,该是幸福美满的时候了吧?”
我苦笑两声:“哪有那么容易。碌碌无为了十几年,孩子长大了也离家到外地工作去了。老婆性格暴躁,家里吵吵闹闹的总也没个安生日子。”
“这样啊,”小李了然地点点头,“那正好,咱两出去散散心,也好久没单独坐下来好好聊聊了。”
我忙不迭地表示赞同。就这样,我们约定了时间在本地新开的商场附近碰面。
见面当天我很兴奋,早早就来到了商场门口等他。十几分钟后小李开着他的来了。我有些诧异他会开这么好的车,毕竟医院的待遇也说不上有多高。
小李解释说这是他平时公益活动里认识的朋友送的,他自己平时也很少开,更习惯坐地铁或公交。我这才恍然大悟,有钱人送车这种事听着高大上,其实也很正常。
进了商场,我带着小李在各个品牌专柜前逛了一圈,最后也没买什么,倒是小李为一个残疾人创业的眼镜店主大量购买了眼镜。我心中一动,主动提出请他吃饭。
饭桌上,小李给我讲了很多这些年他做公益的事。原来他退休之后并没有直接停止工作,而是利用自己的医学知识和人脉资源,成立了一个志愿者服务组织。我听他说起当年那些残障孩子和家庭后,不禁红了眼眶。小李平静地说他只是想尽自己最大努力帮助他人,因为那就是他欠了自己那么多年的“人情债”。
吃过午饭,小李说他还有个地方想带我看看,我欣然同意了。结果他带我来到一个类似康复中心的地方,里面摆满了辅助残疾人生活自理的各种设施器材。好些熟悉的面孔,都是小李以前帮助过的孩子,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了。他们见到小李个个都兴奋不已,跟见了亲人一样。
临走时,小李送给我一个刻着“相伴”二字的玉佩。“这是我在重庆采购的温润玉,它象征着友谊与陪伴。我们虽然失联多年,但我没忘记你曾给我的帮助和鼓励。你不仅用行动帮我实现梦想,更是我心里的一盏明灯。”
有一天,小李兴冲冲地跑过来告诉我,他申请的一个新辅助项目通过了审批,可以获取更多资金继续运营公益中心。我激动地和他击个掌,由衷地为他骄傲。这些年小李身体骨骼的老化加剧和素来的残疾让他行动越发不便,我知道中心的大部分事務都是他在操办。能获得这个项目不仅意味着资金上的宽裕,也代表着他的努力得到了认可。
晚上我开车送小李回家。临下车时他邀请我上去坐一会儿。我来到他公寓里,发现小小的空间布置得简单却温馨。茶几上放着我们初中毕业合影,我惊讶地问他这些年一直保留着。小李点点头说:“这是我少年最大的盼头,也是后来最大的动力。每每想放弃或者面临苦难时,我都会看看它,然后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在这些老同学面前丢脸!”
我听了哈哈大笑,开玩笑说:“我这么帅,置于你家供着,肯定激励效果更好!” 小李也被我逗乐了,笑着打了几下。这一刻我似乎又回到了少年时代,和好兄弟打打闹闹,没有烦恼,只有欢乐。
这天中午我开车去小李家接他,一起去慈善餐会。他穿了新的西装,精神奕奕。我给他戴上领带,和他说有话要好好听。餐会上见了无数故人,小李谈笑风生,结束后还收获了两名新的项目合作伙伴。
开车回去的路上,小李突然说:“小王,谢谢你啊。这段日子你给了我很多力量,我本就行动不便,如果没有你的陪伴,这些事情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下去。见到老朋友,聊聊过去,不也挺好吗?我们间错过的太多太多,我真希望时间能慢一点,让我有更多机会陪在你身边。”
我心里一暖,但还是开玩笑道:“得得得,感动之余别忘记办公室请我吃饭!这段时间我可是帮了你不少忙!”小李哈哈大笑,一拳打在我肩上。
当天我兴冲冲地回到家,迎接我的是老婆冷冰冰的一张脸。 我讪讪地问她怎么了,老婆没好气地说:“你最近整天不见人影,问也不告诉我去哪里。难不成是去外面有了新欢?!跟我解释清楚!”
