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980年，北岐市。
今天是陆廷朗留学归来的第二天，也是他把那个所谓的灵魂伴侣菲欧娜带回来的第二天。
陆家，陆母拉着舒云珂的手止不住叹息。
“云珂，是廷朗那混小子对不住你，等今晚他爸回来，我们一定给你做主！”
听着陆母的愧疚，舒云珂却神情平静。
她淡淡一笑：“不用了伯母，我已经和军区申请调到新疆，成为一名边疆战士，守护国家领土。”
“您知道的，当年我和他在一起只是因为您的恩情，现在这份恩情我已经报完了，他也找到了真正的爱人，我该离开了。”
话落，陆母久久沉默。
舒云珂是个孤儿，父母死后，是陆母给了她饭吃，资助她上学念书。
十八岁那年，她特意上门感谢，却得知陆父意外车祸双腿残疾，陆廷朗因此要放弃去国外留学的机会。
陆母为了让儿子走出大山，拜托舒云珂假装爱上陆廷朗，因此愿意为他照顾陆父。
她疯狂地追了他三个月，陆廷朗这才相信，放心离家。
离开之前，他对舒云珂许诺：“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
之后四年，舒云珂也尽职尽责，每周都给陆廷朗打电话，写信。
其实她也想过，陆家人很好，陆廷朗也高大英俊，就这样嫁给他好像也不错。
但昨天陆廷朗归来，带回了一个打扮时髦的外国女子。
他们同在美国留学，在那里互相扶持。
陆廷朗说：“云珂，国外那艰难的四年是菲欧娜陪我走过来的，我没法舍下她。”
那一刻，舒云珂就做下了离开的决定。
她的人生因为陆廷朗停滞太久，也该继续前进了。
最终陆母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这些年受委屈了，本以为等你们结婚，日子就会好起来……算了，既然你已经决定，那我尊重你的选择。”
“只是廷朗他爸身体不好，你暂时先不要说这个事，这几天还是和廷朗演演戏。”
“我知道。”舒云珂点头：“谢谢您。”
道过谢，她就像从前那样，进了厨房做饭。
刚把菜端上桌，陆廷朗回来了。
自从昨天带那位菲欧娜回来，被陆母骂出去后，陆廷朗就一天一夜没回来。
四目相对，舒云珂神色自然：“回来了，吃饭吧。”
陆廷朗这次回来还是想谈菲欧娜的事的。
他原本还底气十足，但看到这一幕，想起舒云珂照顾了自己家人四年，他顿时有些底气不足了。
沉默片刻，陆廷朗才沉声开口：“我有话和你聊聊。”
陆母皱眉：“有什么话不能吃完饭再说？”
“没关系。”舒云珂擦擦手上的水渍，跟他进了屋子。
关上房门后，她抬眼看陆廷朗，双眸平静无澜：“什么事。”
陆廷朗有些歉疚，但态度还是很坚定：“我昨天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舒云珂一时没说话，陆廷朗以为她忘了，又重复了遍。
“当年出国前，我向你承诺回来就领证，这话依然作数，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舒云珂微微皱眉：“那菲欧娜呢？”
陆廷朗敛了神色：“这事我跟菲欧娜聊过了，她很大度，不介意开放式婚姻。”
听到这新鲜词，舒云珂眉心更紧，不明所以：“什么叫……开放式婚姻？”
“就是我们可以领证，但是感情上互不干涉。”
陆廷朗继续回答：“我会和菲欧娜生活在一起，你也可以另找他爱。”
第2章
舒云珂愣了很久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她从未觉得如此荒谬过，荒唐得让她甚至想笑。
“不，我不接受。”
听到舒云珂的拒绝，陆廷朗皱了皱眉。
“我知道你这四年不容易，所以我感激你，报答你。”
“我会和你领证，等我城里研究所的家属院分配下来了，我也可以带你一起去城里，给你安排一份体面的工作。”
“但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再多的我给不了你……”
陆廷朗说得诚恳。
可他话里话外，都是觉得她在奢求着他的感情。
舒云珂摇头：“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必领证。
可陆廷朗忽然没了耐心，打断她：“你好好想一下，我是真心替你考虑的。”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出去。
岂料正好遇上妹妹推着陆父回家。
见陆廷朗要走，陆父将桌子拍得震响：“马上就要吃饭了，你要去哪儿？你要是再去找那个洋鬼子，就别管我再叫爸！”
“爸！”陆廷朗深深皱起眉，“你怎么能那么叫菲欧娜？”
陆父声音更大：“那你怎么能这么对小云？她这些年为了咱家付出多少，你不知道，我和你妈，还有你妹妹都看在眼里！”
“你对不起小云，那就是畜生！”
舒云珂走出卧室时正好对上陆廷朗复杂的目光。
最后他还是留了下来。
饭后陆父执意要让两人睡一间房，陆廷朗黑沉着脸，舒云珂主动直接从柜里拿出被褥。
“你睡炕上吧，我打地铺。”
