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982年,西南军区附近考古发掘现场。
柳意浓穿着一身藏蓝色工装,拿着洛阳铲走到恩师徐教授身边。
“教授,我听说高县成立了零二号大型古城遗迹考古发掘项目,我想随队参加!”
见她神色坚定,徐教授面上露出欣慰的笑意:“我还以为你会又一次为了秦营长而放弃这次机会呢。”
柳意浓有些赧然。
自从嫁给了秦聿,她放弃了好几个大型考古项目,让徐教授失望至极。
但以后都不会了。
“教授,我已经决定了,以后只想专心投入考古勘探事业!”
徐教授这才点头:“好,下周一早晨研究所集合!”
“是!”
想到只有一个星期就要离开,柳意浓无声叹了口气,继续工作。
回到家,柳意浓看着搭在沙发上的裙子和桌上冷透的饭菜,一时愣神。
僵了片刻,她压下心口的滞涩,过去将裙子叠好收起。
又将桌上的饭菜热了一遍,独自坐在桌边吃了起来。
一声门锁开启的轻响传来,秦聿穿着一身挺拔军装跨步进了屋,眉眼间还带着几分疲惫。
看到柳意浓正独自吃着剩饭剩菜,他怔了一瞬。
秦聿有些愧疚地开口:“抱歉,昨晚事发突然,是我没有遵守约定。”
“你也知道,宁婧是跟我一个大院长大的妹妹,在本地没有亲人,只能我陪她去卫生院,你理解一下。”
秦聿一向沉稳冷淡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像是补偿一般。
柳意浓握着筷子的手收紧了瞬,忍着情绪应了一声:“嗯,我理解。”
自从两年前,宁婧回来进入军区文工团,秦聿已经不知道为了她失约多少次了。
柳意浓除了“理解”,也没别的好说了。
听到她的回答,秦聿眼里却多了几分诧异。
“你……不介意?昨天是我们的纪念日,你不是念叨了很久?”
柳意浓动作一顿,鼻尖忽然一酸。
原来他也清楚,自己盼这天盼了多久。
秦聿常年在部队,只能由她抽出时间去军区探望,几个月才能见上一次。
为了这个纪念日,她特意做了一桌饭菜,又换上唯一一条漂亮的裙子。
这些他都知道,却还是失了约。
柳意浓没了继续吃饭的胃口,放下筷子朝他客气地笑了笑。
“辛苦你明天回军区打个离婚报告,要是回来得早还能赶上民政局下班……”
秦聿神情一变,直接打断:“你又要闹离婚?我已经跟你说过,不可能!”
他顿了顿,软下语气。
“意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别用这种事情开玩笑,前面我陪你闹过一次,我已经很后悔了。”
柳意浓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提起离婚的事。
前两次自己提离婚,秦聿也是这样毫不犹豫地回绝,之后一段时间便会对她关怀备至。
可过一阵子,宁婧又能轻而易举地夺走他全部的注意。
柳意浓不想再跟他这样互相耗下去了,没意思。
秦聿像是看懂了她沉默中的坚定,眉头皱得更紧:“你别这样。”
“我已经和宁婧说了,接下来这一个星期我都会陪着你,她那边就让文工团的同志照顾。”
一个星期。
秦聿回军区的那天,刚好是她要走的日子。
柳意浓垂眸沉默了很久,才轻声开口。
“只要你这一周都不去见宁婧,我就答应你。”
秦聿似乎松了口气,立刻答应下来:“当然,你不说我也会一直陪你的。”
她看着秦聿重新变得放松的神情,心中却是一片冷寂。
她心里清楚,秦聿做不到的。
何况,不管他能不能遵守约定,一周后她都会奔赴高县。
她不会再为了秦聿改变自己的任何决定。
第2章
晚上,秦聿像是补偿一般,带柳意浓去了国营饭店。
可到点菜时,他却卡了壳。
秦聿对着菜单犹豫片刻,看向柳意浓低声问道:“……你想吃什么?”
他眼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却像一只无形的手,将柳意浓的心拉扯得生疼。
结婚五年,他居然连自己的口味都不清楚。
之前为宁婧接风时,秦聿却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
她至今都记得,当时秦聿随口点出的几道菜就让宁婧眉开眼笑。
“秦聿,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那时秦聿看向宁婧的眼神无比柔和,声音中还带着笑意:“只是几年而已,忘不掉。”
现在想来,秦聿那句“忘不掉”,恐怕不光指宁婧的喜好。
回想起这些,柳意浓彻底没了胃口,随口点了两道素菜。
“麻婆豆腐和清炒芝麻菜就可以了。”
秦聿怔了瞬,拧了拧眉:“你不用这么为我省钱,一顿饭我们还吃得起。”
说着,又向服务员加了菜:“加一份红烧肉和焖排骨。”
菜陆续上齐,到了下工时间,饭店中的人也多了起来。
周围人三两成群吃得热闹,两人却无话可说,在桌边相顾无言。
一顿饭在沉默中匆匆结束。
回到家,秦聿从大衣中拿出一只细长的小盒子,上面包了精致的蝴蝶结。
“这是纪念日礼物,昨天……没来得及给你。”
柳意浓接过那只盒子,打开看了一眼。
里面静静躺着一只扣着金属笔帽的永生牌钢笔。
她怔怔看了半晌,才一言不发地收下了钢笔:“谢谢。”
秦聿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冷淡,问:“怎么了,不喜欢?”
听到他的话,柳意浓攥着盒子的手不禁微微用力。
沉默了片刻,她才扬起唇角,压抑着心里的刺痛,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
“没什么,只是你去年送的也是钢笔,我一个人用不了这么多。”
秦聿的脸上划过一丝尴尬。
“……我不太懂女同志的喜好,所以托宁婧帮我挑了礼物。”
柳意浓唇角的弧度僵在了脸上。
又是宁婧……
他不懂她的喜好,为什么不能够来问她?为什么遇到事,他想起的总是宁婧?
秦聿见她脸色更差,眼中愧疚之色更深。
“既然已经有了,那我明天让他们退掉。”
他说着,伸手要拿过那只盒子,却被柳意浓轻轻避开。
“不用了,这一支我工作的时候用就好。”
柳意浓轻轻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和秦聿的婚姻都要结束了,也没必要麻烦他在这些事上费心。
从以前她就和秦聿说过,她根本不在乎这些表面的物质,只要心意在就好。
再精美昂贵的钢笔,也比不上秦聿曾经笨拙比划着她身材买来的长裙。
不合身的裙子可以裁改,失去的感情却不可能再弥补了。
见柳意浓始终沉默,男人主动开口想要打破僵局:“意浓,公园新建了人工湖,明天……”
“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
秦聿皱了皱眉,转身拉开门。
来的人是文工团的小同志,匆忙地说:“秦营长,宁同志托我来请你过去一趟,她的情况不太好。”
秦聿下意识要点头,忽然意识到什么,转头看了柳意浓一眼。
下一秒,他便改了口:“你去找文工团的其他同志吧,你们才是宁婧的同事。”
柳意浓在一旁将他眼里的担忧和挣扎看得清楚,心脏仿佛一点点沉入无底的深渊。
她甚至觉得,自己好像成了这对有情人之间的阻碍。
小同志走了之后,秦聿看向柳意浓:“意浓,你看到我的态度了,这回该放心了?”
