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败多胜少苻登偃旗息鼓 姚苌病重两秦息兵罢战大界被袭，苻登损失极为惨重，不但留守的几十员将领被杀，守军全军覆没，就连皇后毛氏和两个皇子也成了姚苌刀下之鬼。这口恶气苻登如何能咽下！ 苻登准备和姚苌决一死战。 公元389年九月，大界被袭一个月后，苻登下诏加封窦冲为大司马、骠骑将军、前锋大都督，任命窦冲为前锋，率军从樊川（今陕西省西安市长安县南）向长安进发。任命杨定为左丞相、上大将军，率军从陇南向长安进发。 苻登还向散居关中各处的前秦势力，如并州刺史杨政、冀州刺史杨楷等人下令，要求各自率军即刻向长安进发。 苻登自己则直接从胡空堡出发，进攻长安。 很显然，苻登要联合前秦各方势力攻打后秦都城长安。 姚苌不敢怠慢，随即调兵遣将。 姚苌先就近命大将王破虏迎战从陇南北上的杨定，双方在清水郡格奴坂（今甘肃省天水市清水县境内）遭遇，杨定大胜。 苻登从胡空堡出发后很快就杀到长安城东的千户固（今陕西省西安市临潼区境内），随即攻打长安外围的鸯泉堡（具体位置不明），驻守鸯泉堡的是后秦大将张龙世。 因鸯泉堡拱卫长安，位置险要，姚苌怕有闪失，于是亲率大军增援张龙世。苻登连攻数次均告失败，只得把军队拉到场外驻扎，从长计议。 姚苌知道苻登报仇心切，便命下属任瓫和宗度两人暗中联络苻登，诈称投降，答应攻城时作内应。苻登大喜，欣然应允。 苻登大将雷恶地担心是诈降，从驻地飞马来见苻登，劝道：“姚苌一贯狡诈，并未陷入窘境，为何会有部下投降？这必是姚苌奸计，万不可上当。” 苻登猛然惊醒。 雷恶地和姚苌同族，都是羌人，但却忠于前秦。早前苻纂在杏城时，雷恶地作为当地羌人首领，率众投奔苻纂，苻纂死后又转投苻登。 姚苌探知雷恶地去见苻登，大叫不妙：“这个羌人谋略过人，他必能看出我们使诈，此计恐难成事。” 果然，到了约定时间，姚苌在城内设好伏兵，然后命人打开城门，却迟迟不见苻登攻城，料定计策失败。 事后，苻登听说姚苌早在城内做好准备，不禁感慨：“雷征东（即雷恶地）就是圣人，没有他，朕必被姚苌竖子所擒。” 不过很可惜，苻登忌讳雷恶地是羌人，又有勇有谋，非但不敢重用，还处处提防。雷恶地大为失望，担心早晚被苻登所害，不久转投后秦，被姚苌封为镇军将军。 杨定北上陇西后节节胜利，先后攻下陇城（今甘肃天水市秦安县东）、冀城（今甘肃天水市甘谷县西南）、略阳（今甘肃天水市秦安县境内）三地，斩杀了陇城守将姚常（姚苌从弟），活捉了蓟城守将姚邢奴，迫使略阳守将姚详弃城逃至阴密。姚邢奴和姚详两人都是姚苌的弟弟。 随后，杨定对外自称秦州牧、陇西王。苻登得知后随即下诏，加封杨定为秦州牧、陇西王。 苻登为了报仇，大张旗鼓地命令各方围攻长安，但最终只有自己出现在长安外围，其余如窦冲、杨政等均未到场，甚至史书中连这些人的反应提都没提。乱世中自保都不容易，谁还会不顾性命替苻登卖命呢！ 苻登无力进攻长安，那就只能等着姚苌反击了。 公元390年三月，姚苌攻下前秦扶风太守齐益男驻守的新罗堡（今陕西宝鸡眉县东南），秦将路柴、强武等人投降，齐益男败逃。苻登听说后立即北上，攻打姚苌部下张业生驻守的陇东（今甘肃省庆阳市境内），姚苌率军驰援，苻登又是屡攻不克。 四月，前秦镇东将军魏揭飞反叛，自称冲天王，率数万氐人和杂胡攻打杏城，准备以杏城为根据地自立为王。驻守杏城的是后秦安北将军姚当成。 刚投降姚苌的雷恶地听说魏揭飞举兵，立即揭竿响应，率众攻下了后秦镇东将军姚汉得驻守的李润（即李润镇，也叫李润堡，位于陕西省渭南市大荔县西北），然后前往杏城与魏揭飞会合。 