陆廷朗拦住了她，神色隐晦：“炕上地方大，还是一起睡吧。”
“而且你要是冻坏了，他们又得闹个没完。”
字里行间都在告诉舒云珂，不是他想和她睡一张炕，是逼不得已的，她可千万别误会。
舒云珂什么都没说，兀自上了炕。
夜里，屋子很暗。
两人都知道对方没睡，陆廷朗张了张嘴想打破尴尬。
可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找不到共同话题。
一夜同床异梦。
次日早上，舒云珂起来时身边已经不见陆廷朗的身影。
她穿好衣服，正要和往常一样给全家人做早饭。
陆廷朗却拎着好几样早点回来，豆浆油条、包子豆腐脑，什么都有。
“以前辛苦你了，以后我也会学着多照顾爸妈的。”
舒云珂怔了怔，点了点头：“好。”
正好，还有一个礼拜她就要离开了，本来还担心走了之后陆廷朗能不能照顾好二老。
他有心学，能用心，她就放心了。
舒云珂去喊了陆父陆母还有妹妹起床。
看着满桌子的早餐，陆母欣慰的同时也皱眉：“哎呀，咱家人哪能吃得了这么多，真是浪费钱。”
陆廷朗笑笑：“妈，这些都是菲欧娜买的，她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就都买了。”
听到这话，陆父脸色一沉，毫不犹豫推开：“那女人买的？拿走，赶紧拿走！”
“我不爱吃这些东西，我就喜欢吃小云做的碴子粥！”
陆廷朗手攥得紧紧的，只觉无力：“这都是菲欧娜的一片心意。”
“用不着她的心意！”
陆父这一激动，差点连桌子都给掀了。
舒云珂连忙上前安抚他：“伯父，您有高血压，不能生气，您想吃粥我现在就去做。”
说完，她起身给了陆廷朗一个眼神，便走进厨房。
她的意思是让他不要太急，慢慢来，也别惹陆父再生气。
陆廷朗应该是看懂了，外面没再传来争执声。
最后一家人将舒云珂做的粥吃得干干净净，而那些早点就被放在一旁，慢慢冷却。
吃完早饭，舒云珂要到军区去。
陆父瞪陆廷朗：“还不送小云去？”
陆廷朗只好和舒云珂一起出门。
研究所给他发了车，舒云珂刚拉开副驾驶的门，却被陆廷朗制止：“你坐后面吧。”
舒云珂投去不解的眼神。
陆廷朗脱口而出：“副驾驶只有菲欧娜能坐，她很在意这个，会生气的。”
第3章
舒云珂不知道副驾驶有什么重大的意义，也不在意。
可看见陆廷朗处处考虑菲欧娜的感受，她心里难以抑制地还是有些酸酸的。
哪个女人不想被人珍视，被放在心上对待？
不过没关系，她也一定会找到爱她的人。
舒云珂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关了门坐去后面了。
陆廷朗说完才觉得这话不妥，肯定伤了舒云珂的心了。
但菲欧娜很在乎这个，是她的，他就不能给别人。
一边是真爱，一边是责任，陆廷朗一时只觉得头疼至极。
不过见舒云珂没说什么，他也就没多言。
将舒云珂送到军区门口后，陆廷朗想了想，想弥补：“等你下班，我来接你吧。”
“不用。”舒云珂想也不想就拒绝。
可陆廷朗根本没听见，说完自己的话，就开车离开。
舒云珂的拒绝落在车尾卷起的尘土里，全被陆廷朗抛之身后，毫不在乎。
舒云珂叹了口气，转身走进军区。
门口的士兵对她敬礼：“舒团长好。”
舒云珂点点头，身后却又传来道声音：“小舒。”
“司令。”
年过半百的陈司令笑呵呵走上前：“刚才送你来的那个小伙子，就是你未婚夫吧？他都回来了，你怎么还要调走呢？这夫妻可不能离得太远啊。”
这几年，军区里的人都知道舒云珂有个在国外留学的未婚夫。
甚至都觉得她爱人家爱得要死要活，否则哪能那么甘心伺候人爹娘？
舒云珂抿了抿唇：“司令，我俩不结婚，我照顾他爸妈就是为了报恩。”
司令愣了下，品出来这里面事挺复杂。
他就没再多问，毕竟是人家下属的私事：“这样啊……那好吧，还有一个礼拜你就该出发了，好好做准备。”
“是。”
目送司令离开，舒云珂也转身去忙了。
这一忙就是一天，过了下班时间半个小时，她才走出军区。
没想到刚到门口，一辆车也正好停下。
车窗摇下，露出陆廷朗的脸：“云珂，上车。”
舒云珂都忘了他要来接自己的事了。
还没开口，陆廷朗身后又探出个人：“你好，云珂。”
菲欧娜金发碧眼，穿着一件非常时髦的裙子，说着不太标准的中国话。
陆廷朗难得有些语结：“是这样，菲欧娜想请你吃个饭，感谢你这些年替我照顾我爸妈。”
舒云珂没有拒绝。
她想着借此机会把话都说清楚也好，她根本不需要什么感谢，也不需要他做什么弥补。
他们来到了附近的一家国营饭店。
服务员拿着纸笔过来，问他们要吃什么。
陆廷朗拿过菜单，点了几个菜，最后要了一个红烧鱼。
他看向菲欧娜，笑意温柔：“你喜欢吃鱼，这次也尝尝我家乡的鱼。”
两人就这么当着舒云珂的面浓情蜜意地对视着。
舒云珂坐在他们对面，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很快，菜一一上桌。
吃到中途，陆廷朗见舒云珂没怎么动筷子，心里生出几分愧疚，主动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了她的碗里。
“云珂，你尝尝，很好吃。”