柳意浓看着他隐隐带着邀功意味的神情,却没忍住红了眼眶。
“所以其实,你什么都懂……”她在心底无声地说。
秦聿如果真能像他说的那样,一开始就摆出该有的态度,和宁婧保持距离。
他们又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第3章
第二天,柳意浓准点到了考古现场。
由于马上就要离开,她需要将手头的资料和研究进度交接给同事。
内容多且杂,没有三四天时间根本完不成。
一整天,柳意浓都忙得焦头烂额。
转眼到了下工的时间。
柳意浓本想再留下来加一会儿班,却没想到秦聿的身影居然出现在考古现场外。
他没穿军装,身上只有一身干练的衬衫和长裤,衬得挺拔的身姿透出几分青年人的朝气。
手边还推着那辆她不常用的二八大杠。
秦聿容貌英俊,又是个陌生面孔,几个女同事悄悄议论起他到底是谁的家属。
柳意浓没有作声,只是换下了身上的工装,默默和大家一起出了现场。
见她出来,秦聿走上前接过了她手中的饭盒和工装。
“你怎么来了?”她小声对着男人问道。
秦聿说:“难得休假,来接你下班而已。”
他说着,带着些许笑意看向柳意浓。
几个同事经过,见两人走在一起立刻连连打趣。
“意浓,这位男同志是你什么人啊?怎么都没听你提过?”
柳意浓神情一僵,下意识看了眼秦聿,有些犹豫。
秦聿见她这副模样,眸色微沉,竟是主动介绍:“你好,我是意浓的丈夫。”
几个同事顿时惊奇起来:“丈夫?意浓从来没说过她已经结婚了。”
“意浓,你可藏得真够深的呀!”
听到这些话,柳意浓只是笑笑,没有辩解什么。
刚结婚时,柳意浓想过要请考古队的同事们吃饭,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毕竟她和秦聿结婚就是领了个证,一家人关上门吃了顿饭而已。
可那时秦聿听说她的这个想法,却只是丢下冰冷的一句。
“我身份敏感,没必要非得公开,如果你是准备借机搞特权,我劝你还是别想了。”
冰冷的言辞瞬间将她所有的甜蜜和憧憬砸得粉碎。
因此这五年来,考古队里只有她的恩师徐教授知道她的婚姻状况。
现在秦聿自己说出口,恐怕也只是因为宁婧的事在变相安抚她吧。
柳意浓笑容里不自觉带了几分苦涩。
和同事们寒暄了几句之后,她才跟秦聿离开。
坐上自行车时,柳意浓低声说:“以后别来接我下班了,要是他们问起你的身份,我不好说。”
“我不想让人觉得我在搞特权。”
秦聿身形一僵,沉默了半晌,才应了一声:“好。”
秦聿带她回了秦家父母的家中。
将自行车停在门口,他才沉声解释。
“我难得放假,爸妈特意做了一桌菜,叮嘱我今天一定要带你来。”
秦父秦母一向对柳意浓视如己出,她自然愿意成全二老一家团聚的心思。
可一想到自己和男人的婚姻马上就要结束,柳意浓的心头又多了几分难过和不自在。
一进门,秦父就热络地招呼他们:“意浓,你们回来得正好,快来吃饭。”
柳意浓压下心里的沉重,笑着应声。
席间,秦母一边给柳意浓夹菜,一边问:“意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你们这结婚几年,年龄也不小了,抓紧时间生一个,我和你爸也能帮着带一带。”
柳意浓喉头一哽,立时感觉有些食不下咽。
曾经她也是多么盼望能和秦聿有一个孩子。
可他常年在部队,两人本就聚少离多,后来还多了一个宁婧,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休假时间。
这五年来,他们同房的次数少得可怜。
现在,她马上要去外地工作,更不可能跟秦聿生孩子……
秦聿听了这番话则是面色微动。
父母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是时候和柳意浓有个孩子了。
“妈,我们……”
下一刻,柳意浓平静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我们决定还是以事业为重,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第4章
秦聿听到这句话,顿时带着诧异看向柳意浓。
他张了张口,本想问她是什么意思。
但当着秦父秦母的面,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说。
一顿饭结束,两人离开秦家,回了属于二人的小家。
柳意浓身心疲惫,洗漱后就进房关了灯。
她本以为男人照旧要睡在书房的小床上,却听到一阵沉稳的脚步。
随即便感到身侧的床榻微微一沉,一具温热的躯体在她身后躺下。
由于太长时间没有和丈夫躺在一张床上,她甚至感到丝丝的陌生和紧张。
柳意浓本想装作已经入睡,却不想带着暖意的手攀上了腰侧。
秦聿贴在她身后,低哑的声音里染上了几分欲色:“意浓,我考虑了一下,爸妈说的有道理。”
“……我们也是时候要个孩子了。”
男人的气息喷洒在耳边,曾经让她脸红心跳的亲密接触,第一次让她心里生出一丝排斥。
柳意浓推开了腰上的手,低声说:“秦聿,我们现在不适合有孩子。”
“更何况……”
她顿了顿,又说:“你也说过的,随缘分就好,没必要特意争取。”
这句话,正是当年她提出想有个孩子时,秦聿对她的回复。
当时她的心就像是被一把刀狠狠刺穿,留下了无法愈合的伤口。
如今提起,还是隐隐作痛。
秦聿显然也想起来了,动作一僵。
片刻后,他才沉默地挪开一点距离,翻身朝另一侧睡去。
柳意浓带着满腔的复杂心绪,同样闭上了眼。
一夜无梦。
第二天,柳意浓从考古现场下工回家。
一进门,就在桌上发现了一盒礼物。
男人带着些微尴尬的神情向她解释:“意浓,这是宁婧托人送来的礼物。”
他特意咬重了‘托人’两个字,才继续说。
“她说……想要向你道歉,因为她的事耽误了我们的纪念日。”
柳意浓顿时心下了然。
宁婧以前也用过这样的手段,大概是希望重新吸引秦聿的注意罢了。
见她没有什么反应,秦聿试探着开了口。
“她并不是有意的,也向你道了歉,你就大度些原谅她吧。”
大度?她还要怎么大度?
大度到跟宁婧分享自己的丈夫还不够吗?