正在陇东对阵苻登的姚苌得知杏城被围，当机立断，立马又率军驰援杏城。 众将不解：“陛下对六十里外的苻登不担心，反却担心六百里外的魏揭飞，这是为何？” 姚苌道：“苻登势强，非一朝一夕可灭，况且苻登一时也难以攻下城池，眼前不足为虑。而雷恶地足智多谋，一旦和北边的魏揭飞、东边的董成结盟，攻下杏城、李润等地，将河西连成一片，则长安危矣。” 姚苌命大部分将领留守陇东，继续和苻登周旋，自己仅带数名将领和一千六百名精骑连夜出发，急赴杏城。 途中，姚苌不断派斥候打探杏城消息，回报说雷恶地已经攻下李润，正在北上。不久，又报说雷恶地已经和魏揭飞顺利会师，总兵力达数万人。 姚苌眉头紧皱，督促众将轻装急行，务必赶在杏城被攻下前抵达。再之后，每次斥候回报说，又有新的人马投奔魏揭飞，姚苌不忧反喜。 众将又不解，忙问。姚苌哈哈一笑：“魏揭飞、雷恶地善于蛊惑人心，这次如果我只拿下魏揭飞和雷恶地，其他势力我还得一个一个去攻。不如让他们都聚在一起，正好可以一网打尽。何况叛军越来越多，成分越来越繁杂，难以统一指挥，这就是典型的乌合之众，我们只要出动少数精锐，便可一举将其歼灭。” 抵达杏城后，姚苌毫不忌讳，示敌以弱，特意选在大白天开进杏城。魏揭飞攻不下杏城，一直担心姚苌率大军增援，这次见姚苌只带了一千多援兵，大喜，命将士全力攻城。 姚苌下令固守，不得出战，还特意让守将姚当成专门挑选老弱士卒站在城头防守。 几天后，叛军渐渐松懈，只管攻城而疏于防范。于是姚苌派儿子、中军将军姚崇率数百精骑暗中出城，绕至叛军背后，突然发动袭击。 魏揭飞的叛军虽然人多，但大多未经战事，被突袭后阵脚大乱，魏揭飞匆忙组织抵抗，无奈力不从心。姚苌见偷袭成功，立即带着安北将军姚当成、镇远将军王超、平远将军谭亮等，率城内所有兵马出城，直奔叛军大营。 然后，叛军就被全歼了。 魏揭飞当场战死，叛军被斩首一万余级，余者全部投降，包括雷恶地。姚苌不计前嫌，仍旧善待雷恶地，雷恶地深受感动，此后死心塌地跟着姚苌。 两个月后，公元390年七月，冯翊人郭质又在广乡（今陕西省渭南市华州区西）起兵反姚。苻登听说后立即下诏任命郭质为冯翊太守。 郭质向关中各地遍发檄文，痛斥姚苌凶虐，号召军民揭竿而起。檄文发出后，周边很多壁垒、坞堡纷纷响应，只有郑县人苟曜没有顺从，反而在当地聚众数千人，明目张胆的宣布归附姚苌，被姚苌任命为豫州刺史。 十二月，郭质率兵攻打苟曜，结果反遭大败，逃到洛阳投奔了东晋。 尽管前秦在关中根基深厚，支持前秦的势力此起彼伏，但是很可惜，这些势力难以被苻登整合，结果只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被姚苌各个击破。苻登始终都是孤零零一个人在战斗。 公元391年三月，苻登率军攻占了后秦安东将军金荣驻守的范氏堡（位置不明），接着渡过渭水，攻打后秦京兆太守韦范驻守的段氏堡（位置不明），结果屡攻不克，随后又转而进攻曲牢（今陕西省西安市南）。 四月，苟曜突然派人联络苻登，表示愿意归顺，并答应在苻登进攻长安时作内应。苻登迅即从曲牢转战樊川（今西安城南少陵原和神禾原之间），准备从南边进攻长安，途中驻扎在马头原。 姚苌当然不愿意看见苻登老在长安城周围晃悠，听说苻登到了马头原，立即率军前往，结果却被苻登大败，麾下右将军吴忠战死。 之后，姚苌一反常态，既没有休整，也没有用计，而是迅速调集兵马，再次攻打苻登。