舒云珂却彻底放下了筷子：“我对海鲜过敏，吃不了。”
陆廷朗一愣，蓦地想起来四年前有一次舒云珂因为吃了一口蟹酥而全身红疹发烧。
那天，还是他亲自送她去的医院。
“抱歉，我忘了。”陆廷朗伸出手，“我让服务员帮你换一碗。”
舒云珂按住碗的边沿：“不用，我已经吃饱了。”
“我有些话想和你说，说完我就走。”
话音未落，菲欧娜忽然尖叫了一声。
转头看去，只见服务员脚下一绊，手里拎着的一壶热水正朝他们这桌泼来。
千钧一发之际，陆廷朗毫不犹豫地侧身护住了身边的菲欧娜。
舒云珂躲闪不及，眼看着那滚烫的热水就要落到自己脸上！
第4章
最后一秒，舒云珂凭借军人的身体素质快速起身。
可左手还是被热水烫到，瞬间泛起一片红。
钻心的疼传来，她皱起眉，嘶了一声。
“云珂！”
陆廷朗连忙松开菲欧娜，一把抓过她的手查看：“快，用冷水冲一下！”
他拉着她去了饭店后院，舀了勺井水浇在她手背上。
舒云珂抬眸看着他，有些失神。
要不是知道他爱菲欧娜，这副模样真会让她以为，他在乎她。
菲欧娜从身后追上来，用英语询问：“天哪，她没事吧？”
陆廷朗脸色凝重：“肯定要起水泡的，得送她去医院。”
舒云珂不会英语，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
却在这一刻，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和他们之间的差距。
从陆廷朗去留学之后，他和自己就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可想而知如果勉强在一起，两个人会怎样的痛苦。
舒云珂把手抽回来：“我没事，等会儿去卫生院上点药就行。”
陆廷朗转回头来看向她：“我送你去。”
“真的不用，我一个人可以。”舒云珂目光定定，她不想再欠陆家更多了。
说完，她就转身自己走了。
陆廷朗怔怔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心思没都放在菲欧娜身上。
另一边，舒云珂直到独自走进卫生所，才反应过来自己想说的话又没能说上。
她叹了口气，想着明天再找机会。
包扎好伤口后，舒云珂回到陆家。
陆廷朗还没回来，陆父神秘兮兮地将舒云珂叫到一旁，然后递给她两张电影票。
“这是我托人从城里买的，明儿你请个假，和廷朗去城里看看电影。”
那撮合两人培养感情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可强扭的瓜哪有甜的？
舒云珂抿了抿嘴，抬头对上陆父苍老面容满是深深期许的目光。
又想起那天答应陆母的话，到底没能拒绝，点点头答应。
“好，伯父。”
没过一会儿，陆廷朗回来了。
在陆父殷切的注目下，舒云珂将陆廷朗拉到屋里。
等给门关上，她把票拿出来说：“这里有两张电影票，你明天拿去和菲欧娜去看吧。”
陆廷朗本打算一进门就先问问她的伤。
闻言他一顿，低头看了一眼票上信息。
庐山恋，是最近最流行的爱情电影。
他神色有些迟疑：“这部电影……昨天我和菲欧娜已经看过了。”
舒云珂愣了下，点点头。
想想也是，他俩这样与时俱进的人，肯定是第一时间就去看了电影。
她便要收回手，却听陆廷朗又道：“不过这电影确实很不错，我明天可以陪你再看一遍，就当做是今天照顾不周的赔罪了。”
他神态宛如施舍。
舒云珂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没表露出来，轻摇头：“没事，我和小雪去看也一样。”
小雪就是陆廷朗的妹妹，陆云雪。
陆廷朗却从她手里抽出一张电影票，不容置喙：“这种爱情片不适合小孩看。”
看着被他抽走的电影票，舒云珂下意识想说没必要。
可侧目又看见了窗外陆父热忱的视线，最终她还是没有任何异议。
第二天，舒云珂和军区里请了假，与陆廷朗一起去了城里。
两人来得早了些，电影要半个小时后才开场。
等得无聊，陆廷朗主动提议：“我去买两瓶汽水。”
没想到这一去就不复返了。
舒云珂看电影快开始了，起身出去寻找。
刚到走廊里，就看见陆廷朗气急败坏地质问：“菲欧娜，这个男人是谁？你怎么能单独和他来看电影？”
菲欧娜的身边站着一个同样是外国人的男人。
她摊开手：“我们只是朋友，而且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开放式关系。”
“你可以和别的女人结婚，我也可以和别的男人约会。”
陆廷朗眼底浮上血丝，离得这么远，舒云珂都能感觉到他的怒气在沉默中疯涨。
她明白自己此刻不该出现，转身就要离开。
不想陆廷朗看见她，忽然上前将她拽到了身前。
而后当着菲欧娜的面，他强势地吻住了舒云珂的唇。
舒云珂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陆廷朗松开她看向了菲欧娜：“这样你也能接受吗？”
第5章
一瞬间，被羞辱的感觉冲上舒云珂的头顶。
可陆廷朗看都没看她一眼，追着跑出去的菲欧娜离开了影院。