柳意浓心口一阵窒闷,沉默了许久,才勉强扯起一个浅淡的笑。
“谈不上原谅,我本来也没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的话音里带着一丝讽刺,可秦聿没有听出来。
他只是微微松了口气,语气轻松了许多:“既然你消了气,先前的约定……就作废吧。”
“宁婧那里确实不方便……”
柳意浓的心猛地一坠,扯得胸口生疼。
她没有想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秦聿也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心寒。
更想不到她都以离婚作为筹码,他还是能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
这只能说明,秦聿根本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只是觉得她在闹脾气,配合她闹而已……
结婚五年的丈夫,竟然一点都不在意自己。
柳意浓眨了眨眼,压下上涌的泪意,平静的语气中透着死寂。
“你这么想去见她,那就随你,我不阻拦。”
许是柳意浓语中的冷淡太过明显,男人怔了怔,终究没再继续说下去。
他抿了抿唇,反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不说这些了,后天就是你父母的忌日,这次我陪你一起去。”
“之前……是我不好,没能陪你。”
秦聿的语气仿若有些愧疚。
柳意浓这一次没有再拒绝。
结婚五年,每一年父母的忌日都是她自己孤身一人前去祭拜。
不知道一向对她疼爱有加的父母,看到那番场面会是多么心疼。
就算离婚在即,秦聿也该履行一次身为女婿的职责了。
也好趁此机会,告诉他们……
他们当初一心为她挑选的这个丈夫,她不打算要了。
第5章
当天一早,柳意浓就备齐物品和秦聿去了墓园。
清晨空气冷清,一座座墓碑树立在园中,平添了几分寂寥的气息。
她拿着布细心将父母碑上的灰尘擦去,又给瓶中添上两束新花。
“爸,妈,我又来看你们了。”
柳意浓跪在二人的碑前,眼眶通红,噙满了泪水。
离柳父柳母的车祸已经过去七年,她却还是未能走出那日的伤痛。
看了看身边的男人,她的笑容带上了几分苦涩:“你们看,这一次秦聿也来了。”
“爸走之前还没见过他,这次终于也能见一见了。”
秦聿听着这话,眸光微闪,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他在柳意浓旁边单膝跪下,沉声开了口:“爸,妈。”
“你们放心,以后我会照顾好意浓,不让她受委屈。”
像是要佐证自己的话,他将柳意浓的手包进掌心,紧紧握住。
柳意浓却被他承诺般的话语和举动刺痛。
有一瞬间,她很想甩开他的手大声质问:“秦聿,做不到的承诺你就不要许,这很难吗?在我爸妈的墓碑前说谎,你不心虚吗?!”
可最终,她只是闭了闭眼,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轻声开口:“秦聿,我想和爸妈单独待一会儿,可以吗?”
秦聿看着蓦然空下的掌心,失神片刻,才点了点头朝一旁走去。
柳意浓独自在墓碑前沉默了许久,最后才颤抖着声音开了口。
“爸,妈……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我想重新拾起自己的梦想。我知道,如果你们还活着,一定会支持我的……对不对?”
她竭力克制着声音里的哭腔,心里的痛楚却越发翻涌。
“对不起,妈……我终究还是没办法和他一起走下去了。我已经决定要离开他……”
话没说完,旁边就响起一道沉着的男声。
“意浓,你刚才……在说什么?你要离开什么?”
她一惊,急忙抹掉眼角的泪水回头看去。
秦聿站在不远处,面上的表情带着几分犹疑,正直直凝视着她。
她克制住内心的慌张,垂下眼眸。
“没什么……就是想到他们离开了这么久,还是很难过。”
男人看了她半晌,心中的慌乱并没有因为得到回答而安定下来。
下山的路上,秦聿始终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生怕她走丢。
走到一半,他似乎为了确认一般,低声开口:“意浓,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
柳意浓心头没由来的一紧,沉默着点了点头。
却在心里数着离开的日子。
……
下午男人有事,匆匆出了门
柳意浓这才想起,忘了告诉他自己晚上有个聚餐。
考古组的同事们得知她要离开,自发举办了一场送别宴。
索性结束就会回家,她便也没留下任何消息。
等到柳意浓踏着夜色回了家,却发现客厅的煤油灯仍然亮着。
秦聿坐在餐桌边,桌上还摆着几份没动过的小菜。
他神色不佳,沉声质问道:“你去了哪里?”
刚刚经历告别,柳意浓的心情也有几分沉重。
她简短地回道:“有同事要离开,我们最后聚一聚。”
男人却有些不依不饶:“你是有家室的人,不该这么晚才回来。”
“那些同事里也有单身的男同志,你难道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接连的责怪让柳意浓心头像是堵了一团火一样。
从前自己也是孤零零一个人上下班,也是正常和那些同事相处。
那时怎么不见秦聿这么上心?
她的语气不免变得有些冷硬:“你和宁婧也跟文工团的人聚过几次餐吧。”
“宁婧也是单身女性,你难道也觉得她做得不对吗?”
听到她的话,秦聿怔了一瞬,还是皱着眉头说:“……这不一样。”
柳意浓心头的火却是瞬间被一股冷意浇灭,只剩下几分沉寂的灰烬。
是啊,在他心里,她和宁婧永远不可能一样。
柳意浓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平静地看向秦聿:“确实不一样。”
说罢,不再给男人回应的机会,柳意浓快步进了卧室。
关门声响起,只留下秦聿一个人,怔然地站在客厅中。
第6章
离开在即,柳意浓陆续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行装。
结婚五年,她和秦聿就像是两个住在一起的室友,双方也都没什么装点房间的心思。
到了要离开时,她才恍然发觉。
这间属于二人的小家之中,根本没有多少属于她的物品。
她的行李甚至只用一只小皮箱就能完全装下。
秦聿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行为代表了什么,只是用寻常的语气发问。
“怎么突然开始收拾东西了?”
柳意浓将一件常穿的毛衣放入箱子,随口敷衍。
“快换季了,把压箱底的衣服拿出来晒一晒。”
秦聿应了一声,便真的没再过问。
饶是知道男人一向对自己的事不上心,她还是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守着不爱自己的男人坚持了五年,确实是自己太傻。
衣柜中还有一双新婚时秦聿送给她的皮鞋。
当时她不舍得穿,放到现在仍然是崭新的模样。
想到考古是个需要上山下乡的体力活,柳意浓也不打算将那双娇气的皮鞋带走了。
将一切收拾得差不多,她走进了书房,想叫秦聿去洗澡。
却见他正背对着自己,端坐在书桌前认真写着什么。
“秦聿,你在写什么?”柳意浓问着,走上前去。
秦聿写字的动作一顿,侧过身将桌上的信纸掩在身后。
他眸中闪过一丝不自然:“没什么,就是一些要寄出去的书信。”
柳意浓脚步一顿,僵了片刻。
结婚以来,秦聿从不对她多说自己的事情,是她自作多情,非要多问这一嘴。
见她没有追问,秦聿似是松了一口气。
柳意浓无声笑了笑,压下心底的抽痛,转身出去了。
回到房间,柳意浓从床头柜里抽出一张纸。
‘离婚报告’四个大字深深刺痛了她的眼。
而下方,秦聿已经签了名字。
是上一次他们闹离婚的时候,秦聿不耐烦签的。
可签完,他又后悔了,死活不让她签,于是这张报告就一直压在柜子里。
现在……
柳意浓深吸一口气,忍着颤抖,一笔一划将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
看着上面两种截然不同的字体,柳意浓红了眼眶,心却在这样的抽痛中越发坚定。
第二天一早,柳意浓就拿着离婚报告去了军区的组织处。
办事处同志朝她身后看了一眼,问:“就你一个人过来?不需要跟你的丈夫再协调一下吗?”
