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倪创辉

宗梅突圉

121师361团部队开始穿插时,在师基指率363团之后跟进。由于走错 了路，2月16日下午，经师前指同意，361团改变出境路线，随123师和122师侦察大队后跟进。

前卫3营按照新的路线提前出发,团主力于17日 2时30分出发,经那定、规练至规养山口。因边境为敌封锁,无法秘密出境，又经那邦、坡别折向西北。这一带山高沟深，坡陡林密，没有道 路，很难攀登，部队行动困难,4个半小时只走了3公里，约8时许,全团 才从118号界碑东侧出境，又向东沿一条山谷水沟南进,地形很隐蔽，但不便大部队运动,前进速度很慢。9时30分，先头3营进至庚雷受阻。

庚雷山垭口两边是高山，中间是一条必经小道，越军依托山两边的岩洞和灌木掩护,用机枪、冲锋枪组成密集的火力疯狂地向穿插部队交 叉扫射，封锁前进的道路。

3营7连、9连立即对敌展开攻势。但由于周围 环山，地势险要，火力无法展开,3营副教导员和两名战士员重伤,另有4名战士光荣牺牲。

由于穿插部队不能和越军恋战,361团在与越军对峙了3个多小时 后,于13时24分，请示师指： 「敌已控制庚雷山垭口，我三面受敌,道路狭窄无法通行，团拟改道沿朗怀、浪漂、直插通向通农的道路。」

经师基指批准，361团改变了前往通农的穿插行进路线,以后卫1营改作前卫,经朗布、博让,于14时许上通往通农的公路。

17日22时许,随361团行动的副师长在班丽听传说，361团任务有变 化，今晚在铺中唐(即通农县城)组织防御。未经师基指批准，即于23 时30分，令部队停止前进,致使部队在途中停留了4个多小时。

18日4时30分，师基指得悉后,即令361按原计划加速前进。

18日9时,361团过通农县城后,团误认为前卫营走错了方向，即指挥部队掉头向东,走上了去安乐的公路，进至那亭发现错了，才折向南，翻山越岭,经葵莫到朗干，又耽误3小时,于18日16时在362团之后进至宗梅，与师基指会合。

越军发现我部队穿插意图后,虽无法与我军穿插大部队正面交锋, 便调整部署，充分利用越北高山密林、隐蔽洞穴、峡谷垭口、河沟小路 等自然地理优势，以「避头打尾，避主力打后勤、避整体打零星」的游击战术，在宗梅、黄得、宗派等地设置多层阻击区,封锁吊桥，控制隘 路，阻滞我穿插部队。

同时,也由于先头穿插部队因任务使然未能消灭阻击敌之有生力量，受阻时采取强行通过、绕道或隐蔽通过的方法，给敌人创造了以逸待劳的有利条件。

宗梅村四面环山，地势险要，村边有一条河，宽30多米，水深流急，不便徒涉。横跨小河有一条人行钢索吊桥，桥面覆盖着破烂的竹板，人勉强能通行，骡马分队须另寻迂回涉水通过。

18日下午，361团主力部队通过宗梅。18日夜间,当361团后勤和骡马 梯队进至宗梅吊桥时,因行动不便，战斗力较弱，突然遭到埋伏在宗梅四 面险坡的越军1个特工连的袭撃。带队的团副政委前出勘查涉水路线时,遭到敌人的袭撃，不幸中弹牺牲。部队被压在谷底，形势十分不利。

这时,361团后勤骡马梯队的100炮连指导员徐家钦挺身而出，召集19 个小单位的干部骨干简短商议,神情十分严肃地说： 「现在情况紧急、危险,大部队已向纵深穿插。我们必须成立临时党支部，由我负责。如果我「光荣了』,由管理排长接替我组织突围。

通信连张亦凡副指导员立即带领骑兵班的几个同志先行隐蔽突围出去，尽快将这裹的情况向团指挥所报告。谁活着出去了，就请代牺牲的战友转告党组织,转告部队,转告家 人，说我们是好样的，请他们不要难过。每个同志一定要服从命令!

现在我宣布： 「我、管理排长、骡马班长各带一个小分队,分三路突围， 一定要想方设法突圉出去，赶上部队,现在马上发起攻撃!」

他们利用82迫击炮、100迫击炮、轻机枪、冲锋枪、半自动步枪组成 火力，与越军展开了英勇顽强的浴血突圉!