她站在原地，唇上的触感都还没消失，浑身一点点冷僵。
陆廷朗把她当什么？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检票员走过来：“姑娘，电影要开始了，你还看不看啊？”
舒云珂攥紧手，忍住心底刺扎一般的疼：“看。”
她一个人进了电影院，灯光暗下，她看得聚精会神。
可事实上，电影情节她一点都没有看进去。
电影结束走出电影院时，她都不知道自己看了什么。
回到陆家，远远地就看见陆父坐在家门口，张望着什么。
见舒云珂是一个人回来的，陆父顿时冷了脸：“陆廷朗那混小子呢！”
舒云珂又强打起精神，替陆廷朗找补：“伯父您别激动，他去给我买东西了，等会儿就回来。”
陆父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那就好。”
哄陆父回屋后，舒云珂在门口站了好久，才等到陆廷朗。
她将随便找出来的发卡塞进他手里：“要是等会儿伯父问起，你就说给我买这个去了。”
陆廷朗怔了怔，见她转身就要回屋，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云珂，今晚的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你想要我怎么补偿都可以。”
舒云珂将手抽了回来：“你和菲欧娜同志和好了吗？”
陆廷朗眸色微深，默了瞬才点头：“嗯，我和她道过歉了。”
说完，他又像是急着澄清什么似的：“不过你放心，我还是会娶你，她并不在意我们的婚姻。”
又来了。
他除了一个婚姻关系，什么都再给不了她。
还要她感恩戴德地接受，并为此再继续蹉跎她的人生吗？
舒云珂深吸了口气：“陆廷朗，你不必这样做，你不欠我什么。”
“还有六天，我就会……”离开这里。
话没说完，陆父将门打开：“你们俩有什么话不能回家聊？外面那么冷，快进屋。”
之后陆父把陆廷朗叫到屋里说话。
舒云珂一直等到睡着，也没能把刚才的话继续对陆廷朗说完。
次日。
舒云珂刚做好早饭，家里就来了人，说陆廷朗研究所的家属院名额已经确定下来了，让陆廷朗去选房。
陆廷朗应声说好后，转头看向了舒云珂：“云珂，你和我一起去吧？”
舒云珂顿了下，又看见陆父陆母望着自己的目光，她点了点头：“好。”
途中，两人一路无言。
到了分房所，有人热情迎上来。
“陆同志和您的爱人是吧？我是小郑，你们对房子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提。”
陆廷朗没说话，舒云珂这才明白他为什么带自己来。
她看了一圈，缓缓开口。
“他父亲双腿不便，最好是一楼。”
“他妹妹还在上学，不知道这里离学校有多远？”
“还有他母亲冬天会风湿痛，屋里的光线一定要好。”
“至于他自己……”舒云珂停顿了下，才接着说，“他爱在窗边看书，最好南北都有窗户吧。”
陆廷朗难以言喻地看着她。
小郑一一记下，见舒云珂没再往下说，就先拿着本子离开了。
等他走远，陆廷朗忽然拉住舒云珂的手，眼底似有感动。
“云珂，等过完了年，咱俩就领证吧。”
第6章
舒云珂拧起眉，刚要说话。
不远处忽然跑来一个人，神情焦急地拉过陆廷朗：“廷朗，菲欧娜突然胃出血，人已经送去医院了，你快去看看吧！”
闻言，陆廷朗脸色一变。
他没有一丝犹豫地就松开了舒云珂，跟着那人快步离开。
舒云珂静静看着他的背影。
直到分房所的小郑回来：“哎，陆同志爱人，怎么就剩你自己了，陆同志呢？”
舒云珂回过神，礼貌地笑了笑：“我不是陆廷朗的爱人。”
郑同志对她的答案感到诧异：“看你对陆同志父母这么上心，还以为你是……”
话到此处，对方识趣地没有说完。
舒云珂也就没多解释什么。
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恩，陆家老两口能安享晚年，她也能离开得安心。
这时，郑同志岔开话题：“我手里正好有一间房子符合要求，我领你去看看？”
舒云珂点头说好。
到了职工家属楼，那间房是一楼，有院子，离学校也近，南北通透，好的不得了。
舒云珂挺满意的：“我觉得很好，如果到时候陆廷朗也没意见的话，就定这个吧。”
“好。”
与郑同志分开后，舒云珂知道陆廷朗是不会回来接自己的了，便找公交车，独自回了军区。
当晚，陆廷朗没有回家。
之后两天，他也没出现。
陆父问起，舒云珂便说研究所这几天忙，陆廷朗住在宿舍了。
很快，离舒云珂离开就只剩下两天。
军区的调令已经派发下来，司令也给舒云珂放了假，让她回去好好准备。
所以下午，舒云珂回来得比往日早些。
刚到陆家门口，就见陆廷朗的车在院子里停下，陆廷朗兄妹俩正从车上下来。
此时的陆云雪身上换了身时髦的新裙子，整个人笑容满面。
四目相对，舒云珂走上前：“买新衣服了？”
“嫂子……”
陆云雪的笑意霎时僵住，嗫嚅着不知怎么开口。
一旁的陆廷朗替她回答：“是菲欧娜给她买的。”
舒云珂点点头，真诚地夸赞：“很好看。”
陆云雪的神色却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偷看她一眼，低下头不多说话。