柳意浓眼神黯了一瞬,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他有事要忙而已。”
同志见状也不在说什么,拿起印章,在离婚报告上盖了下去。
尘埃落定。
柳意浓带着盖好章的离婚报告,去了民政局申请了离婚证,而后才回了家。
还没走到家门口,却听到了秦聿沉稳的声音徐徐传来。
“……宁婧的事就拜托你了。”
她的脚步一顿,登时停在了原地。
从拐角看去,正好能看到男人披着大衣和一个人交谈,手中还拿着什么。
秦聿的话还未结束:“她的口味比较挑剔,麻烦多上点心。”
“医生让她少吃些辣,你记得提醒她。”
“天气也开始冷了,要是衣服薄了就告诉我,我叫人送给她。”
一向对她冷漠的男人,这时却显得有些唠叨,像个体贴温和的邻家哥哥。
柳意浓僵站在原地,自虐般听着,在脑海中一点点勾画出了他和宁婧相处时的细节。
她几乎能够想见,秦聿在宁婧面前是多么体贴细心、又事事紧张的模样。
爱和不爱的区别,真的很明显。
等到他们的对话结束。
那人临走之前,秦聿拿出手上的东西递给对方。
竟是一个信封。
“这是……我写给她的,里面还有一些钱,你一起给她带过去。”
柳意浓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自己不让秦聿去见宁婧,他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不能见面,就用书信来寄托思念,还自掏腰包给宁婧。
越发衬得自己像是那个棒打鸳鸯的坏人……
柳意浓的心仿佛都被冻成了冰块,每跳一下都牵起一阵寒意。
等另一人走后,柳意浓这才轻颤着吐出一口气,装作刚回来的模样,跨步走出了拐角。
见到她的身影,秦聿面上闪过一丝慌张,却被立刻掩盖了下去。
“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柳意浓意兴阑珊地回道:“怎么,打扰到你了?”
秦聿被她的话一刺,隐约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却没有细想。
他只是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这是你的家,哪里来的打扰?”
柳意浓垂在身侧的手攥得死紧,不打算拆穿他。
等自己走后,他们也不必再这样遮遮掩掩的书信来往,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
她的离开,对所有人都会是一件好事。
第7章
再过一天就要离开,柳意浓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明天一早,她就可以彻底摆脱这里的生活,去追求她自己的梦想了。
最后的这一天,她只想平静地度过。
可午饭过后,秦聿却从怀中拿出了两张剧场的票券。
“意浓,下午有一场新演出,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结婚五年,这是秦聿第一次主动提出和她一起去看表演。
柳意浓看着秦聿眼中难得的一丝温柔,拒绝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最后一天了,就当给这五年的婚姻,画上一个相对圆满的句号。
过了今天,他们好聚好散,一别两宽。
剧院大门处有些小摊贩,正叫卖着用报纸包好的奶油瓜子和糖果。
柳意浓只是看了两眼,却被男人注意到,低声发问。
“你想吃吗,我给你买些。”
柳意浓只是摇摇头拒绝了他。
他们又不是刚开始处对象的青年,何必做出这副约会般的样子?
观众差不多到齐后,剧院内的灯光顿时变得昏暗。
身穿演出服的文工团演员如穿花蝴蝶般层层交叠,摆出优美姿态。
众人堆叠的身姿犹如花瓣,登时将最中间的明艳女子凸显出来。
——是本该还在卫生院里的宁婧。
看到她的身影时,柳意浓呼吸滞涩了一瞬,心里却立刻明白过来。
难怪秦聿会突然对她献殷勤,带她来看表演……
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秦聿看到那抹身影,顿时微微一怔。
他连忙侧过头去看柳意浓,见她脸色不太好,立刻低声解释。
“意浓……我并不知道宁婧会参加这场表演,这只是个巧合。”
柳意浓没有看他,只是扯了扯唇角:“我信你,我们看表演吧。”
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再清楚不过。
秦聿曾经对宁婧许下过一个诺言——
宁婧的每一场演出,他都不会缺席。
柳意浓自嘲地想,就连舞台上的镁光灯都不一定次次亮起,他却果真不错过宁婧的任何一场表演。
在宁婧那里,秦聿倒是从不失信。
台下灯光太暗,秦聿没看出柳意浓眼里的冷淡和讽刺,只听她语气如常,就放了心,将目光转回台上。
散了场,秦聿正要带她离开,宁婧却直接找了上来。
她连演出服都还没脱下,额上还挂着几滴晶亮的汗水。
“秦聿,你果然来看我的表演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她的表情喜悦至极,就要上前拉住男人的手。
秦聿抿了抿唇,避过了她的动作。
宁婧一怔,眼中泛起几分受伤的意味:“秦聿,你……”
他的神情带着几分闪躲,侧过头去没有看宁婧的表情。
“宁婧,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罢,秦聿匆匆拉着柳意浓的手出了剧院。
一路上,秦聿拉着她的手走过街头,步子越走越快。
柳意浓被拽得有些踉跄,手腕也被扯得生疼。
“秦聿,你慢点……”
她忍不住出声提醒。
可秦聿似乎在出神,根本没有听见她的话。
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刺得她眼眶一酸,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一把甩开他的手,在原地站定。
秦聿这才如梦初醒地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的人。
“……怎么了?”
柳意浓眨了眨眼,掩去眼里的水汽,只说:“秦聿,你今天见到宁婧了。”
“按照约定,我们该离婚了。”
秦聿浑身一僵,仿佛刚刚清醒过来:“这不能作数!”
“意浓,我已经说过了,这只是个意外,我并不知道宁婧在那里!”
他说着叹了口气,面色有几分疲惫。
“刚才宁婧找我搭话,我看都没看她,你还不满意?”
他话语里隐隐的埋怨和责备,都像针一样朝柳意浓刺过来。
他是没看宁婧,却就因为这一次没看她,就一直失魂落魄到现在。
这样有意思吗?
和自己离了婚,他光明正大地看,不好吗?
不等柳意浓开口。
秦聿直接转过身,带着几分强硬沉声道:“别再说了,我不会同意的!”
说完,他大步离开,将柳意浓留在了原地。
看着他的背影,柳意浓抬手揪住胸前的衣服,缓缓弯下了腰。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缓胸口横冲直撞的痛苦,让她能得以喘息。
她不明白,秦聿明明心里舍不掉宁婧,又为什么要拉着自己不放?
