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征兵,生产大队马队长来到我家,说他儿子马建国通过了体检和政审,劝说我父亲同意我报名应征,一起入伍照顾他瘦小的儿子,没想到父亲竟爽快地答应了,我和马建国到部队后,结局谁都没预料到。
人生路上有无数的可能,年轻时当兵,我就经历了一种特殊情况。
1966年,高小文化的我走出校门,在家里帮着父母干了多年的活,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靠吃红薯和玉米长大、在村里干粗活的我,竟然长得人高马大。村里人经常和父亲说,你家儿子长得真喜欢人,这身板干啥都行,父亲也一直琢磨着,想让我在村里好好干活,好多给家里挣点工分。
但是,18岁的我却有自己的心思,我渴望当兵,那可是我们这一代人共同的梦想。因此,这一年冬天部队征兵时,我早已和生产大队的民兵连长马五叔说好,让他替我到公社武装部报名,五叔却给我说,当兵这种大事最好和父母先说好,要不然即便验上兵,你也走不成。
令人意外的是,五叔不顾的我哀求,竟然给我父亲说了,父亲回家直接和我说,不许我当兵,在家里能多挣好多工分……我一肚子不高兴。
然而,就在我为不能参加征兵郁郁寡欢的时候,生产大队马队长来到我家,他竟然说服了我父亲。
原来,民兵连长也把我想当兵,可父亲不让的事情无意中说给了队长。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生产大队的马队长却来到我家,马队长对我父亲说,他家儿子马建男很想当兵,但他儿子个头小,人长得也瘦小,担心到部队吃不消,他们一家人都不放心。
父亲不解地看着队长,队长指了指我说,你儿子也想当兵,我想何不让你儿子和我儿子一起去体检,验上兵后到部队,也好有个照应……听到马队长这样说,父亲沉着脸,抽着他那呛人的旱烟袋,一口不吭。
后来听父亲说,马队长答应父亲,只要他同意我当兵,到部队上照顾好他家儿子马建国,生产队里的事情他会多多关照我们家,父亲平时就比较听队长的话,如今一听队长这样说,便痛快地答应了……我当时并不知道父亲竟然背着我,和马队长做了这样的“交易”。
后来,我和马建国的名字报到了公社武装部,也到县医院参加了体检,这时意外出现了,马建国虽然瘦小,但他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但我的血压却有点高,父亲说,可能和我高大肥胖有关。
当马队长听到我体检不合格的消息后,竟然替我着急起来,他多次来我家,问我身体状况,父亲拍着胸脯说,我儿子身体好着呢,长得壮,血压有点高,但没高多少……马队长仗着和公社、县里有熟人的关系,竟然说服了武装部让我再次复检。
让我没想到的是,在我体检前,马队长竟然也到了县医院,在我体检前他不知从哪给我弄来一大碗凉水,让我赶紧喝下去,之后我体检时血压竟然正常了……
没过两天,民兵连长到家里通知我,让我到公社武装部领新军装。那天,马建国也和我一起到了公社武装部,马队长专门让民兵连长赶着马车,负责接送我们。
领回了新军装,我高兴得不得了。一回到家里,就把新军装穿在了身上,父母和弟弟、妹妹围着我前看后看,弟弟说,还是新军装看着神气,哥,你到部队上,啥时候也给我弄一套军装穿穿,我痛快地答应了。
然而,就在我们临启程的头一天晚上,马队长再次来到我们家,令我们不好意思的是,队长竟然给父亲提来半袋的小麦,说孩子快走了,给你家点小麦,让孩子吃点白面……父母却不敢要,坚持要把小麦退回,他们长这么大,从来没人给家里送过东西,如今,我就要当兵了,队长为了让我到部队后,替他们照顾他们儿子,竟然给我们家送小麦。
队长走后,父亲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凭心而论,队长这人不错,没有吭过咱们家,今天又破天荒地送来半袋小麦,他的意思就是不放心他们的儿子。你千万记住,到了部队上宁肯自己吃点亏,也要多照顾一下马建国,要不然对不起这半袋小麦。
确实,那时候的农村,家家户户缺吃少穿,能有这半袋小麦,够咱们家过个好年。我理解一辈子胆小怕事的父亲,于是郑重地答应了父亲,说我会照顾好马建国的。
12月24日,我们乘坐了3天2夜的闷罐列车终于达到了部队。
然而,没想到的是,我到部队后对马建国的帮助,竟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东西。
那是1967年2月,新兵连训练期间,团首长命令新兵连派出人员,和全团的官兵一道,为驻地清理河道。
当时,部队驻地县城北边有一条河,但由于多年的积累,河床上堆积了许多石头,而且泥沙将河床抬高了几十公分,汛期发大水,洪水往往会倒灌进周围群众的家里,群众深受其害。
因此,地方利用春季河水干枯时候,请求部队派兵清理河床。
我们连接到任务后,连队把任务分解到排和班,我个子高,力气大,分给我们3班的任务,我们提前两个多小时就干完了,我回头一看,马建国所在的5班,他们的地段石头多,泥沙也厚,清理工作进展缓慢。
我入伍后,一直记着生产队马队长的嘱托,于是,我谁也没说,主动跑到300多米外的5班,接过马建国手里的铁锹就干了起来……
由于这是我入伍后,头一次当着战友们的面替马建国干活,5班的班长和战友一脸惊奇地看着我,而我也没法解释,索性一直埋头干活,而马建国在旁边也不好意思站着,就搬起小一点的石头往手推车上放……一个多小时后,我帮马建国干完活,又回到了4班,这时,我们班长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大个,不错,你这种帮助同志的精神值得表扬!