三人一同走进陆家。
回家后，趁着陆廷朗去洗澡，陆云雪又偷偷找上舒云珂。
“嫂子，你放心！我绝不会因为一件新衣服就被收买的，你千万别生气……”
看着她表忠心一样承诺着，舒云珂轻轻一笑，摇摇头：“你以后别喊我嫂子了，我和你哥没结婚，也没领证，你还是叫我姐吧。”
陆云雪愣了下，以为她真的介意：“这是什么话，我哥说过会娶你的，你就是我嫂子。”
“总之，我心里的嫂子也还是只有你一个！”
说完这话，她立马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舒云珂叹了口气。
所有人都觉得陆廷朗就该娶她，这是他的责任。
却没人在意她的想法，没人去想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会有什么样的生活……
舒云珂回到卧室
正叠着自己的衣服，陆廷朗洗完澡回来，将一个小盒子递给了她。
“这是菲欧娜给你买的礼物。”
舒云珂没拒绝：“她病好了吗？”
“嗯，没事了。”陆廷朗把毛巾往椅子上一搭，“那天对不起，又把你一个人丢下。”
“没事，菲欧娜的身体重要。”
见舒云珂神色无异，陆廷朗心里却莫名不是滋味。
他本以为她会生气，没想到她看上去不甚在意。
她不是很喜欢他吗？她都愿意帮他照顾父母四年，不该这么淡然才对。
“云珂，咱俩出去一起走走吧。”
舒云珂正好叠完最后一件衣服，想了想说好。
离开院子，两人并肩往前行走。
途径一个露天井时，陆廷朗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记得，再往前个十几步就到县里那棵生长百年的古树了，附近的老人都叫它姻缘树。
说是只要相爱的两个人一齐到树上挂红绸，今生便能永不分离。
四年前他出国之前，他就和舒云珂一起去了那里。
陆廷朗心里动了动，情不自禁地拉住了舒云珂：“我们之前在姻缘树上挂的红绸，不知道还在不在……”
舒云珂目光平静地抽回了自己的手：“那棵树早就被砍了，就在你走的那年。”
陆廷朗愣住，握着空掉的掌心，不知道怎么心里也好像缺了一块。
下一秒，又见舒云珂看来，无比认真地开口。
“陆廷朗，你娶菲欧娜同志吧。你们两情相悦，本就该在一起。”
第7章
陆廷朗怔了许久，心脏传来一股说不清的感受。
“可我承诺了要娶你的！”
舒云珂不明白他在执着什么：“那是四年前的承诺，你不必非要遵守，你根本不欠我什么。”
陆廷朗莫名有些茫然：“你替我照顾了四年父母，不就是因为想嫁给我吗？”
舒云珂抿紧唇，不再说话了。
她答应过陆母，不告诉陆廷朗真相。
不告诉他，当初她是故意接近他的。
不告诉他，她为了报恩，为了让他安心在外求学，假装爱了他四年。
她也不想多生是非，只想按时离开。
陆廷朗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理说，舒云珂应该很想嫁给他。
可从他回来，她就一直在把他往外推。
“云珂……”
舒云珂深吸了口气：“陆廷朗，我没去过国外，没有接受过先进的思想教育，不懂什么开放式婚姻。”
“我只知道，我接受不了我的丈夫心里还有别的女人。”
“你爱菲欧娜，就应该好好对她。”
说完，舒云珂就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她又停下提醒道：“明天是伯母的生日，你别忘了。”
看着她坚毅的背影，陆廷朗心脏那种异样的感觉更加强烈。
这些年，因为有舒云珂在，他从没操心过家里的事。
舒云珂给他一种很安心的感觉，他也打心底认为，自己是一定会娶舒云珂的。
现在舒云珂的态度却让他很不安。
在原地站了良久，陆廷朗才抬步跟上。
这一夜，两人仍旧躺在一张炕上。
却和第一夜一样，谁都没有说话。
第二天是陆母的生日。
一大早，陆廷朗就出门去市里的饭店定了位置。
中午，他把全家人接到了饭店，舒云珂也在。
她不仅是想替陆母好好庆祝这个生日，心里也把这顿饭当作告别。
毕竟明天，她就要走了。
五个人围着一张圆桌，陆父看着这温馨的画面，高兴地给自己倒了杯白酒：“就该这样，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在一起，比什么都好！”
陆廷朗看了舒云珂一眼，舒云珂只是笑而不语。
吃到一半，舒云珂和陆母一起去上厕所。
站在饭店后院，陆母叹了口气：“小云，我是真喜欢你，也是真想你做我儿媳妇。”
舒云珂默了瞬，笑笑：“伯母，您知道我父母死的早，其实在我心里，您早就是我的妈。”
“就算当不成婆媳，我也会一直念着您。等到了新疆，我会给您写信的。”
陆母拉住她的手，红着眼点了点头：“好，好孩子。”
“你明天就走了吧？你放心走，他爸那边我会去说。”
“谁要走？”
陆廷朗的声音突然在两人身后响起，舒云珂一转头就撞进男人漆黑的眼眸里。
她心头微颤，不确定他有没有听见。
好在陆母及时开了口：“没什么，你怎么出来了？”
陆廷朗并没多问：“蛋糕到了，回去切蛋糕吧。”
陆母点点头，拉着舒云珂和自己一起回去。