通信连副指导员张亦凡带领 几个战士跨上光背马,低伏马背，两腿一夹，穿过火网向团指挥所报告情况。

炮兵股参谋和100迫击炮连连长刘善华迅速调集迫击炮组成环形阵 地，向敌轰击，压制敌火力。勤务排长林漠锦组织步兵奋勇反击敌人；军马所警卫林敬有做好了救护准备 ……

团指挥所接到后勤骡马梯队受到阻击后,命令8连连长肖洪富带领 连队返回接应。肖连长端起一挺轻机枪,率领一个排迅速冲到河边,一 面在河岸用机枪对越军火力点进行压制射击， 一面向骡马分队的弟兄 高喊：「同志们!注意隐蔽，赶快通过,我们掩护!」

然后,他带领几 名战士冲过吊桥，突破敌人的封锁,一边向敌人开火， 一边接应突围的 战友。当他第二次冲过吊桥时,遭到侧面敌人火力的猛烈狙击，身中数 弹,身负重伤。但他摇晃了一下身子，又顽强地坚持着,继续组织火力 对敌射击，压制敌人。后勤机关和骡马分队的同志们顺利接应了出来,肖洪富连长壮烈牺牲(战后广州军区授予二级战斗英雄)。

2月18日晚上，夜幕透黑，下午突圉战斗的硝烟还未散尽,担任掩护 2营民工担架队和医疗救护所等人员的4连进至宗梅河边。

队伍刚要通过吊桥，突然两发信号弹照亮夜空，紧接着,侧面山上和对岸高地同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吊桥又被封锁了。

4连连长李群柱命令副连长温大龙带尖兵班占领有利地形，组织 掩护,自己领着部队绕过桥头,从下游处淌过了宽30多米，水齐腰 深，流水湍急的河床。队伍上了河堤，敌人的机枪猛然间停了。

这是怎么回事?李群柱觉得奇怪，在心里问自己：敌人搞的是啥鬼名堂?

他忽然意识到：敌人的特工队出动了。很明显,刚才骤响的机枪是敌人妄图打乱我军后勤救护所和保障队伍，为特工队小群渗透我民工队伍创造条件。

他马上傅下口令： 「 跟 紧 前 进 , 不 许 插 队 ! 」

■中阈军队向高平穿插

口令传到了3排。3排长蒋凤生回身看着后面的人头刚想傅话,忽然 觉得情况不对。

出发前，战士们都理了光头,此人的头发怎么这么长, 露出军帽一大截呢?他不动声色， 一面传着口令， 一面趁机摸了一下对 方的腰身，正好触到手榴弹柄上，感觉手榴弹柄很短，拉火环的位置 在柄的一侧，这是地道的越南货。显然，是越军特工队插到队伍裹来 了。

他厉声叱道： 「干什么的?」

那人见势不妙，转手想取手榴弹,蒋凤生眼疾手快，手枪一举,「叭!」的一声结果了这个特工的性命。

倏 地，又有一个黑影扑了上来,抓住蒋凤生扭打起来。蒋凤生一顿拳脚,专往敌人要害处打，然后一反肘，逮住了这个敌人。

蒋凤生不再傅口令，挨个地辨认着自己的战士，轻轻地重复口令的内容。来到临时担任后卫任务的7班，发现少了人，便问道： 「7班长,你们班陈武贤和王应军呢?」

这时,7班长黄招强正喘着粗气跑了过来。这个多次为上级领导机 关表演过战术和射撃，入伍以来每次夜间射击都是优秀的广东河源籍战士，刚刚用冲锋枪和手榴弹干掉8个特工，掩护营里的民工担架队和后勤人员冲过吊桥。

这时黄招强回头也发现班裹在民工后面压阵的人没全跟上来,便转身向吊桥走去。

黄招强刚上吊桥，就发现一个敌人往身后照手电,招呼后面的四五个同伴准备「迎接」他。他不敢怠慢，端枪就是一梭子，然后趁着一片痛苦的叫喊声,飞快地掠过了敌群。

黄招强继续往回走， 一边细听着周圉的动静，判断着陈武贤等人的位置。

此刻，身强力壮的陈武贤正处在生死的边缘，与敌人进行肉搏，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此刻在他身后,一个敌人死命地从后面想掐他的脖子， 前面另一个敌人已扑上前来,离他只有两三步远了。而他这个机枪副射 手，身边没枪,唯一能使用的武器就是几颗手榴弹。

他忽然 灵机 一 动,甩 掉身后的敌人，然后就势一闪,让迎面扑来的敌人擦身而过,然后,一只 手从后面挽住对方脖子勒到胸前，掏出手榴弹猛地一砸，迎面扑来的敌人 就脑浆四溅,呜呼哀哉了。