这样互相折磨,到底有什么意义?
第8章
柳意浓迈着僵硬的步子,独自走回了家。
一推开门,却发现秦聿正在厨房里忙活。
“回来了?今天我来做饭,你去歇着。”秦聿语气如常,好像街上那场争吵并不存在一样。
柳意浓脚跟酸痛,低低“嗯”了一声,不想和秦聿再做无谓的争吵。
反正只剩最后一晚了,不论他究竟是什么想法,一切都已经成了定数。
接近傍晚,简单的饭菜摆上桌,秦聿正要给柳意浓拿碗盛饭。
门口此时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秦营长,你在不在!”
“不好了,宁同志她自杀了,喝了大半瓶的农药!”
瓷碗顿时摔落在地,四分五裂。
秦聿眼里满是慌乱,快步走到门边,又转过头和柳意浓对上了视线。
柳意浓看出他眼里的挣扎,忍不住攥紧了手提醒他:“秦聿,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没有到。”
她带着最后一丝不甘问:“你真的觉得,宁婧她每次都会伤得这么巧吗?”
“这样的手段,她已经用了太多次了,我不信你意识不到。”
秦聿听着她的话,眼里的挣扎却渐渐散去,化为一片冰冷。
门外的响声像在催促着他作出决定,越发沉重起来。
最终,秦聿看着柳意浓,低低吐出一句话。
“柳意浓,如果不是你非要拿婚姻大事打赌,宁婧也不会被逼到这一步。”
这样的指责让柳意浓怔了一瞬。
心头蓦地泛起钝痛,却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9
柳意浓心里知道,秦聿对她有怨。
在秦聿的眼里,是她让宁婧受了委屈,是她逼得宁婧闹自杀。
是她阻碍了他们……
秦聿看着柳意浓苍白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嘴上却还是说:“人命关天,现在不是你闹脾气的时候,等我回来。”
匆匆留下这句之后,他便拿起大衣,推开门匆匆跑了出去。
“砰!”
大门摔上,发出一声闷响。
柳意浓静静站了片刻,心里最后的一丝不甘也彻底消散。
她沉默着坐回桌边。
最后一顿饭,终究还是她自己一个人吃了。
柳意浓自顾自吃完饭,将剩下的菜放回碗柜,又清点了一番明天要带走的东西。
不紧不慢将一切收拾完毕后,她直接躺在床上进入了梦乡。
直到夜色渐深,秦聿的身影也始终未曾出现……
第二天一早。
柳意浓收拾好行装,转身去民政局,拿到了她和秦聿下发的离婚证。
回到家后,她反复仔细地看了三遍后,才带着说不清的思绪,将自己的那本收进贴身挎包。
属于秦聿的那本,她直接放在了桌上,只等秦聿回家后看到。
以后,他们就真的再无瓜葛了……
离开前,柳意浓回过头看了一眼这个住过五年的小家。
这里承载了她无数的等待和失落,也即将成为她生命里的过去。
像是要作最后的道别一般,她轻声说道:“再见了。”
随即,毫无留恋地扭身离开了原地。
徐教授和几位研究人员已经早早等在了研究所门口。
见到柳意浓的身影,他眼中闪过欣慰的笑意。
“意浓,你来了就好。”
紧接着看到她身边空无一人,教授却是有些不满。
“这一次去考古,至少也得要半年,秦营长也不来送送你?”
柳意浓却是洒脱地笑了笑:“他不知道这件事,我和他离婚了。”
“今后,我只会全身心投入进考古事业之中,为祖国做贡献!”
徐教授微微一怔,拍了拍柳意浓的肩膀:“你自己想清楚就好,无论如何,不要后悔。”
柳意浓点了点头。
这个决定,早在很久之前就该做下了,又怎么会后悔?
“走吧同志们,都上车,我们就要去高县了!”
徐教授率先上了大巴,柳意浓也提着箱子落座。
清晨的日光打在窗边,徐徐微风吹起她胸膛中的满腔豪情。
接下来的人生,她只为自己和祖国的事业而奋斗!
第9章
赶到医院的一路上,秦聿始终有着几分心慌。
他的脑海中不住重放着离开前柳意浓看着他的眼神。
那么平静,那么冰冷,仿佛放弃了什么一般。
想到她的面容,他的心跳顿时快了一拍,一瞬变得紊乱。
然而下一秒,秦聿却倏然想起了正在病房中的宁婧。
他咬了咬牙,心无旁骛地赶向医院。
生死才是大事,剩下的,他还有时间慢慢跟柳意浓解释……
赶到病房,男人喘着气跑进了房中,却发现宁婧正好端端地坐在床上、
“秦聿,你终于来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看到男人的一瞬间眼泪就顺着脸颊汩汩流下。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你再也不想理我了……”
秦聿快步走到床前,握住了她的手:“宁婧,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
宁婧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还未开口就有两滴眼泪滑下。
“你最近一直都避着我,我还以为你已经讨厌我了……”
“秦聿,我没了父母,只有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如果连你都离我而去,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坚持下去……”2
秦聿眸光一沉,顿时感到沉重的自责。
他张了张口,有些干涩地解释道:“你误会了。”
“我最近没有见你,是因为和意浓做了约定。”
提到柳意浓,男人的声音一顿,突然间想起了什么。
他抬起头,带着几分困惑凝视向宁婧。
“宁婧,来通知我的人告诉我,你喝了大半瓶农药。”
“可你现在……”
宁婧除了面上有几分苍白虚弱之外,根本看不出有任何不适之处。
可若是真的喝了那么多农药,现在应该正在抢救才对!
关心则乱,导致秦聿一时没有发现这一点,现在才反应了过来。
听了他的话,宁婧眼中闪过一丝心虚。
她抿了抿唇,低声道:“是我运气好,那个瓶子里装的并不是农药。”
“是有人洗干净了放了水,我喝下去没有什么大事……”
秦聿不知不觉拧起了眉。
农药的毒性人尽皆知,怎么会有人用它的瓶子来装水?
她的理由并不能站住脚。
看到男人严肃的神情,宁婧更加慌乱,连忙想要转移话题。
“秦聿,我……”
“宁婧,你是不是在骗我?”
秦聿冷不丁开口打断了她,声音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冷意。
他审视地看着床上的女人,眸光中尽是不认可。
“你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谎言,为什么要怎么做?”
看到宁婧的表情,秦聿已经可以确定,她肯定说了谎。
她的神色瞬间变得灰白了几分:“我没有,我没有撒谎。”
“我是真的有过寻死的念头,但是现在已经想明白了!”
秦聿却没有应和她的话,而是沉着脸站起了身。
他的心头沉甸甸的,忍不住想起了出门前柳意浓说的那些话。
“你真的觉得,宁婧她每次都会伤得这么巧吗?”
“这样的手段,她已经用了太多次了,我不信你意识不到。”
他本以为这不过是柳意浓自己过于敏感才会有的无端猜测。
可现在,事实就摆在他的面前。
第10章
宁婧竟然像儿戏一般,用寻死这样的事当做借口!