这顿饭结束得很圆满。
陆父有些喝醉了，一直拉着陆廷朗说要对舒云珂好，像是个要出嫁女儿的老丈人。
陆廷朗似乎也喝醉了，一直点头答应，模样真诚，似乎真的很爱舒云珂。
但舒云珂都没有去在意。
看了眼时间，明早六点的火车，还有九个小时她就要离开。
最后是舒云珂开车将陆家人拉回了家。
照顾好陆父陆母睡下，叮嘱小妹洗澡后，舒云珂回到卧室。
屋内，陆廷朗也已经睡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上前帮他把外套脱了，盖好被子。
做完这一切，她从衣柜里拿出早就收拾好的行李。
在陆家住的这四年，她想着自己是来报恩的，所以陆母送她的东西她都没怎么用过，崭新一般地放在抽屉里。
最后带走的只有几件衣服，还有自己的证件。
又检查了一遍后，她关了灯，合衣躺下。
就这样睁眼躺到了早上五点。
时间一到，舒云珂便轻手轻脚地起了床。
经过陆廷朗时，男人忽然翻了个身，伸出来的手正好抓住了舒云珂。
嘴里呢喃着：“云珂，你真的嫁给我吧……”
舒云珂浑身一紧，心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等了片刻，确定陆廷朗还睡着，她才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开门离开。
刚走到大门口，陆父陆母屋子里的门开了。
陆母披着一件外衣，抱着双臂，小声地问：“小云，你这就要走了吧？”
舒云珂点头，将手里的行李包往肩膀提了提：“嗯。”
离别时刻，到底还是忍不住红了眼：“伯母，这些年感谢您和伯父的照顾。”
陆母摇摇头：“是我该感谢你……不说了，你快去吧，别赶不上火车。”
“以后好好的，照顾好自己。要是那边太苦，就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舒云珂郑重点头。
她推开门，走出了这个生活了四年、留有无限眷恋的地方。
擦去眼角的泪花，舒云珂望着天边已经露出一角的朝阳，扬起了一个由衷的轻松笑容。
再见，陆家。
再见，陆廷朗。
往后恩怨尽消，天高海阔，他们一别两宽，再也不见。
舒云珂就这么踏着熹光，背着包走向了她期待已久的未来……
第8章
直到再也看不见舒云珂的背影，陆母才叹了口气，回到家里将门关上。
天光渐亮。
七点钟，陆廷朗醒来。
醒来时他眼底露出淡淡笑意，因为昨晚做了一个美妙的梦。
舒云珂在梦里答应了要嫁给他，做他的新娘。
想到这儿，他转头：“云珂……”
然而炕上没有舒云珂的身影，就连她的枕头被子也都不在。
起的这么早？
炕上属于她的位置有些冰凉，并无余温。
陆廷朗有些奇怪，但没有多想，收拾好起床出了房门，照例去外面买了早餐回来。
可等他回来，所有人都坐在桌前，唯独没有舒云珂。
气氛有些奇怪，陆廷朗皱了皱眉：“云珂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回来？”
陆母脸色怪异：“云珂已经走了，别再问了，快点坐下吃饭吧。”
陆廷朗不解：“走了？她不回来吃早饭了？”1
院子里一时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一旁的陆云雪终于忍不住了，垮着嘴角哭道：“嫂子走了！她去了新疆，她再也不回来了！都怪你！”
陆廷朗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你说什么，什么新疆？”
陆云雪哭得更厉害，再也说不出话。
陆廷朗转头看向陆母：“妈，你说话啊，云珂到底去哪儿了？”
陆母叹了口气：“小云她和军区里打了报告，调去新疆了，再也不回来了。”
“我们家没福分，留不住这么好的儿媳妇。”
陆廷朗狠狠一怔，却还是不信：“不可能，她要和我结婚的！”
“她走了，那我呢？”
“她肯定是在生闷气，我去劝她回来，哪有人愿意跑到边疆去的。”
说着，他转身就往外走。
陆母见他这副模样，直接戳破了陆廷朗的幻想：“不走干什么？留下来被你羞辱吗？”
“你还当现在还是地主社会啊，三妻四妾的，书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陆母气愤不已。
陆廷朗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是因为这样吗？所以舒云珂才会离开？
陆父一巴掌拍到了桌上：“不孝子！还不是你带回来个女人，把小云逼走的！你好意思觍着脸叫人家嫁给你！”
“我告诉你，你不许去找小云，人家有自己的新生活！”
“你把她找回来我们陆家也没脸接待她，让她嫁给你，那才真的是毁了她！”
听到这话，陆廷朗原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脚僵在原地。
只是他不明白：“她不是喜欢我吗？是她要嫁给我的，四年前，是她自愿留下来替我照顾你们……”
陆母红了眼眶：“造孽啊！这都是我的错！”