姚硕德对此很是不解：“陛下一向不喜欢硬拼，多以计取胜，为何刚刚大败却又匆忙再战？” 姚苌道：“苻登一向用兵谨慎，这次却轻兵冒进，想来必是和苟曜有密谋。我们若有迟疑，很可能酿成大错。现在就要在他们密谋成功之前，迅速将其击破。” 这一次姚苌大胜，苻登战败后退守郿城（今陕西省宝鸡市眉县境内，即东汉末年董卓所建的郿坞）。之后，苻登突然得到消息，说留守新平的前秦兖州刺史强金槌投降了姚苌，还把儿子强逵送到长安做人质。 新平在郿城正北约一百五十里处，苻登随即率军前往新平，时间是公元391年七月。 姚苌紧追不舍，随即也赶往新平。苻登见姚苌追来，担心被内外夹击，不敢再去新平，途中改往它处。 到了新平后，姚苌留大军在城外，仅率数百骑兵入城。众将担心守将强金槌刚刚投降，尚不可靠，劝姚苌率大军入城。 姚苌不以为然：“强金槌已经反了苻登，如果再反我，那他打算干什么？如今他刚刚投降，我应推心置腹，与其结好，如果总是疑神疑鬼，以后还怎么吸引其他人归顺？” 强金槌的部下很多都是氐人，心向前秦，都劝强金槌杀了姚苌，强金槌却坚决不从。之后，姚苌顺利入城，安抚众人后又返回长安。 苻登不知在哪晃荡了几个月，于公元391年十二月又转战到安定，姚苌闻讯后立即从长安赶往安定。 姚苌仍旧让太子姚兴留守长安，出发前叮嘱姚兴：“苟曜奸诈多变，将来必为祸患。我离开长安后，苟曜一定会来见你，到时务必将其趁机铲除。” 苟曜一直以为与苻登合谋之事未被识破，果真在姚苌离开长安后去拜见姚兴，准备伺机作乱。姚兴派尚书左仆射尹纬迎接苟曜，将苟曜抓住后处死。 姚苌抵达安定后，和城内守军内外夹击，在城东大败苻登，苻登败退后逃到路承堡（在今甘肃省平凉市泾川县东南）驻扎。 苻登开始输多胜少，姚苌的优势越来越明显。 战后，姚苌在安定城内大设酒宴，犒赏将士。 酒宴正酣时，众将借着酒劲对姚苌说：“如果魏武帝（曹操）在世，绝不会让苻登活到现在，陛下太过于谨慎了。” 众将这是不满姚苌总是以守为主，都想主动进攻，和苻登来一场决战。 姚苌哈哈一笑：“我和亡兄（指姚襄）相比有四点不如：亡兄身长八尺五寸，臂长过膝，让人望而生畏，这是一；率十万之众横扫天下，遇见敌人就挥师而进，从不畏首畏尾，此为二；温古而知今，谈经论道，网罗天下英杰，这一点也比我强；能把众兄弟团结起来，上下一心，人人效死，这是第四。” 说完，姚苌顿了顿，接着又道：“如今我能建功立业，让众人随我一起打天下，不过就仰仗一点谋略罢了。” 姚苌觉得和哥哥姚襄比，只有谋略过胜，其它都不如，所以，对付苻登只能慢慢来，以计取胜。 姚苌的这段独白发自内心，比较客观。姚苌自知德才不备，不足以称帝，所以才会逼苻坚交出玉玺或者禅位。姚苌在军事和驭人方面也有明显不足，军事上，姚苌常常吃败仗，驭人方面，姚苌性格直率，部下有过错时往往当面怒骂，毫不留情。苻坚的心腹权冀在投靠姚苌后，就曾劝姚苌要注意小节，收敛性情。姚苌也明白，但总也改不掉。 不过，有一点姚苌没想到，想要慢慢对付苻登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命要足够长，至少比苻登长。可惜，姚苌做不到这点。 公元392年二月，姚苌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姚苌出生于公元330年，此时已经六十二岁，这个年龄生病很自然。姚苌的父亲姚弋仲和苻坚的父亲苻洪是同辈，当年同在石虎手下为将，所以姚苌和苻坚也是同辈。相比而言，苻登作为苻坚的族孙，年龄要小一些，不过也不年轻了。