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学后，何艳和老同学都断了联系，杨花没有继续读书，何艳也不知道她去了那里。
“拿着，同学吃什么，你也跟着买，别让人家看不起，”赵芳将钱塞在何艳手里，剪去新书包上的线头，说：“我们家就你读书有点用了，”
两个弟弟在地上摆弄玩具，屁股底下是去年的旧书。
何勇咂巴两口烟，朝着儿子问，“明天就要报名了，暑假作业写完了吗？!”
“爸，我们刚写了作业，”
他们爬起来，将玩具抱在怀里，看向赵芳。
何勇说：“快去写作业！不然明天去报名又要挨老师骂，”
他的语气变得凶燥，说：“学学你们姐姐！自己就把书读完了！你们两个倒好了，干什么都父母要管！读书一点不自觉！”
说着，将烟头塞进焦黑的酒瓶里，转头对赵芳说：“明天，你带他们去报名，写不完作业，你也有责任，”
赵芳怒而不言。
何艳坐在一边，轻轻抚摸按揉着手里的钱。
拿到多一份的钱，又不用带着两个弟弟，繁重的尾巴甩开，她的生活真是太美好了。
“你也走这条路回家吗？”何艳小心翼翼地问经常同路却从来没有说过话的同班同学柏瑶，“经常看见你，”
柏瑶人比何艳高半个脑袋，偏瘦的身形板正，她的声音偏硬，一出口就有正气之感。
“嗯，我家在街尾。你呢？”
“我家在你家前面的一条街，”何艳放心和柏瑶并排走，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问，“那以后我们一起上学吧？”
这是她第一次发出邀请，担心被拒绝，整个人紧张起来，步子也落在了柏瑶后面。
柏瑶也是一个人，两个人刚好抱团取暖了。
“好啊，”她悄悄放慢步子，和何艳肩并肩，说：“上学的时候，你在街口等我。放学，我们也一起往回走。”
“好啊。”
红绿灯前，绿灯变红，两人都没在意，一声急促刺耳的车鸣将她们逼退，后退时，两人差点没站上台阶，情急之下扶住了彼此的手。
“谢谢，”
“谢谢，”
两人的道谢同时响起，对视后都憋不住笑了。
何艳监督两个弟弟在房间写作业。
何耀趴在房间的书桌上问，“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吃饭，”
“对啊，”何辉嘟着小嘴，拍打书本，“饿死了，”
何艳瞪眼看去，“别闹，等爸爸回来吃饭呢！”
“等爸爸干嘛，”何耀不满的说：“爸，最近经常不回家，每天回来都是半夜，”
“你找打是不是！”何艳话没说完，手已经拍在何耀的脑瓜上了，“爸爸这么辛苦，还不是为了赚钱养家，没钱，你屁也吃不上，”
“姐，你说脏话，”何辉捂嘴嬉笑，“妈说了，不能说脏话，”
“吃饭了，”赵芳在厨房喊，“快出来，”
房子两室一厅，是租别人家的，大房间用隔板隔开就是姐弟的房间。
厨房里夹着一个洗衣的小隔间，洗漱都在里面，里面没有卫生间，只能小便。
每次上厕所都要跑到楼下的公共厕所，冬夏是最难过的，冬天冷，夏天的旱厕奇臭无比。
厨房只能放下一个收缩的小方桌，围着坐下一家人刚好，多一个人也挤不下。
“妈，我爸又不回来吃饭吗？”何艳半蹲着，拿出碗筷，问，“爸，最近很忙吗？怎么总不回来吃饭，”
“忙，”赵芳站在厨房门口，在想着什么，说：“你照顾弟弟吃饭，”
两个儿子问，“妈， 你怎么不吃饭？”
赵芳看了一眼桌上的菜，顿时泛起恶心，跑进小隔间干呕起来，并没有吐出什么。
何艳和两个弟弟围上去，问，“妈，你怎么了？”
“没事，肚子不舒服，”赵芳冲洗了手，擦嘴后，走出厨房，又叮嘱一句，“你们吃吧。”
“姐，”两个弟弟小声地问，“妈怎么了？”
何艳领着弟弟坐在桌前，说：“没事，吃饭吧，不然妈又要生气了。”