“我当初就不该用恩情逼小云留下来！”
陆廷朗满眼茫然：“恩情？什么恩情？”
陆母把舒云珂的事简单说了下。
陆廷朗愣了好久才明白，其实舒云珂根本不爱自己。
她是为了陆母的恩情假装爱他，她留下来照顾他父母，也都是为了报恩。
现在恩报完了，她就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陆廷朗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那我对她来说，什么都不算吗？”
第9章
没有人能回答陆廷朗这个问题。
陆廷朗不知道舒云珂做了这么多，也不知道自己欠了这么多。
难怪一直感觉有什么东西已经在悄无声息间溜走了，他抓不住握不牢。
这一刻，陆廷朗一阵恍惚。
思绪好像回到了四年前，那一年，也是这样的寒冬。
那时的北岐市一片瑟索，陆廷朗回家途中不小心冲撞了外县的人。
他被人围在困在马路上，几个男人拿着锄头对他围追堵截。
陆廷朗的衣衫被扯得破败不堪，嘴角被打得青紫一片。
原本因酒精带来的晕眩感更加猛烈，他的脚步变得虚浮起来。
“跑啊，怎么不跑了？”男人嚣张得意的声音传来。
“死到临头了，还耍什么威风，看我不打死你。”
男人说着，锄头再次举起，眼看就要落下。
突然，一道黑影从身后冲过来，将锄头死死地挡在距离陆廷朗的头还有几公分的地方上。
“你个小姑娘不要命啦？”陆廷朗半蹲在地上心有余悸地喊道。
“我要是不拼命，你就没命啦。”一道倩丽的声音响起，而声音的主人手正抓握着锄柄。
正是休假回来后前来看望陆家长辈后出来回军区的舒云珂。5
陆廷朗看不清她的脸，却能透过她单薄的背影感受到她的坚定。
“陆廷朗，你快走。”舒云珂低声催促道。
陆廷朗自然是不肯走的，他跌跌撞撞地起来说道：“你认识我？我不走，你快放开。”
舒云珂见他这样，皱皱眉，下一秒，她松了手。
锄头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男人们被舒云珂的气场震慑住，一时之间没别的动作。
“你走。”舒云珂再次催促道。
她伸出双手，扳着陆廷朗的肩膀调转方向，将他往家里的方向推去。
“你快走啊。”舒云珂神色紧张地催促道。
陆廷朗见无法拒绝，只得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你回去之后，什么都不要说。”舒云珂对着他的背影说道。
陆廷朗回过头，只见舒云珂站在原地，她的身后是那几个男人。
舒云珂和男人们交涉着，她的脚步定在那里不肯挪动。
他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陆廷朗知道，她为他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所以他跌跌撞撞地走了，最终逃回了家中。
他不知道，那天舒云珂是如何逃脱那几个刁蛮的外县人的魔爪，再叫人寻时已不见踪迹。
他只知道，第二天酒醒在家中再见到和梦中救自己的女孩一模一样的她时十分欣喜。
每次见到舒云珂时，陆廷朗都是强装镇定，但浑身充满了喜悦。
最后出国离别时，他看着家人面色平淡。
然而看到搀扶着陆母的舒云珂时，陆廷朗的眼眶却是有了热意。
舒云珂笑着宽慰他：“又不是生离死别，我们等着你早日学成归来报效祖国！”
陆廷朗带着浓重的鼻音抱住舒云珂，承诺道：“嗯，等我！”
什么时候，这样深沉恋眷的感情消失了呢？
陆廷朗不知道，他只是觉得现在自己的躯壳好像有哪里被挖空了。
夜里在只有一个人的房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菲欧娜一连很多次来拜访陆家时，都瞧见了陆廷朗心不在焉的模样。
那时她正在和新搭讪认识的一位男士聊得不亦乐乎，没有很在意。
辜负真心的人注定也会被别人所辜负，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第10章
三天过后，到了约定好的进城的日子。
直到前来接人的车踏入院子，陆廷朗都没有动弹，一直望着舒云珂平常出现的地方。
在陆父的咳嗽声下，陆廷朗才回过神来如大梦初醒般将父亲抬上车。
车子行驶过程中，陆云雪和陆母一直红着眼睛。
陆廷朗见状一时间也颇有些感慨，自己奋斗努力这么久，为的不就是今天吗？
终于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祖祖辈辈都生留的小县城，要去大城市里过好生活了。
而且舒云珂的主动离开，也让他不必再负责任，他可以顺着心意和菲欧娜在一起了。
可是他的心怎么像塞满了棉花一般堵塞难受呢？明明应该高兴不是吗？
陆廷朗看向窗外，行驶经过的田埂上有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女孩坐在麦垛上，看着男孩努力耕作着，不一会儿便跑到男孩身边为他暖手。
像极了曾经，像极了陆廷朗和舒云珂在一起的三个月的时光。
