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
文/高育鹏
不知不觉,落尘的台历,翻到最后,仅剩凋零的腊月,成为年关的催促令。
腊月,赋予的含义,是用风干的肉,献祭神明或祖先。
麻木的日子,来到岁尾,走过凄凄惨惨,却要感恩平平安安。像牛马一样的劳作,一年到头,哪里有献祭的功夫。难道,非要疲惫的身体,挤出饱满的精力,感激不杀之恩么?其实,最想唾在敬天怀地的空里,默默松口怨气道:狗日的生活,鸡刨的活着。
历来不乏知恩的娇子,他们生的富裕,活的潇洒,如何不戴德以伏拜呢!
古人想比今人幸福,不然怎生出腊祭的情感,要拿出干肉,花大量时间,献祭天神,感恩自然,怀德先贤。
试想古往今来的花子,他们生的穷苦,活的悲惨,如何不怀恨以厥词呢!
很早《礼记》便理解了此间状况,说礼不下庶人。荀子谈到礼的本质上:礼有三本,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类之本也;君师者,治之本也。故敬天地、尊先祖、隆君师,是礼之三本也。看来,腊月里那些繁琐的祭礼,对普通人来说,是选项的必要和多余。
今人不甚敬天,相信科学,想上月球挖金子和钻石,想飞太阳取核子和能量,古人觉得它们是神不可冒犯,今人觉得它们是资源尽可开发。尽管胆子大,内心深处的敬畏和感恩,还是有的,总得在新旧交替时,有仪式的表达。那么,现代人的敬畏,远离了狼虫虎豹,依赖了生存环境,被收割、欺骗、压榨,才觉得真正的可怕。现代人的感恩,远离了人类民族,依赖了家族血缘,被温暖、帮助、仁爱,才觉得可靠的幸福。
传统是一本还不清的旧账,对付流年似水的时光,妇孺还贪婪着腊八、祭灶的欢快,男人还肩负着挣钱、养家的疲累。
想法和感觉,像毛奓的发丝,各人执念着他们的义理,击打着腊月的节拍,说唱购买年货的爽朗消费,盛赞辞旧迎新的心情和美,气馁年关辛酸的跋山涉水,粉饰家庭和睦的支离破碎。
时间并不等人上车,它径直向前开去。进入腊月,仪式渐渐多起来。从腊八开始,人们纪念佛祖成道日,憧憬临时抱佛脚的用处。又或祭祀神农、后稷、畦神、猫虎神、堤防神、水庸神、昆虫神这八位,表示未忘农耕的文明宝藏。及至献祭家宅门神、灶神、土地神、井神和厕神,才觉得这五位,求的吉祥永昌。
那些美好的新桃与旧符、年画与爆竹、春联与彩灯、美食与新衣、闲暇与游戏、拜年与贺喜、走亲与访友,使眼里充满了光气,心里怀揣了盼期,手里忙碌了准备。
可在男人的世界里,年关的城头,变换着大王的旗子,一会是讨薪的苦恼,一会是欠债的牛逼,一会是过年的花费,一会是难有的假期。
幸福攥在谁的手里,美酒盛在谁的玉杯,道贺来自谁的聚会,欣喜潮涌谁的心地?想想人和人的差异,拉大的收入和分配,快意人生总被占据。
过去,长达整月里,弥漫着准备的气息,为过年纳鞋、缝衣、磨面、做食。现在,倒计时,从母亲虔诚的祭灶开始,便一天天排满日子的扫屋、蒸馍、炒肉、包饺。但家里的男人,恒古未变地,要么出门换粮,要么打工挣钱,为一家老小搞到经济。
节日,似乎变成一种累赘,被传统奴役,被文化驾驭,被道德囿拘。
腊月,似乎变成一架机器,被步步紧逼,被繁琐动驱,被委身礼仪。
为了那点喜庆,不惜折腾巨力。神仙还有人信么,年兽还传说的威猛么,祖先还荫蔽着子嗣么?真着的那些假,佯装了喜悦,笑的忘乎所以。
面向未来,迎新祈福,抱着希望,极为张扬。炮是放不了的,街上提前挂了条幅,限制喜悦膨胀开去。车是开不了的,到时候车满为患,交通堵塞几小时家常便饭。聚是全不了的,各人的事儿一大堆,能来尚重哥们义气。尽管这样,新的一年,会在除旧迎新的磅礴气势里,横扫不快,托福瑞雪、红梅、金蛇、春绿。
站在腊月里,城市的高楼,遮挡住西北风的寒栗。高挂的金乌,挥洒进暖色光的温煦。我还在工作的岗位,一直要干到除夕,才能和家人团聚,逃离了腊月激动人心的筹备,换回去家人渴望已久的人民币。
——2025年1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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