我忙解释最近在帮助老同学做些公益慈善事,堂堂正正白白操心的。没想到老婆丝毫不买账,认定我在撒谎,甚至翻出我的手机卡去查我的通话记录和社交软件。
我看她那副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些年给家里挣钱养家操持一切的人是我,我找个正经事做也还要遭这份白眼。想到这里我也来了脾气,冷冷地对老婆说:“我现在出去了,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我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走,老婆在后面大喊大叫我别走。我头也不回地坐上车,直奔小李家而去。
小李很惊讶我这个时候会来找他,本想问我怎么了,但看我一脸怒容,也就识趣地没多问。我在他家待到很晚,心情逐渐平复下来,这才和他说起了我和老婆的争吵。
小李听后很理解我的想法,说我这样为老同学效力实属难得,但作为领导一个家庭的主心骨,长久疏远了老婆孩子,她们也会伤心难过。“你要学会站在别人的角度理解问题。”小李如是说到。
我感慨万千。离开小李家时已近凌晨,推开家门时心中有些忐忑。没想到老婆竟然披着衣服坐在客厅里,手上还拿着已经冷掉的保温饭盒。
我也瞬间鼻子一酸,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我们就这样抱头痛哭,把这些年来的委屈和不满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我开始学着小李教我的话,设身处地为老婆着想。加班回来会提前给她打招呼,有时间就带她外出逛逛。孩子们有事也及时通知我。日子久了,老婆的脸上重新有了笑容,家里的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有一天接到小李的电话,他说要我帮他买几个轮椅送去公益中心。我欣然前往,选购好后,开车送到中心时,恰好碰上几个慈善家来中心访问。
一位阿姨上下打量我几眼,说:“哎呀,原来是小李的朋友啊!上次在餐会上见过你们,感觉你们感情很好嘛!能有朋友相伴左右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我笑着告诉她,我比小李更幸运,能重新认识到这样一位伟大的灵魂,是我这辈子最激动人心的事。
阿姨夸赞道:“哎呀,现在社会上这样真诚相挺的朋友很少很少了!小伙子,你以后可千万不能让小李失望哦!” 我郑重地点点头,向阿姨保证一定不负小李的期待和培育之情。
那天我开车载小李四处走访了几个残疾家庭。路上我们聊起了很多,从大学同学的近况,到身边点点滴滴,各抒己见。我惊讶地发现小李的很多看法和做事方法都让我耳目一新,同时也为他胸中所揣的那颗宽广心灵而折服。
这期间我也在反思自己的人生。小李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却还能保有一颗善良仁慈的心;而我生活富裕,家人相伴,却总有那么多怨气与不满。我想我大概终于理解了“知足常乐”这四个字的真谛。
又过了几天,小李打电话告诉我,公益中心要举办成立一周年纪念活动,很多捐助人和媒体都会来,他想请我在活动上讲几句话。我连忙表示自己文采不高,属实不适合公开演讲。小李笑着说就当是表演节目了,反正台下坐的也都是朋友。
“有句名言说得好,‘当你被黑暗包围时,我会成为你的光’。多年前小李就是我心中一道光芒,而今我也将由衷地祝福他,愿他成为更多人生命中的光。”
讲完我鞠了一躬,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小李上台与我拥抱,两行清泪。这一刻我才终于彻底释怀,我帮助小李实现梦想的使命完成了,取而代之的,是比翼共生的友谊。
人生最美好的事,就是学习付出而不求回报。我再次看到了希望,这份希望将点亮我余生的道路。
从那以后,我会定期开车带老婆去小李的公益中心做志愿服务。我们修葺院落,清洗走廊,残疾孩子们的病房。有时候也会带他们出去野餐赏花,听他们讲自己的故事。
我的老婆与我一样,终于明白了什么才是生命的意义。我们不再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不休,学会了珍惜当下。就像我重新认识小李,老婆也重新认识了我这个人。
我会经常自问一句话:“如果生命只剩下半年,你会继续现在的工作吗?” 从前我的答案可能是“会”,但现在我毫不犹豫地说“不会”。我不会再只为了金钱和身外之物而奔波,我会花更多时间关心身边每一个需要帮助和关爱的人。
就像小李向我伸出的手,我也会原样奉还。这世界因爱益温,因善益美,我深信不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