这个症状何艳在电视剧里看到过，是怀孕了才会这样。
难不成。。。。。。妈怀孕了吗？
想到家里可能多个妹妹或者弟弟，何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房间外，突然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何艳坐起来，探出身子，以为是爸爸何勇回来了。
她起床，往外一看，瞧见赵芬捏着一张照片出门。
何艳想也没多想，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院子的大门，正站在路灯下，眼见赵芬还要往外走。
何艳喊了出来，“妈，你要去哪里？”
照片反捏着，何艳看见照片上的的两个人是何勇和另一个女人。
“你要去找爸爸吗？”何艳问，“他在哪里？”
赵芬将手里的照片拽紧，吸了一下鼻子，抬起手，说：“快回去！明天还要上学！”
何艳站着不动，赵芬上前吓唬了一下，她才连退几步。
“快回去！明天记得叫弟弟上学！别迟到了！”
赵芬离开路灯，向着昏暗的胡同走去。
何艳不敢追，看了一会儿才回家。
天亮起，赵芬和何勇都没有回家。
何辉挠头，问，“姐，爸妈呢？妈是不是又和爸跑货去了？”
何勇是跑大货车的，不在家是常事，跑远途的时候就会带上赵芬解乏。
“你瞎说吧，”何耀背着书包，走到前面，说：“妈已经很久没有和爸跑货了，上次是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吗？”
“妈不和爸跑，爸和谁跑，”何辉跑到何耀前面，说：“你是不是还记恨之前爸带我不带你，谁叫你不听话的，爸就不带你。”
“你们别吵了！”何艳打断他们，往上指了指，“快去上学去！两个人一起，别跑散了！”
家里，赵芬坐在沙发上，卧室的门敞开着，何勇躺在床上。
两个弟弟在房间门口探头探脑。
“爸妈，你们回来了，”
何艳的话没有人回答，何耀朝着她招手，“姐，你快过来，”
她看了看床上的何勇，又看了看垂头的赵芬，只能先回房间。
何耀和何辉围在何艳身边，小声的说：“爸妈吵架了，说要离婚，”
他们不知道离婚会怎样，就像何艳不知道结婚之后要怎样，只是知道大人嘴里的离婚不是好词。
“你现在是什么意思？”赵芬在房间门口，朝着屋里的何勇喊，“要躺在床上躺到死吗？”
“我没什么好说，”何勇一动不动，说：“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们就是普通朋友，你非要胡思乱想，我有什么办法，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普通朋友？”赵芬脸气得煞白，拽扯被子，质问，“普通朋友，你们吃一起、睡一起、不要一点脸！”
何勇一把将被子掀开，“你不要乱说，谁看到了，昨晚是喝醉了，人家好心照顾我，”
“是我去早了！”赵芬嘶喊起来，上前拉扯何勇的衣服，“坏了你们的好事，是不是？！你敢做不敢认！还是个男人吗？！”
何勇甩开她，一下子没甩开，第二下，猛地用力，直接将赵芬甩在了墙上。
赵芬后背撞着墙，发出沉闷的声响。
何勇这才发现两个小伙子长高了不少，已经到了他的胸口上面，如果真的动手，他不一定能打过两个人。
“你们干什么？！”他大吼，“儿子要打老子是不是？！你看看你教的好儿子！”
赵芬站起来，说：“离婚就离婚，你跟着那个女人过！我带着三个孩子照样过好！”
说完，赵芬带着孩子到了客厅。
何勇又躺下了，但连眼睛也不敢闭上，屏气凝神听着外面的声响。