苻登出生于公元343年，四十九岁了。 姚苌生怕自己随时会挂，特意让弟弟姚硕德镇守李润（今陕西渭南大荔县北），让尚书左仆射尹纬留守长安，然后把太子姚兴从长安调到安定，守在自己身边，以便随时接管政权。 姚兴离开长安时，征南将军姚方成建议：“如今苻贼未灭，主上病重，降将王统等人都握有兵马，一旦主上不测，这些人恐将为乱，不如早除之。”王统、王广兄弟就是投降姚苌的原前秦秦州刺史和益州刺史。 姚兴随即按姚方成建议，将归顺后秦的前秦将领王统、王广、苻胤、徐成、毛盛等人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到安定后姚兴将此事告诉姚苌，姚苌大怒：“王统兄弟是我同乡，他们哪有什么异志？徐成、毛盛都是前朝名将，我正准备重用，你怎么随便就把他们都杀了？” 姚兴哑口无言。 姚苌病重，最高兴的自然就是苻登。 公元392年七月，苻登得知姚苌病重后，先跑到苻坚灵位前告祭，然后集结全部兵马攻打安定。 八月，苻登抵达安定，将大营驻扎在城外九十里处。 不过，让人想不到是，这时姚苌似乎有些好转，不但能下地走路，甚至连马都能骑了。姚苌听说苻登来了，坚持带兵迎战。 姚苌率主力从正面进攻，吸引苻登，另外派安南将军姚熙隆率数千精骑从小路快速绕到苻登侧翼，两路大军同时发起进攻。 好在苻登途中探知侧翼还有敌军，料定是姚苌计谋，赶紧下令退回大营坚守。姚苌见苻登有所准备，下令取消进攻，在苻登大营不远处扎下营寨。 到了夜里，姚苌率将士悄悄出营，准备绕到苻登后方发动突袭。好在苻登派出的斥候发现异常，及时报告苻登，说姚苌大营内空空如也，将士不知去向。 苻登大惊：“这姚苌到底是什么人？什么时候来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我还是不知道。都说他快要病死了，结果还能带兵出战！”“此为何人，去令我不知，来令我不觉，谓其将死，忽然复来”（《晋书.载记第十五.苻登传》）。 苻登最后感慨：“朕竟要和这种人同处一世，实在太倒霉了。”“朕与此羌同世，何其厄哉”（《晋书.载记第十五.苻登传》）。 又是一个“既生瑜，何生亮”。苻登显然被诡计多端的姚苌搞得有心理阴影了。 苻登哪还敢久留，立即撤至雍城（今陕西宝鸡市凤翔区），避免被姚苌偷袭。雍城在安定正南一百五十里处。 姚苌偷袭不成，又返回安定。 再之后，长达一年半时间，苻登偃旗息鼓，再没敢主动进攻，只是静静等着姚苌病逝。一年半之后，公元393年十二月，姚苌病逝后，苻登才敢再次出兵。 好吧，既然苻登和姚苌暂时息兵罢战，那咱就抓紧时间说说其它势力！ 2、西北乱战凉秦互有胜负 姚苌病逝姚兴执掌后秦 公元390年六月，吐谷浑君主吐谷浑视连把周边的后凉、西秦、前秦和后秦这些势力逐一分析后，最终决定对西秦称臣，派使者带着贡品去金城拜见了乞伏乾归。乞伏乾归欣然笑纳，任命吐谷浑视连为沙洲牧、白兰王。 现在一说起白兰王，都会联想到元朝对西藏的统治，当时册封吐蕃首领为白兰王。但白兰王这个爵位早在十六国时期就被西秦授予了吐谷浑，并非吐蕃独有。白兰王爵位的来由是缘于吐谷浑境内有一座山，名为白兰山，也就是今天青海省曲麻莱县北的布尔汗布达山。 三个月后，吐谷浑视连病逝，其弟弟吐谷浑视罴继位。视罴认为祖辈太过软弱，要一改面貌，以强示人，勉励将士不畏强敌。所以，当乞伏乾归派使者下诏，要任命吐谷浑视罴为沙州牧、白兰王时，吐谷浑视罴严词拒绝。 乞伏乾归很尴尬，却也无奈，因为暂时没有精力去对付这个偏远小国，也没必要。