新兵训练结束我们分到老兵连,马建国和我都分到了步兵4连,我个子高,连队集合是排头兵,可马建国却在队尾,虽然我们不在一个班,但平时总能见着。
当时,我们团所在的营区里的房子少而老化,听班长讲,我们团是前两年才从别的地方进驻到这里的,以前好像也是部队的营房,但不知是什么年代建起的营房,房子破旧,用残垣断壁形容也不为过。
因此,我们下连后,连队一半时间训练,一半时间都按照团里的安排,在搞本单位的营房设施建设。
当时,连队派别的班负责去拉石头和砖头,而让我们班负责建连队饭堂。下连后很长一段时间,各班都是把饭打到两个操作间前面的空地上,围成一个圈,战友们蹲在地上吃饭,冬天冻得够呛,夏天一边擦汗一边吃饭,遇到大风,饭碗里漂着一层灰沙……
盖房时,营房部门派师傅在技术上指导,我们干粗活。当时,我站在架子上垒墙,看到马建国和战友从车上卸水泥,但由于他个子小,人又瘦弱,背一袋水泥显得很吃力,于是,我趁休息的时候,主动跑到水泥车边,替他卸水泥,顺带着也帮助其他战友……
时间一长,连队干部和战友发现我总爱帮助马建国,正好团里新闻干事到连队采访好人好事,就有人把我无私帮助马建国和其他战友的事情说了,新闻干事找了几个人侧面了解我的情况。
竟还有人把我在新兵乘坐的火车上,在兵站吃饭时,用身体挡住后面的拥挤,“掩护”马建国打面条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新闻干事把我替马建国干的事情整理出来,竟然有许多个,后来我助人为乐的事还上了团广播站的新闻广播,这一下我在全团出名了。
而我,也渐渐把助人为乐作为了一种生活习惯!
从1963年起,全国范围内开展“学雷锋活动”,这项活动后来一直在持续,1968年,我被评为团里学雷锋积极分子,又由于我个子大,目标也大,再加上我也是训练积极分子,连队有名的大力士,一直被战友们推选为班长。1969年,我作为团里学雷锋积极分子,出席了师里组织的学雷锋大会。
但是,马建国的情况却不容乐观,他作为生产队长家的儿子,家里条件相对比我家好了许多,爹疼母亲爱,平时在家里干活就不多,到了部队虽然改变了许多,但在人人争先的连队来讲,他的表现并不突出……
我因为帮助他受到表扬,出了名,他觉得自己成了我成长、当先进的铺路石,他之后就不再接受我的帮助了。
1971年10月,入伍5年的马建国退伍回到了家乡,而我却这一年的12月被直接提拔为排长……
1972年我回家探亲,父母看到穿着4个口袋的干部服装,身材魁梧,一表人才,高兴得嘴都合不拢,我休假时期,上门来说媒的有5波。
但是,我并没有忘记马建国和他的父亲,毕竟当初入伍时,马队长前前后后帮了不少忙,然而,我发现,退伍回来的马建国看到我,表情不冷不热,而他的父亲马队长看到我,表面上说我在部队进步不小,我却发现他的笑有点尴尬……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提干后,在部队一直干了20年。
1991年,我从师后勤部副部长岗位转业回到地方,担任我们老家市林业局的副局长,直至退休。
一分付出,一分收获,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命运不会偏袒任何人,却会眷顾一直朝着光亮努力前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