“你们明天还要上学，”赵芬对孩子们说：“这事，我们会处理好，洗漱就休息吧。小艳，你带着弟弟，听话。”
“哦，”
何艳领着两个弟弟往厨房走，赵芬趁着这个时候走出了家门。
“妈，”何艳追上去，问，“你要去哪里？”
赵芬回头，说：“我叫你舅舅替我联系了律师，不管怎么样，我不会放弃你们。”
“我和你一起去，”何艳跑上前，“我跟着你走。”
如今的局面赵芬始料未及，一夜的折腾，她累了，一个人往前走，也担心会体力不支倒下。
“走吧，我们去找你舅舅。”
杨欢让五岁的女儿带着何艳进房间，三个大人坐在客厅。
赵芬将何勇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们。
赵志拍了拍膝盖，说：“没什么好说，离婚，不用担心孩子，我帮着养，”
“小孩子，长得快，”杨欢说：“姐，你别想太多，要离婚就离婚，”
“自从结婚，家一直是他在养，”赵芬欲言又止，连她自己也不懂她要说什么，糊里糊涂说：“到现在，他也不肯低头认错，那个女人不在这里，是在拉货的时候认识的，也是第一次来这边，”
杨欢说：“到这一步了，你还想过下去？他根本不觉得错了，”
“唉，他吃苦耐劳，”赵芬看到赵志和杨欢眼里的陌生，确定没有人明白她的想法，连连叹气，问，“律师怎么说的？这样能让他净身出户吗？”
赵志说：“有点难，我们都知道，都看到，但没有证据，看到也没有录像，现在他们不承认，没用。”
他们讨论到半夜，赵芬点头，说要再想想。
杨欢说：“太晚了，别回去了，在这里住一晚上吧。”
“不用，”赵芬手搭在何艳肩膀上，说：“打个车就能到，小艳明天要上学，我们还是回去比较好，免得他又胡思乱想。”
杨欢直摇头，碍于何艳的面，语气轻了不少，说：“你回去考虑清楚了，有什么事情给我们打电话吧。”
“嗯。”
赵芬搂着何艳在街头拦车。
“以后找老公，要找爱你多一点的，”赵芬突然说：“别找你爱他的，这样受苦的是自己。”
何艳不懂，顺着赵芬的话，点头，“哦，”
出租车晃着大灯行驶过来，刚停下，赵芬赶紧推着何艳上车，接着也跟着上去了。
赵芬去找了何艳舅舅，又去找了何艳爷爷奶奶。
何艳爷爷打电话将何勇臭骂一顿，他说从来没有听说有离婚的夫妻，如果何勇敢离婚，他就吊死在房梁上。
何艳奶奶劝赵芬，为孩子想，家散了，孩子苦，何勇错了，改了就是。
事情完全传开，亲朋好友都打电话劝何勇认错，劝赵芬想开点，为孩子想想。
赵芬态度坚决，何勇不道歉，她就起诉离婚。
何勇没想到赵芬态度强硬，离婚不是他想要的。
最终，何勇语气软了，躺在床上对赵芬说：“这事是我对不起你，以后好好过就是，为孩子想想吧，家散了没什么好。”
赵芬胜利了，喜悦一闪而过后又忧伤起来。
日子恢复正常，何勇改跑小车，经常在家吃饭。
柏瑶背着小包蹦跶到何艳跟前，牵着她的手，说：“闹钟没响，差点赶不及了，”
“没事，还来得及，”何艳牵着柏瑶走过红绿灯，说：“老师说了运动会可以晚到。不按照上课时间来，”
“嗯。”
操场上，阳光明媚，少年在球场挥洒汗水。
何艳的眼睛自动追随着嬉笑的高个少年，他笑，她也跟着笑起来。
柏瑶膝盖撞了一下何艳的膝盖，问，“喂，你是不是喜欢班长啊，”
“啊？没有，没有，”何艳着急捂住心事，看向别处，说：“你别乱说，”
“哦，那是我搞错了，”柏瑶笑着，贴向何艳，说：“听说喜欢班长的人很多呢，”
“是嘛。”
何艳不知不觉又看过去。
蒋鸣那么优秀，喜欢他的人应该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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