秦聿眸中的失望深深刺痛了宁婧。
她咬着牙仿若愧疚般开口:“秦聿,是我不好,我不该这样骗你。”
“可若不是你躲着我,我怎么会这么做?”
正说着,她像恍然大悟一般说道:“是不是,是不是柳意浓和你说了什么?”
“一定是她不让你来见我,从以前开始她就总是嫉妒我。”
听她提到柳意浓的名字,男人胸中突然燃起一捧莫名的怒火。
他的声音像泡在冰水之中,带着深深的费解。
“宁婧,她是我的妻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秦聿不能理解,一向在他面前乖巧懂事的邻家妹妹怎么会有这样的一面。
难道真如柳意浓所说,以往的事,都是她刻意为之的吗?
宁婧却仿佛豁出去了一般,有些歇斯底里地喊出了声。
“秦聿,我才应该是你的妻子,她根本就配不上你!”
“如果不是因为几年前我去了其他城市学习,她怎么可能有机会和你结婚?”9
“我都知道,是她用了手段才能嫁给你,你为什么要替她说话!”
男人的面色变得难看至极:“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和她结婚是我自己愿意的事情,没有人逼迫我。”
他从没有想过,宁婧心中竟然一直抱有这样的心思!
想到这里,秦聿的表情愈发冷淡,口气也跟着冰寒起来。
“你的话我可以当做没有听到,以后别再说这些了。”
“我本就不该来见你,既然你没什么事,就先离开了。”
说罢,一双军靴立刻向外踏去。
宁婧连忙拽住了他的袖子,满目恳求:“等等,你不要走!”
“秦聿,我是真的喜欢你,喜欢你很多年了……”
“柳意浓根本就配不上你,你为什么就不能考虑考虑我。”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秦聿终于按捺不住,怒喝出声:“够了!”
他强硬地将自己的袖子从宁婧手中抽出,直视着她毫无血色的面孔。
“一直死缠烂打的那个人是我,是我求着柳意浓,让她不要和我离婚。”
“宁婧,我照顾你是因为你的父母对我们家有恩,我把你当做我的亲妹妹。”
秦聿垂下眼眸,拳头渐渐握紧。
“这么多年……恩情也该还清了,你之后别再来找我了。”
“我不想再让意浓误会。”
说罢,他再没看向宁婧一眼,任凭她震惊地流着泪,果断地走出了病房。
走着走着,秦聿的脚步越来越快,几乎是小跑着回了家。
得知了宁婧真实的想法后,他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曾经他总觉得,自己和柳意浓还有很长时间,所以才会更关照同样没了依靠的宁婧。
等她不再需要帮助,就和妻子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日子。
可柳意浓被他的所作所为伤得多深,才会三次提出离婚?
想清了所有关节,男人胸口阵阵揪痛,恨不能立刻向柳意浓解释清一切。
可天色昏暗,秦聿一时不察,霎时跌进了施工中的深土坑。
一阵疼痛从背后传来,男人顿时眼前一黑。
第11章
再醒来时,秦聿的胳膊上已经缠上了一圈固定用的木板。
天色清明,已是第二天的下午。
护士见他醒了,向他解释道:“你昨天掉进了坑里,昏了过去。”
“是个路过的村民把你捞上来送到了医院,你记得把医药费结清一下。”
男人心中焦急,匆匆付清药费,不顾一身疼痛缠着绷带跑回了家。
推开门,他朗声朝屋中喊道:“意浓,我都明白了!”
“之前的事都是我误会了你,我们……”
话未讲完,秦聿却怔在了原地。
冷清的空气浮动在空气之中,屋中一个人也没有。
只有一份证件静静摆在餐厅的木桌上。
他的心中生出一点预感,抿着唇走上前看向了那份证件。
上方用印刷体写着三个大字,离婚证。
男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心头瞬间被下坠般的失落感彻底席卷。
……
一年后,高县考古基地。5
刚刚吃过早餐的柳意浓精神抖擞地背着挎包。
她身着一身干练的工装,就要前往前段时间刚开发出的遗迹区。
据说是一片相连的小型墓葬群,经过考察后判断有可能是宋朝宗室亲王的墓穴。
这算是个大发现,一段时间整个基地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氛围。
路上的同事见到柳意浓,都笑着向她打招呼。
“意浓,你来了!”
“意浓,今天也要去那边?”
她笑着一一回应:“是啊,还有大半的采集要做,有的忙呢!”
自从来了高县加入考古项目,柳意浓整个人改变了很多。
整日奔波在砂石泥土之间,接触的都是古文物和饱含底蕴的地下遗迹。
她整个人都被同化了些许,沉淀着稳重陈朴实的气质。
整整一年的时间,她一心扑在对大型遗迹的考古发掘之中,人也晒黑了不少。
在这里,柳意浓能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一步一个脚印地发挥出自己的价值。
她变得更有力气,更健康,比起离开前也更加自信。
而不是像一年前般,苦苦等在那一方小天地。
几乎熬成了怨妇不说,也渐渐忘了自己曾经的理想。
“柳同志,等等我。”
身后清朗的男声打断了柳意浓追忆的思绪,她回过头看向来人。
身材高大且苗条的斯文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微笑着走近她。
“在想什么呢?大老远就看到你魂不守舍的。”
柳意浓无奈笑了笑:“宋晟,说什么呢。”
“我只是在想,来这里已经一年了,不知道……这个考古项目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听到她的话,身边带着微笑的男子面上的笑容稍淡。
他有些犹豫地开了口:“怎么,你是想家了吗?”
“……还是放不下那个秦营长?”
柳意浓摇了摇头,目光清明。
“我早就和他没关系了,倒是你,你还没打算放弃吗?”
男人笑得沉稳:“怎么会?既然你心里暂时还没有其他人,我当然不会放弃。”
“柳同志,我已经等了你五年,可别小瞧我的耐心。”
第12章
柳意浓在心中暗叹了一声。
来到高县之前,她从未想过会在这里遇到宋晟。
她自然清楚对方对自己的心思,当年自己在和秦聿去西南军区前就拒绝过他的告白。
只是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竟然等她到了现在。
即便是知道了这一点,柳意浓心中对他仍然没有半分心意,只有暗道一声抱歉。
有了秦聿的例子在前,她已经不敢再动心。
相比儿女情长,只有深埋地下等待重见天日的文物和遗迹才更牢靠。
它们会忠实地透露那些被掩埋在重重时光中的过去,毫无保留地将一切展现于人。
人类说的再好听,再深情,到最后也……
想到秦聿和宁婧的事,她面无表情地捏了捏眉心。
没了自己碍事,他们说不定已经结婚,过上心心念念的幸福生活了吧?
见柳意浓的神色带着几分困扰,宋晟识趣地没有再提,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对了,你知不知道,最近上面派了一部分军人来驻守?”
