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父的饲养组

作者：任水文

1989年的时候，我养父已经去世35年了。他生前朴实憨厚、不多说漂亮话。他心地善良、吃苦耐劳。他做事雷厉风行。他艰苦奋斗的精神和乐观积极的精神一直激励着我，对学习永不止步，对家庭任劳任怨。我六岁时被养父抱养，第二年我爷爷因病去世。虽然少了爷爷的疼爱，但是有养父无微不至的关爱，这个新家依然充满了温暖。养父把我视如珍宝，他的心里除了我就是饲养组。

大集体时期成立饲养组，我养父也被挑选入内。牛棚里有三十多头牛，但只有四个饲养员。伺养员们白天干活、掏圈、锄草、拌料、喂养、打扫卫生，忙得毛盖不粘脊背。当牛干活收工了，他们才接管下牛缰绳。等喂好牛，放好水，才能连走带跑回家给我做饭。有时，等养父回家时，不是锅才烧开，要不，还没架火。等饭好时，肯定就会迟到，迟到就会被罚站。我为了不让被老师罚站，就饿着肚子上学。那时，我们小学一、二、三年级教室设立在我们村中间高成分大叔大婶的六七间房子里。房子还算高大宽敞，我们三个小队有十几个男女生离教室近，人家从不迟到早退。我家最远，我为了当一个起带头作用好干部、三好学生，时间一到即刻返校，看书学习。我爸爸吃完饭，喂饱黑猪，才把玉米稀饭、拌浆水菜给我端到教室里吃。看到这一幕，同学们有的流下同情的泪水，有的投来羡慕的目光。养父用言传身教激励着我好好学习，做一个不甘落后、知恩必报的好孩子。

我养父为了把我养大成人，既当父，又当母，吃了千般苦，受了万般罪。白天在饲养组，与乖巧听话的牛相伴，晚上还要背上已经睡着的我去饲养组看管着牛。一天起早贪黑，让牛吃饱，然后拉犁拉耙干活。养父的大德大爱，不但激励我刻苦学习、表现突出，还感动了家住校门口附近从外地逃难而来的我们小队的五保户李叔叔。他把我养父的辛苦和无奈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于是就对我养父说：“从今往后，请你不要从你家里，走门串户地把玉米加红薯稀饭给你宝贝端到教室来吃了。让她来我家吃一些就行了。”我爸爸一听急忙说：“使不得！你就分那么一点粮食，你让她吃了，你不能饿着肚子经管宝贝大小牛群和干活啊！＂我也很急地说：“我不能吃你这么金贵的饭，我可不能没有你这么善良的好叔叔。你得有饭吃，好好活着、干活，等我长大了才能孝顺你和我爸爸。”大叔哈哈大笑着说：“就是为了你早日长大，我才这么想的和做的。＂从此后，我虽说少了爷爷的陪伴，但又多了个五保户大叔的关爱。上小学三年级的寒假，我就试着给大叔拆、洗、缝棉衣、棉裤。那年过春节时两家三个人，每人只有三、四两大肉。我做了一大碗又红又香的红烧肉，香味扑鼻。养育之恩，永生难忘。我对他百般感恩。初二放暑假时，他生病卧床不起，我不但不要队里的工分，还拉他去医院看病，给他买好吃的，做他爱吃的薄面片，杂烩菜。他安详入土时，我哭成了泪人儿。为了纪念他，每逢一年节儿，我给他送钱烧纸，不忘一世恩，永记万年情。

饲养组爸爸他们四个人，有时忙的一塌糊涂。他们不但要干室内的活，锄草、掏圈、拌料、喂养、打扫卫生，而且还要抽空出去给生病的、快要生宝宝的牛割青草。记得有一年冬天，一头快要生产又高又壮的母牛，连续几天，卧立不安，看到它难受的样子，我就感到心痛。直到晚上，我和我爸爸去牛槽旁看它，只见它泪水挂在眼角，滴㳠滴㳠。我跑去抱了一些稻草，又拿破棉衣铺在稻草上，让它卧在上面舒服一点。过了两个小时，我与我爸爸、大叔去查看，它又流泪了。大叔对我爸爸说，“你去把老李大哥叫来”。爸爸疾奔而去，我紧随其后，爸爸说：“你快回去睡觉，明早还要去学校上课。＂。我说：“看到牛痛苦的样子，我还能睡的着觉吗？我给你做伴。＂。老李叔叔随我父女一道而来，说：＂快去给牛加点营养。”我架火，叔叔拿来八个生鸡蛋，搅拌匀称，倒在开水里冲成蛋花。稍微凉一下，我抢着端盆给牛喝。第二天，我放学直奔饲养组，看到一头白头红身的小可爱公牛。小公牛活蹦乱跳。安静时依偎在它妈妈的头下，取暖。它妈妈用长长的舌头从头到屁股后面甜甜吸胎沫，看见我，点点头，好似说：“谢谢你关爱我母子”。

从它产仔后，每周五放学后，我都去饲养组，摸摸它母子的头，拍拍它的小屁股，揺摇它的小尾巴，并把它母子赶有青草的地方去让它母子俩吃饱。它们吃草时，我就不厌其烦地给它们顺毛、打苍蝇、摘骚子（牛蜱），让它们干干净净、漂漂亮亮，成为牛群中最美的一对母子。

时间又过了两个月，到腊月了，是用牛最忙的时间。它们母子，会拉犁拉耙，但也会拉碾盘磨米磨面和汤圆面粉。我小队60多户，只有两个碾坊。成天排的队如长龙。为了完成任务，每天就把这乖巧听话、不偷吃的娘儿俩当干活机器为全队人服务。我时时去碾坊，给它们端吃的端水喝，不让它们挨饥受罪。

记得有一天中午，本来大家按照先后顺序碾粮食。但有一个恶婆婆，行恶抢先，把糯米倒在了碾子上。先来的大婶的碾米位置被她抢去了。大婶气不打一处来。大婶心想，我比你来的早，凭什么让你抢先！不就是因为你家人多势众吗！认为你儿子在僚源砖厂上班，你有三个孙子和孙女吗！而我只家有不会说话的儿子和两个孤寡老人吗！我老头年轻就被国民党拉兵没命了吗！今天就是死也不能让你好过！大婶横下心，躺在碾道里，一边哭，一边嚷嚷：“有本事，让牛踏死我！”小牛看到这场景，急跳而出，站在门外打哆嗦。而它妈妈，宁愿自己挨皮鞭，也不踏大婶的身体，实在忍不下去，就从大婶的身体上腾空跳过。我去扶大婶，对她说：“大婶，你别这样了。她碾完，我让你先碾。碾完了，早点回去给你饲养组的儿子做饭。”。然后把她拉起坐在木凳上。那头牛也赞许地对我点头，

我笑了，小牛又跟着妈妈，她妈妈又干活，这就是通人性的好牛，宁愿自己吃苦挨打，也不愿伤害好人。好牛有好报，它又活了很多年，为人民服务。来年秋种后，不忙了，牛也闲了。两个队长为了省人力省草料，抽出我爸爸和大叔去放牧。我们把近二十头牛赶到我妈妈家的坡上。蓝天、白云，牛群、青草，养父、大叔和我。草的甜香和野花的幽香让我们沉醉，沉醉在这不想打破的童话里。

作者简介任水文，年逾花甲，现居新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