然而他和舒云珂之间的这场旧梦彻彻底底留在了身后，留在了过去。
到车站时，菲欧娜早早地就等在了那里。
她穿着时髦的大衣，一头长发被风吹乱些许，明媚的脸庞是张扬的笑容。3
见到菲欧娜的那一刻，陆廷朗觉得内心的难受好像减弱了不少。
菲欧娜看到陆家人，忙热情招手，迎了上来：“廷朗。”
说着，她笑容加深，主动跑上前帮忙将陆父抬下车。
菲欧娜甜甜地唤了一声：“伯父，我推您走吧。”
原本陆母不是很喜欢插足舒云珂和陆廷朗之间的菲欧娜。
因此她送的礼物每次都会叫陆廷朗退回或放在角落。
但现在舒云珂走了，加上陆廷朗又稀罕菲欧娜跟什么似的。
饶是陆家再不欢迎她，未来的儿媳妇大概率只能是菲欧娜。
因此陆母对待她的态度软化下来：“谢谢娜娜，但还是廷朗来吧。”
陆父冷哼一声，压根没正眼搭理菲欧娜。
菲欧娜当然只是嘴上说说，她从没干过什么重活的。
于是，她佯装无奈道：“好，那我搀着点伯母。”
菲欧娜说完，看向周围，没见到舒云珂，终于发觉不对劲。
她悄声向陆廷朗问道：“廷朗，那位女同志呢？”
陆廷朗张了张嘴，还是说出自己不愿相信的事实：“舒云珂她走了。”
“走了？这是什么意思？”菲欧娜眉毛不禁皱了皱。
“她调去新疆了，不会再回来了。”陆廷朗解释道。
看着老实本分的人，没想到竟到最后关头给自己摆一道。
如果她不在陆家，那和陆廷朗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
陆廷朗扶住菲欧娜的肩膀，耐心解释道：“菲欧娜，舒云珂不会和我们一起到新屋，以后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阻碍。我可以光明正大娶你为妻了。”
他的脸上笑容不显，声音是明显上扬的。
然而菲欧娜却明显没有这么开心了。
她看着刚从小城市上来的陆家一大家，瘫痪的陆父，厉害的陆母，还有一个上学的妹妹。
结婚不就意味着这一大家子都要她来照顾吗？
那还谈什么风花雪月，男欢女爱啊。
她自己还怎么和那些优质的男生保持暧昧、享受激情呢？
第11章
菲欧娜光是想着以后的日子，头都要大了。
她并没有和往常一样应和陆廷朗，蔫巴道：“我们快回家吧。”
一路上菲欧娜心事重重，陪着陆家人来到单位分配的房子。
刚过来，一切都需要收拾摆放。
看到陆母瞥向自己的眼神，菲欧娜一开始并没有在意。
她被陆廷朗几次提醒后才不情不愿地拿起扫帚开始扫地。
没一会儿，自小被娇生惯养的她便受不了了。
菲欧娜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劳累。
陆母的审视，陆父的冷漠，妹妹的讨厌，让她感到无论自己怎样努力都难以获得接纳。
陆廷朗的承诺和爱情，在这样日常琐事的磨砺下显得如此无力。
菲欧娜腰酸背痛，没干一会，就对他说道：“突然想起待会要办证明，廷朗，我得走了。”
陆廷朗点点头：“你快去，别耽搁，我明天去找你。”
家中只剩下陆廷朗和陆家小姑子陆云雪这两个年轻后生在忙碌。6
而陆母正将陆父搬到收拾出来的床上，给他调整位置。
陆父躺卧着念叨道：“这么亮堂宽敞的屋子选得真好啊，要是小云在就好了，她住进来，肯定很高兴……”
然而陆父的话刚出口，就被听到舒云珂的名字后的陆母急忙打断。
“好了，别说了，待会廷朗听到该不高兴了。”陆母提醒道，也是想要自己别去想。
他们不知道的是，陆廷朗此刻就站在门外，听到这些，他心中怅然若失。
这个房子是舒云珂选的，那时他还觉得舒云珂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家中一份子有些感动的同时又觉得她不知羞。
直到今天没费多大劲地搬了进来，同事说的那些苦恼他几乎没碰上。
原来舒云珂那么多要求都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陆家人。
她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打算住进来？
而说的那些都不是酸话，而是真的。
比如让自己娶菲欧娜，好好对人家之类的。
他产生这个想法后，内心被压下去的酸涩又涌了上来。
陆廷朗想去找她，可是工作性质不允许他因私远行。
他只得咽下这些苦楚，老老实实地布置新房、参与研究以及和和菲琳娜恋爱。
时间对于陆廷朗来说是漫长且无望的，他就好像丧失了一部分自我。
这一天，菲琳娜并没有来接他，陆廷朗想起最近同事的旁敲侧击。
“陆同志，你还是要尽快成婚为好，日久生变啊。”
“小陆，你少加班吧，多陪陪你对象，这样有利于感情发展。”
“又是你，大周末不去约会，跑实验室来干嘛，后院要着火了知不知道？”
……
陆廷朗决定去找她，他来到菲琳娜的居所附近，看到了令他气血翻涌的一幕——
菲琳娜坐在石椅上，旁边是一个浓眉大眼的金发男人。
两人互相注视着彼此，下一瞬就拥吻在一起，俨然像热恋中的伴侣一样。
“菲琳娜，你在做什么?”陆廷朗怒气冲冲地上前将两人分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