柳意浓微微一怔,她确实不知道这件事。2
“怎么了,是基地有什么事吗?”
宋晟否定道:“不是,听说和外面有关系。”
“你也知道,这个基地从成立之初就不受周边的村民欢迎。”
“最近有了些风气,说我们这些研究人员也抱着不好的心思,假公济私。”
他的表情也带着几分无奈:“教授他们挨家挨户去解释过,可惜作用不大。”
柳意浓也能理解周边村民的心思。
高县的考古遗迹规模很大,甚至有一部分还处于农户人家的良田下方。
虽然占用时国家批了一笔补偿金,但换做她心里也不会全无芥蒂。
再加上有些好事者喜欢散播捕风捉影的谣言,考古小队面临的压力确实不小。
现在派来军人驻守,既能让她们这些考古工作者放心,也能安抚那些惶惶的居民。
正想着,又听宋晟开了口:“听说要来的是原本是西南军区驻守的部队。”
“说来也巧,柳同志你之前也在那里生活过吧。”
西南军区?
柳意浓面上一愣,她在那里生活了整整五年,怎么会不熟?
想到自己一年前不告而别的事,她心中不免升起丝丝尴尬。
不过很快,这点心虚就被她一笑而过。
秦聿不可能放着和宁婧的好生活不过,跑到这样偏僻的地方驻守。
自己又何必去想那么多。
她只是对宋晟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两人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没过几日,徐教授却突然在晚间用餐时宣布了一条消息。
“同志们,驻守在我们基地附近的部队今天已经到了。”
“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向部队的同志们求助和举报。”
“秦营长——你也来说几句。”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柳意浓愣了愣,心头升起一股微妙的感觉。
随着徐教授的介绍,穿着军大衣的男人缓缓从旁边的角落走到了台前。
柳意浓在看清男人的脸那一瞬间,立时愣在了原地!
第13章
男人一双眸直直凝视着柳意浓微怔的面孔,带着几分执着和沉甸甸的思念。
“同志们好,我是秦聿,从今天开始,我们部队会负责维持考古基地周边的纪律。”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让人听之便觉得能够信赖。
柳意浓却是如遭雷击,顿时失了所有的胃口。
她背起自己的挎包,趁着没人注意慌忙离开了饭堂。
男人看着人群中逃离的背影,眸中的感情有如实质。
他终于找到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了。
自从柳意浓走后,秦聿受了很大的打击。
军旅生涯已是他人生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他不会在自己的职责上出错。
可每当休假回了家,看到房中冷清的一切,他都会怔然许久。
家中没了另一个人的身影,仿佛并没有什么变化。
可已经习惯了柳意浓在人生中后,她的猝然离去却仿佛在秦聿的心口开出了一个大洞。
最可笑的是,身为她的丈夫,男人却根本不知道,对方去了哪里。
唯一留下的,只有一纸薄薄的离婚证。
它被男人留存了很久,始终放在胸口内侧的口袋里。
夜深人静时,无措的惶惑都会让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他想不明白,柳意浓为什么能这样决绝,甚至更不愿意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7
颓废了半年后,男人才下定决心,撤销了那份离婚申请。
做下决定后,他毫不犹豫地撕毁了离婚证。
这一次,秦聿想要主动争取柳意浓的回心转意。
他找遍了所有可能和对方有关联的人,最终才从曾经的同事口中得到线索。
柳意浓去了新成立的大型遗迹考古基地。
握着这仅有的线索,男人苦苦追寻,最终才在高县的项目中看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名字。
恰逢军区正在选择前往高县驻守的军官人选。
秦聿得到了消息,毫不犹豫地毛遂自荐,带队来了高县。
只一眼,他就在人群中认出了那个女人。
她仿佛没有任何变化,细看之下又变了很多。
曾经一起生活时的疲惫和拘谨一扫而空,现在的柳意浓落落大方,明艳又知性。
看到她的模样,秦聿却是心中一痛。
和自己在一起生活,对她来说究竟是多么的压抑?
压抑到,能那样决绝的离自己而去……
柳意浓现在表现得越充实,越幸福,就越是在秦聿心头刻下道道疤痕。
他现在才鲜明的意识到,和自己在一起,仿佛并没有给柳意浓带来没有任何的好处。
可他曾经却还义正言辞,让对方不要痴心妄想利用自己的职位牟利……
好在,他现在终于找到了柳意浓。
秦聿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弥补自己曾犯过的所有错误。
就算柳意浓不愿意见他,他也会等下去。
哪怕要再花五年,男人也心甘情愿。
……
回到分配给自己的屋子后,柳意浓仍有些惊魂未定。
她没有想到,自己以为是无稽之谈的猜测居然成了真!
秦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表情复杂地摇了摇唇,脑中一片混乱。
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来自己的心情。
不论他为什么来到高县,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已经离婚了,当做陌生人就好。
柳意浓在心中说服着自己,渐渐平静了下来。
正打算起身收拾一下家中,桌上摆放的蜡烛却突然微微一晃。
随着微风从门缝中拉响一声哨音,一道模糊的人影站在了门外。
第14章
“意浓,你在吗?”
柳意浓瞬间认出,这是秦聿的声音。
她顿时心中一跳,但身在屋中,却是避无可避。
没办法,她只能淡下表情,硬着头皮开了门。
“秦营长,你有什么事吗?”
秦聿俯视着她,口中轻轻吐出一声:“有。”
“可以……让我进去吗?”
柳意浓一噎,颇为冷淡地回道:“秦营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影响不好。”
“我还想留下好名声,你还是明早再来吧。”
说着,她便要关上门。
门扉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牢牢扣住。
秦聿眸色渐深,沉声道:“意浓,我们还是夫妻,没有什么孤男寡女。”
有一段时间,柳意浓没有反应过来男人究竟说了什么。
她双眸微微张大,瞠目结舌地问道:“你,你说什么?”
“我明明把离婚证放在桌上了,难道你……”
男人低下头:“我撤销了申请,意浓……我说过我不同意离婚的事。”
柳意浓几乎被秦聿恬不知耻的态度气笑。2
她冷哼了一声:“秦营长,不管你想不想,这都是事实!”
“没离成也没关系,只要再去申请,我还可以再申请无数次。”
“我现在想休息了,希望你能离开。”
毫不客气地声音犹如冰雹一般敲击在秦聿心头,他却反而产生了淡淡的欢喜。
柳意浓生气不要紧,他只怕她对着自己时再没了情绪……
她离开后很久,男人才意识到。
柳意浓离开前的淡然和平静,是因为不再在意对他的感情。
曾经因为宁婧和他闹脾气,却正意味着柳意浓那时是真心想着他!