这时,只听「突突」 一个冲锋枪点射，刚才被甩倒的那个敌人也被击毙。原来是黄招强赶到，解了他的圉。

■穿插中的中国军队

又有一伙敌人摸过来了。陈武贤把那颗带着敌脑浆的手榴弹喂了过 去，黄招强也甩出了几枚，火光几闪,敌人扔下几具尸体溜跑了。趁此 间隙，黄招强嘱咐陈武贤带着几个收拢的民工过吊桥去，自己继续寻找王应军 。

沿着小道拐了一个弯,黄招强迎面撞着一个人，不由问道： 「小王 吗?」

那人并不回答，只用手来摸。摸到黄招强帽徽时,蔫地一使劲, 推倒了黄招强，伸手抓住他的冲锋枪管拔起河来。

黄招强知道又遇上了 特工队员了， 一只手死死握住枪,防备敌人拔走，另一只手朝敌人的头 部猛击过去。

又有几个黑影晃了过来,黑暗裹突然有人发问:「谁?」

黄招强听出是王应军的声音，忙说：「快往前面开枪!」接着几声枪 响,那伙黑影便散开了。拔河的敌人一见对方来了帮手，无心恋战,拔腿想走。黄招强顺势站了起来,一个长点射，敌人倒下去了。

黄招强刚要去拉王应军,突然左腿一麻，不由「噢」了一声,他负伤了。

「怎么样?班长。」王应军走上前来问道。

黄招强刚想说让敌人的子弹咬了一下，可一转念，自己这点伤算 得了什么呢?决定瞒下自己的伤情，便说道：「没啥。」

王应军当真被 瞒过了，直到8天以后,在警卫师指挥所的战斗中，黄招强又负了伤才 被发现了秘密。可是这时候，黄招强的伤口已肿得碗口粗，溃烂处还长了蛆。谁能想到，当他和大家持续行军作战90公里，还和其他战友一起活捉了一个越军少尉时,他是一个中弹两发的伤员呢!

当下，黄招强朝追踪之敌猛地一梭子扫了过去，拉着王应军在一阵鬼哭狼嚎的喊声中，冲过了吊桥，赶上了部队。

夜风中，只听到王应军在轻轻地埋怨： 「 班长,这些特工队也太不像话,光你一个人就给他们17个人送了花生米，也不说声谢谢……」

(战后黄招强被中央军委授予「战斗英雄」称号, 先后到国防大学、俄罗斯学习进修，官至驻香港部队副参谋长,2007年10月病故，享年49岁)。

此次宗梅突圉战斗,共毙敌63名，俘敌2名，缴获各种枪支35支(挺)。我部牺牲8人，伤13人，亡马4匹。

特工渗透

越军特工部队诞生于战争环境，参加过许多大小战斗,具有相当的 实战经验,被视为特别精锐的必不可少的武装力量， 一 直用以完成着 「其它兵种难以完成的任务」。

战争发起后,特工队对我通信枢纽、指 挥机关、野战医院、前沿要地等进行袭扰和破坏。特别是利用我穿插部 队纵向距离长、部队与民工不熟悉、民工队伍组织管理不严密的弱点, 对我民工队伍进行大量渗透，袭击我救护所、后勤分队和伤员,给我后勤供应保障带来严重后果。

2月17日，121师后勤指挥所、保障分队和师医院，随穿插部队最后跟 进,到达通农后就走错了路。本应走东南宗梅方向，却走向了东北葵莫方向。

18日晚上，121师后勤指挥所及361团近千名官兵和民工经过魁剥地段时,由 于民工较多，声音嘈杂,有几个越南特工人员乘机混入民工队伍之中，掌握 了部队行动意图及领导人员的情况。

当队伍进入越军的火力控制范圉之内 时,特工人员首先向部队领导开枪,队伍顿时大乱,埋伏在山上的越军以密 集的火力向部队和民工猛烈扫射……

由于夜暗及地形不利，部队难以组织有 效反击，只有被动挨打。枪炮声持续了几个小时,共造成396名官兵和民工伤亡。随师医院穿插行动的师政治部副主任王子富(参加过辽沈战役)、后勤部尹庆家部长及师医院陈德、陆述早等多名所长、医生遇袭身亡。

2月20日晚上，123师指挥所在班马设管。凌晨2时,两个越军特工摸到一 台车旁，哨兵发现后边追边开枪。两人见势不妙，撒腿就跑。

防化连一名技师 睡梦中听说「特工队」来骚扰,以为躲在车上最安全，刚要爬上车,偏偏撞到「特工队」的枪口上被打死，两名越军特工却溜之大吉。

26日凌晨2时,有两名越南特工人员钻进位于扣旺310高地西北侧的 123师炮团阵地，摸掉岗哨后,点燃了一 台汽车。汽车着火后,又引爆了 车上的炮弹。由于车辆之间靠得太近，引起连环爆炸、燃烧,11辆火炮牵引车及运输汽车被烧毁。

