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演的逼真,涂山璟是真舍得给自己下狠手。
箭上涂了毒,虽不至于无药可救,但也着实凶险的狠。
若是这一箭射在涂山璟那身子骨上,保不齐没个三十年二十年是养不过来的。
小夭的医术虽不敢说是大荒顶级,但绝对也是高手行列,再加上她绝对是对涂山璟身体状况最了解的医者。
真到了生死攸关的境地,就算是普通好友在这种关节小夭也要尽力救一救的,何况那人是璟。
为了绑住小夭,涂山璟也真是豁得出去了。
鬼方繇压制着心底翻腾的情绪。
他无暇去顾及涂山璟是用什么手段短暂控制住了自己。
自己是相柳时,涂山璟肯定没有这个本事。这其中的桎梏,只能是针对鬼方族长而设。
千年万年之前,彼时的几大氏族为了行事方便合力打造了鬼方这一柄利刃,斗转星移、沧海桑田,鬼方自成一派独立行走之后,后人大多早已不知晓最初的渊源与龌龊。
但涂山、西陵和赤水只要传承不断,自然是有隐秘传下来的。
鬼方繇低头看向小夭,尽管体质特殊,但这么多年都没好好调息修养过,又刚刚经历掏空一般的消耗,小夭的身体其实比强弩之末强不了太多。
鬼方繇的眉头蹙起,掂量着怀中小夭轻薄地仿佛风一吹就要散掉的重量,莫名的烦躁一下子就充斥满了他的内心。
他急切地想要冷静一下,干脆调转方向,奔着海边而去。
❤️02
沉入大海,便入鱼儿回了家。
相柳只觉得心绪渐渐平复,四肢也舒展了开来。
其实,自从成为鬼方繇之后,他一次都没有再入过大海。
对过去的相柳来说,九头九面八十一个化身,每个都是真实的。相柳为真,防风邶为真,宝柱为真,鬼方繇亦为真。
每个都是他。
可对重生后的鬼方繇来说,身子还是那个样子,可本质却是光阴盏和桃木精血所化。他确实拥有过往的记忆,甚至行事说话都还是过往的惯性,但他也确实没有过去的情感。
众人都习惯了他的强大,却无人意识到到他的厌倦和困惑。
原本他是天地所化的大妖,那如今他是什么呢?
他在一遍遍质问小夭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在拷问他自己?
现在浸入大海,倦鸟归巢、乳燕归林般的归属感,让一切纷扰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03
怀中的人一声叮咛,小脸皱成一团在睁眼之前喊痛声先从齿缝漏了出来:
“相柳,我好疼!”
“知道疼,还拿身子去挡箭?我看你英勇的狠!”鬼方繇低头盯着小夭看了一眼又迅速移开,语气冰冷又硬邦邦。
她打量四周,面色苍白,眼睛却一下子亮晶晶起来:“相柳,这是大贝壳。”
视线看到贝壳的磨损处,她又喃喃补充:“这是毛球做的那个大贝壳。”
小夭强撑着想坐起来,胸口的伤却扯着她又龇牙咧嘴地倒了下去。
毒素已清,伤口也已经包扎好,经脉中充斥的还是那熟悉的灵力。
小夭伸手拉拉相柳的衣角:“我没想替他挡箭,我是想把箭射开的,可是身子太虚弱,一着急就倒了……这是意外,真的,相柳,你相信我!”
鬼方繇开口:“蠢货!”
小夭讷讷没敢多言,这事她的确是做的有些蠢。
顿了顿,小夭没话找话:“也不知道刺客是哪一拨人。”
鬼方繇肉眼可见的气压更低了。
小夭察言观色,试图找补:“璟不像你,他自保之力有限。”说着说着,小夭自己都没了底气。
鬼方繇冷嗤:“我记得跟你说过不止一次,涂山璟不是无能之辈。”
好不容易能单独相处,小夭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她有些讨好似地仰起笑脸:“我们原来住过的那个大贝壳去哪了?”
“砸碎了,扔了。”鬼方繇五个字打发了小夭的问题。
突然,小夭意识到了什么,试探着又喊了一声“相柳?相柳……相~柳~”
她发现,鬼方繇没有再制止和反驳自己喊他相柳!
❤️04
筋疲力竭的小夭重新昏睡了过去。
大贝壳浮上海面,相柳站在贝壳边缘,仰望着圆圆的满月。
海上的圆月在天边,心爱的姑娘在身边,想要的自由在眼前……这就是曾经那人梦境中都不曾奢望的东西么?
转瞬,他想起了37年躺在海底了无生息的小夭。
生死自由的他,那是第一次体会到,原来看着爱人死去,远比自己死去要痛千倍万倍。
那也是他第一次更理解和共情到小夭的退缩。
所以,37年后,他推开了她。
她想要安稳,那就去要安稳;她想要陪伴,那就去要陪伴。
他们之间隔的,远比千山万水更复杂。
❤️05
再次睁眼的小夭,发现自己一个人孤零零躺在贝壳中。
不顾身上依旧疼痛难忍的伤口,她着急起身,四处呼喊:“相柳!相柳!”
“你不会又是丢下我了吧?当年我满心欢喜醒过来,你就躲着我、不见我……”小夭初始委屈巴巴地碎碎念,念着念着却仿佛给自己打气一般声音越来越大,“你个不负责任的混蛋!人家鲛人定情,首尾相交之后更加如胶似漆。你睡了我……睡了我之后却转身不见人影。我虽是妇科圣手,对男女之事了若指掌,但跟自己亲自实践总归是两回事……”
鬼方繇带着烤鱼回来的时候,正听到小夭这控诉的“虎狼之词”,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咳咳。”鬼方繇战术性咳嗽了两声。
小夭立马刹住了自己的满嘴跑火车,掩饰自己的赧然,假装若无其事凑上前:“相柳,你回来了!”
“别喊我相柳了。”鬼方繇语气很轻的说道。
“啊?”小夭愕然,难道之前的纵容只是因为自己受伤所以他不屑跟自己辩驳?
“过去,你一直想让我做防风邶,只做防风邶。如今,又执着于让我做相柳了吗?”鬼方繇语气无悲无喜,看似戏谑却又认真地看向小夭。
“不是的。”小夭急忙反驳。
把过去复盘分析了无数遍的小夭,瞬间了然相柳在问什么。
“过去我一叶障目,执着于外在的身份。如今,我只认你,你就是你。我喊你相柳,是因为我后悔,后悔过去一直排斥你相柳的身份,后悔自己没能堂堂正正承认,我爱的就是相柳。”
一边说着,小夭上前一把抱住了相柳。鬼方繇第一反应是推开她,然而却又担心碰到她的伤口而缓和了动作。
“相柳,我想每天都这么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