八年后，时机成熟，乞伏乾归率军攻打吐谷浑，吐谷浑视罴战败，被迫向西秦称臣。 公元391年七月，也就是苻登在新平和姚苌对峙的时候，隶属前秦的骠骑将军没弈干（陇西鲜卑分支破多兰部首领）把两个儿子送给乞伏乾归做人质，希望乞伏乾归出兵，协助攻打陇西鲜卑的另一个分支，鲜卑大兜部。 乞伏乾归同意，然后和没弈干一起攻克了鲜卑大兜部的老巢鸣蝉堡（今甘肃省天水市秦安县东北）。战后，所有俘虏归西秦，被乞伏乾归迁到了金城。莫奕干的两个儿子则又回到没弈干身边。 然而，没奕干刚接回人质，就因为利益问题和西秦翻脸成仇，然后联合匈奴铁弗部首领刘卫辰一起攻打金城，结果反被乞伏乾归打得落花流水。没弈干兵败后逃至他楼城（今宁夏自治区中卫市海原县境内），逃跑时还被乞伏乾归射瞎了一只眼。 就因为没弈干和刘卫辰的这点交情，几个月后，即公元391年十月，刘卫辰被拓跋珪大败后为部下所杀，其年仅十岁的儿子刘勃勃无处可去，最后辗转投奔了没弈干。没弈干不但收留了刘勃勃，还把女儿许配给了刘勃勃。 又过了几个月，公元392年二月，没弈干带着刘勃勃一起归顺后秦，摇身一变，由前秦骠骑将军变成了后秦车骑将军，爵位是高平公。 所以说，像没弈干这种名义上归属前秦的地方势力，实际跟苻登没什么关系，本质上就是割据势力。 先前，乞伏乾归出兵帮助没弈干攻打鲜卑大兜部的时候，后凉吕光趁金城空虚，率军攻打金城，好在乞伏乾归得胜后赶紧回师金城，才让吕光没有得手。 之后，乞伏乾归当然要报仇。 公元392年八月，也就是姚苌病重期间在安定和苻登对阵的时候，乞伏乾归派大将彭奚念从枹罕城出发，渡过黄河，攻打吕光设在黄河北岸的重镇白土津（今青海海东市化隆县境内）。 彭奚念是枹罕城里的羌人首领，公元389年十一月归顺西秦，被乞伏乾归任命为北河州刺史。枹罕城早前是毛兴和苻登的老巢，苻登常年征战在外，早把这个老巢弄丢了。 吕光得到消息后，立即兵分两路，一路是右将军吕宝、南中郎将吕方、振威将军杨范、强弩将军窦苟等人，负责攻打金城，另一路由派庶长子吕篡率步骑兵五千，负责增援白土津。 战报很快出来，吕光的两支大军均遭失败。攻打金城的军队被斩首一万多级，右将军吕宝战死。增援白土津的吕篡被彭奚念杀退，白土津形势更加危急。 吕光大惊，决定亲自率军增援白土津。 吕光驻扎在白土津正面，吸引彭奚念，另派大将王宝夜渡湟水（黄河在青海境内的一条支流，湟水以北就是后凉领土），绕到彭奚念背后，和吕光一起两面夹攻，最终大败彭奚念。吕光乘胜追击，一举攻下枹罕城，彭奚念南逃至甘松（今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迭部县）。 枹罕城再次易主，归了后凉。 苻登从安定撤军后不知道去了哪，只知道后来又到了雍城（今陕西省宝鸡市凤翔区），然后养精蓄锐，等着姚苌病逝。 前番后秦太子姚兴离开长安时，听取征南将军姚方成建议，将归顺后秦的原前秦将领王统、王广、毛盛等人全部杀害。其中王广是原前秦益州刺史，在东晋梁州刺史杨亮攻打益州时，带着数万巴蜀军民北上，这些巴蜀人后来也都随着王广一起归顺了后秦。王广、王统被杀后，这些迁居关中的巴蜀人一怒之下揭竿而起，攻占了弘农郡（今陕西省华阴市至河南省灵宝市一带），然后宣布回归前秦。 苻登听说后，赶紧任命车骑大将军窦冲为左丞相，让窦冲前往华阴接管这些巴蜀人。 窦冲也算是前秦名将，当年苻坚在世时，窦冲南征北战，很是活跃，可这几年却不知躲到哪里，几乎销声匿迹，任凭苻登一个人单打独斗。 