明白了这点,秦聿已经后悔晚矣。
现在看着她微微带着怒意的面孔,他唇边带上了微小的笑意。
“好,我马上就走,意……柳同志,你不要生气。”
说罢,他果真松开了扣着门板的手,转身离开了房子门口。
走到不远处,男人停住了脚步,静静凝视着那扇映着微弱火光的窗扇。
直到看到屋中的烛火熄灭,他才再度抬步,走向了部队驻扎的方向。
……
第二天一早,柳意浓照旧踏出晨光去饭堂打早餐。
考古也算个体力活,早上必须吃饱才有力气坚持到晚饭的时间。
午餐她们一般都会用红薯之类顶饱的食物充饥。
宋晟知道她的作息,见到她的身影,便也走向前和她并肩而行。
“柳同志,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他一向斯文冷静的面孔带上了些许窘迫,犹豫着开了口。
“昨天那位带队驻守的秦营长,是不是……”
“是不是你的前夫?”
柳意浓看了他一眼,又想到秦聿先前所说的话。
他们的婚姻关系还没有解除……
“是……你怎么知道的?”
男人苦笑了一声,推了推鼻间的镜框。
“昨天恰巧看到了,他在你的房间旁边站了很久。”
“姓秦,又是从西南军区来的,不难猜。”
说完,他却像还有什么话想说一般,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半晌,他才低声开了口:“他追你追到这里,怕是还有那种心思吧?”
第15章
听到他的话,柳意浓心中一紧,随即也有些茫然。
她本以为这不过是巧合,可秦聿昨晚的态度却十分直白。
甚至,他亲口承认撤销了两人的离婚申请。
可她走前,男人明明对宁婧那般上心,不惜打破约定也要奔向对方。
现在又何必对她做出那副样子?
“我不知道,也不在乎。”
柳意浓摇了摇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和他的事已经过去了。”
在她身边,宋晟仿佛微微松了一口气,眼中漫上淡淡的庆幸。
没人注意到。他们身后不远处,秦聿却是神色有些消沉。
日近黄昏,柳意浓一个人踏着暮色回了家。
考古的安排一向早出晚归,晨曦而出,日落而归。
一个人沉浸于求知的世界之中,亦是十分充实。
有些同事相处之间自然而然便结了伴,可她却并不觉得孤单。
其他人或许不能理解,但柳意浓很清楚。
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只为自己而存在,不需要等待任何人的家。
走到靠近家门的小路时,柳意浓微微一怔。
一抹高大的身影正倚靠在房边的砖墙上,静静凝望着她。
“秦聿?”
她拧着眉谨慎地向前走了几步,这才看清了廊下男人的面孔。
“你来做什么?”
秦聿看着柳意浓面上有些防备的表情,心下微痛。
他抿了抿唇,一向挺拔健硕的身姿显得有些拘谨。
“一年前的事,我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解释。”
“意浓,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男人的口气温和,甚至还有几分讨好糅杂在其中。
时至今日,柳意浓曾经对秦聿的情绪早已逐渐消散。
这却不意味着她还想和对方有过多的纠缠。
“不需要解释了,你违背了约定,所以我们按照条件离婚,就这么简单。”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到高县,但是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说罢,她没有再看一眼男人,用钥匙开了门。
进屋后刚要转身将门关上,秦聿却一闪身直接挤进了屋。
“你!”
柳意浓有些瞠目结舌。
她没想到一向冷淡稳重的人居然能做出这样堪称耍赖的事情。
秦聿的脸上似是有些尴尬,但仍坚持着站在她面前开了口。
“意浓,给我一次机会,我说完就离开。”
人已经站在面前,柳意浓自知就算不同意他也不可能离开。
她侧过头,不咸不淡地开口:“既然要说就赶紧说吧。”
男人眸光一闪,淌过几分喜悦之情。
他抿了抿唇,沉声道:“宁婧轻生的事,是她撒谎了。”
柳意浓并不觉得惊讶:“所以呢?”
她不傻,早已在宁婧回来后不久就察觉到了她对秦聿的心思。
若是无心,怎么会每次生病出了意外,都恰好在男人休假的时间?
见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秦聿心中微沉。
自从发觉宁婧撒了谎后,他想了很多。
越是回忆曾经的事情,越是能察觉到,那些从未被他关注的细节。
可他却始终觉得,是柳意浓多心,喜欢吃醋……
第16章
想到这些,他恨不能将心中的悔意剖出来给对方看。
“那时候我才知道,她……她一直对我有想法,希望我能和你离婚。”
秦聿的声音越发低落,说到最后几乎是从喉间挤出。
“意浓,你走了以后我想了很多。”
“和你结婚,我是真心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的。”
“宁婧的事,是我看错了人,才会在不知不觉中伤害了你……”
听到这里,柳意浓有些忍不下去了。
“秦聿,你说不知不觉?”
她抱起手臂,满心只觉得可笑。
“你是真的一丝一毫都没有察觉到,宁婧对你的想法吗?”
“嫁给你五年,我和守寡的女人又有什么区别?”
“好不容易能见到你一次,你却必然被宁婧叫走,整晚整晚不着家。”
柳意浓冷笑了一声,至今还能回忆起一个人熬过漫漫长夜的寂寥。
“谁的丈夫会为了陪别的女人而屡屡冷落自己的妻子,甚至斥责她多心?”
“宁婧明知道那天是我们的纪念日,偏偏就非要叫你去医院吗?”
“她能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成功,不过是仗着你的纵容而已!”
没了需要维持安稳生活的顾虑,柳意浓讲起话来毫不客气。
秦聿脸色惨白,垂着头颅,一副任她打骂的模样。
“意浓,我知道是我错了。”
“之前那么对宁婧,是因为她的父母对我们家有恩,我想尽可能偿还给他们的女儿……”
“我本想着,等她彻底痊愈就和她划清界限,守着我们的家好好过日子。”
听到这句话,柳意浓微微一愣。
她从不知道,男人抱着这样的想法。
可现在说出来,又有什么用?
一切都已经晚了。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她生硬地开口,面上一片淡漠。
秦聿却有些激动地抬起了头:“意浓,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犯错误,一心对你好。”
柳意浓的心中没有因这句话泛起一丝波澜。
若是她对秦聿还有丝毫的感情,或许都会感到喜悦,可……
“秦聿,我已经不爱你了。”
她凝视着面前的男人,轻声开了口。
秦聿如遭雷击,身形顿时僵硬了一瞬。
他沉默了许久,不死心地问道:“……为什么?”
“……你能不能,再原谅我一次?”
望着男人满目的衰败和恳求,柳意浓想了想,轻轻吁出一口气。
“秦聿,你记得我和你提过三次离婚吧?”
秦聿不知这句话的用意,却还是抿唇点了点头。
她扯了扯嘴角:“那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多少次‘没关系’?”
男人霎时愣在了原地。
说过多少次没关系?
他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二人曾经相处时的画面。
许许多多的画面,都是柳意浓带着遗憾的笑意,勉强对他说出这几个字。
短短数年时间,这样的画面却已经多到让他触目惊心。
秦聿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
三次离婚,是柳意浓一次又一次失望后妥协的结果。
她原谅过自己很多次,是他自己没有把握住所有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