2月18日晚，361团部队从宗梅突圉后继续随师主力向纵深穿插。

在庚雷山 垭口和宗梅两次战斗中，全团共有20多人受伤,由配属部队穿插行动的那坡、 田阳县民工抬着,跟随部队向天丰方向继续穿插前进。

2月18日晚上7时30分， 部队进至一处山腰间的平台进行短暂停留，在对伤员进行清点时,突然发现20 多个伤员全没了!

这时,部队指挥员意识到民工队伍有问题,当即抓过来几个有怀疑「民工」进行询问。被抓的4个民工中有2个一问三不知，仅懂「我们是解放军」、「解放军宽大俘虏」、「毛主席万岁」等几句常用语。

部队领导更加感 到事态严重!快速地对非常可疑的二人紧急搜身，搜出了十多块「田阳民工担架营」的胸牌。

通过翻译对其高压审问得知，17日晚越军就有上百名越南特工混入了我穿插部队各个民工队伍。特工杀害我随队行动的民工后,穿上民工的 衣服，别上印有那坡、田阳等民工担架营的胸牌化装成「民工」,跟随穿插部队行动,后又残忍杀害或煽动民工杀害伤员,有的伤员被丢下悬崖活活摔死。

在严峻的敌情面前，361团首长果断地对在场的知情人员宣布了纪 律：

1.不准向部队透露丝毫情况，谁违反纪律，就地军法处置；

2.严格控制知情范围，对两名越南特工就地秘密封口处理；

3.加强对民工队伍的监护,严密监视越南特工的动静；

4.传令部队高度警惕，加强对各指挥所、通信等重要人员、目标的警衡。

2月18日左右，361团部队进至黄得时又遭受越军的阻击。

因为民工里混进了大量的越南特工，361团探取特别的措施，把民工和部队隔离开来,利用夜暗隐蔽前进。

突然，有两个「民工」模样的人在喊：「解放军在这裹，向我开枪!」几乎跟着话音， 「哒哒哒!」立即有几梭子弹打 了过来。

几个战士冲了过去，抓住了叫唤的「民工」,结果叫得更凶。 这明明是在暴露我穿插部队位置，为敌人指引目标。战士只好用刺刀赶 快对其封口，结束叫唤局面。面对混入越南特工的这支几百人的民工队伍，部队对其进行了严密监控，继续向天丰方向强行穿插。

19日早晨，361团部队进至809高地收拢。9时,继续向班庄快速穿 插。

当天下午，361团部队到达4号地区的404高地。这时,通往班庄的唯 一通道两边高地被越军约2个排的兵力占领控制。

团长命令3营派出一个 加强连对驻守在山头上的越军发起攻击。攻击分队成4列战斗队形向山头包抄过去，越军依托山头的掩体和堑壕激烈抵抗。

这时,在下面公路两旁隐蔽待命的民工们裹，突然冲出一个民工模 様的越南特工。这个身穿背心和大裤衩的彪形大汉， 一把冲到一个端着 冲锋枪担负警戒的班长跟前，拚命抢夺他的冲锋枪,两人紧紧扭打在一起。负责警戒的两战士立刻冲了上去，迅速拉开特工将其撃毙。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战斗,加强连攻下了404高地，共打死越军26人， 打伤12人，俘虏6人。战斗中我牺牲2人，受伤5人。

战场清理完毕后,伤员和俘虏全部交由民工营负责转送后方，部队继续向班庄方向前进!

当部队通过404高地不到两公里时,又发现有两个民工模様的人鬼鬼 崇祟，总是紧紧跟在后勤指挥所通信报务员的后面，様子十分可疑。后 指将情况报告团指挥所，并派出人员对民工进行了逐个清查，对可疑分 子进行了搜身。那两个可疑家伙被查出了两支54式手枪,同时查出的还有另外4个越南特工。

面对十分复杂和危险的敌情，团首长当机立断,在不惊动民工的情况下，秘密召集各营的营长,紧急部署了战斗方案：

命各营派出一个作战连队,一个连队加强对各指挥所的保护,另外两个连队在部队指挥所 和民工的外圉，既保护了指挥所和民工的安全，也给混在民工裹的越南特工一种有力的威胁。由于探取了较为有效的措施，在后来的穿插行动中，民工队伍相对比较稳定，没有再发生特工袭撃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