然后，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窦冲就去了华阴，顺利接管了这批巴蜀军民。只是，谁也没想到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很快就把这事给搅黄了。 这个程咬金就是东晋雍州刺史郗恢。 郗恢是东晋前太尉郗鉴的孙子，北中郎将郗昙的儿子，此前一直在建康担任太子右卫率，掌管东宫宿卫军。公元392年十月，东晋雍州刺史、淝水大胜的功臣之一朱序因年老体弱辞职，孝武帝司马曜便让郗恢接替朱序为雍州刺史，坐镇襄阳。 中原此时已尽归东晋，而华阴地处豫陕交界，出了潼关就是一马平川，大军可以快速直抵洛阳。在华阴举兵的巴蜀人一旦被姚苌追剿，很可能向东进入中原，这当然是郗恢最不愿看到的。 郗恢果断采取措施，派大将赵睦镇守金墉城，加强洛阳城防，同时命河南太守杨佺期进抵湖城（今河南省灵宝市西北），攻打窦冲。 杨佺期是东晋伐蜀功臣、梁州刺史杨亮之子，也是东晋名将，能征善战。两军一接触，窦冲根本不是杨佺期对手，一触即溃，一溃即逃，逃到哪了也不知道。不过根据后面情况来看，窦冲大概是逃到了华阴的西北方，陕西省渭南市蒲城县一带。 郗恢主动出击，轻而易举地化解了针对中原的威胁，也让苻登少了一支有生力量。对了，在东晋内部，桓温幼子桓玄此时已长大成人，开始崭露头角，很快就会搅得东晋天翻地覆。这里先埋个伏笔，以后自然会说。 窦冲这一逃又失踪了，再冒出来时已是半年之后，即公元393年五月，窦冲上书苻登，要求封王，名字都想好了，天水王。 乱世奇葩多。窦冲的要求莫名其妙，搞得苻登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你窦冲这几年的所作所为众人皆知，何德何能？ 苻登果断拒绝。 这似乎在窦冲的意料之中，不过没关系，你不封，那我就自己封。 公元393年六月，窦冲宣布独立，对外称“秦王”。这明显就是和苻登对着干，而且窦冲还建立了年号，叫“远光”。 前秦、后秦、西秦都有了，窦冲这个“秦”政权又该叫什么呢？好在窦冲这个政权存在时间太短，忽略不计，免去了后世起名的麻烦。 窦冲一独立，苻登马上就急了，你这么搞，还让我怎么扛起前秦大旗？我不敢打长安，我还不敢打你窦冲吗？ 公元393年七月，窦冲称王一个月后，苻登带着大军就杀到了野人堡（今陕西省渭南市蒲城县境内）。 看来窦冲被杨佺期打败后便逃到了这野人堡，明明连个正规城池都没有，窦冲竟也敢称王。 窦冲自知不是苻登对手，又不想死，只好向后秦求援。 救？不救？姚苌找来众人商议。 尚书左仆射尹纬道：“太子向来仁厚，远近闻名，但英气不足，不如让太子出马磨练一下，也顺便积攒点人望。” 尹纬想一举两得，不过从杀前秦降将上来看，姚兴并不仁厚，和父亲姚苌一样，都是心狠手辣的主。 姚苌点头应允。 姚兴随即率军从安定出发，不过没去野人堡，而是围魏救赵，就近杀向了胡空堡，苻登老巢之一。 真是太欺负人了，欺负苻登单打独斗，没有额外力量。于是，苻登很听话地放弃了野人堡，转而回援胡空堡。 姚兴攻下胡空堡后大肆劫掠，见苻登回军后也不应战，随即一路向西杀到了平凉，将隶属前秦的几个城池全都扫荡后大胜而回。之后，姚兴没再回到安定，而是奉姚苌之命直接回到了长安。这是为何？难道姚苌的病好了？ 苻登讨伐窦冲不成，老巢还被血洗，混到这般田地，只能说明前秦的气数到头了。 窦冲解围后不再称王，顺势投降后秦。不过，这种人在哪都不可能踏实待着，一年后又举兵反姚，结果战败被俘，此后再无消息。 公元393年八月，东晋氐族将领杨佛嵩带着三千多户胡人叛逃，北上投奔后秦。杨佺期和赵睦率军一路追击，姚苌闻讯后派儿子姚崇前往潼关接应杨佛嵩。 快到潼关时杨佺期和赵睦追上了杨佛嵩，接连大胜后正要全歼叛军，恰逢姚崇赶到，杨佛嵩立即杀了个回马枪，结果转败为胜。赵睦战死，杨佺期侥幸逃脱。事后，杨佛嵩被姚苌封为镇东将军。 氐人杨佛嵩在东晋完全是个打酱油的小角色，职责是管理东晋境内的氐族等各部胡人，可到了后秦却表现神勇，一跃成为名将，后来还参与了著名的参合陂之战。 说到这里，时间也来到了公元393年十月，已经病了一年半的姚苌突然病情恶化。 姚苌预感不妙，下令从安定立即返回长安。 本来就病重，加上旅途劳累，更有长期以来因勒死苻坚而背负的沉重心理负担，这些都让姚苌的精神和身体状态差到了极点。 返回途中，一天夜里，姚苌做了个噩梦，梦见苻坚带着天官使者和数百名鬼兵冲入大营，吓的姚苌从床上爬起来就跑，鞋子也没穿，一路逃回皇宫。宫门外，姚苌冲卫兵呼救，闻声而来的卫兵举起长矛对着姚苌身边的鬼兵就刺，结果鬼兵一闪，卫兵一不小心竟然刺中了姚苌，刺中的部位很尴尬，是姚苌的小弟弟。“宫人迎苌刺鬼，误中苌阴”（《晋书.载记第十六.姚苌传》）。 鬼兵大喜：“得，正中死穴，不用我们动手了。”说完一哄而散。卫兵们不知所措，慌忙拔出长矛，结果姚苌下体血流如注。 吓得姚苌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定了定神，正庆幸只是一场噩梦，忽然觉得下体疼痛难忍，低头一看，已经肿得老大。姚苌慌忙召来御医，御医以细针刺破肿处，试图放出瘀物，不料几针下去竟血流如注，和梦中情形一模一样。“寤而惊悸，遂患阴肿，医刺之，出血如梦”（《晋书.载记第十六.姚苌传》）。 此时姚苌已经意识不清，陷入昏迷状态，嘴里不停念叨：“臣是姚苌，不是姚襄，杀陛下的是臣的哥哥姚襄，不是臣，求陛下不要冤枉臣。” 姚苌一路念叨，竟然坚持到了长安。 公元393年十二月，己亥日，进入长安后，姚苌立即传令太尉姚旻、尚书左仆也尹纬、右仆射姚晃、尚书狄伯支、将军姚大目紧急入宫接受遗诏，辅佐太子姚兴。 弥留之际，姚苌向姚兴交代最后遗言：“我死之后，如果有人诋毁这几位顾命大臣，你千万不要轻信。继位后一定要好好对待兄弟，好好对待大臣，做事要讲诚信，对百姓要仁慈。如果做到这四点，我就什么也不担心了。” 右仆射姚晃忽然想起什么，忙问：“陛下，请问苻登，我们该如何取之？” 姚苌眼睛一闭：“不足为虑。大业即将完成，以姚兴才智足以对付，不要再问了。” 第二天，公元393年十二月，庚子日，姚苌病逝长安，时年六十三岁，在位八年。 与慕容垂处心积虑、静待谋反不一样，姚苌叛秦似乎更具偶然性。因为慕容泓在华阴举兵，苻坚派姚苌和皇子苻睿平叛，结果苻睿鲁莽轻敌，不听姚苌劝告，战死疆场。事后，姚苌派往长安通报消息的两位大将被苻坚一怒之下斩杀，姚苌也因恐惧而畏罪逃亡，后在马牧受人拥戴，举起反旗，可谓迫不得已。 当然，即使苻睿不死，只要苻坚稳定不了关中，各方势力层出不穷，之后的姚苌多半也会举兵。 姚苌最大的污点就是杀苻坚，以及不可理喻的掘墓鞭尸，为后世所诟病，姚苌自己也因此留下心理阴影。 从公元384年马牧起兵算起，姚苌用了整整十年时间将后秦发展为西北地区最大的势力。只不过，此时的西北还远远谈不上太平，前秦、西秦，还有后凉、东晋等，这些大大小小的势力依旧考验着继任者姚兴的智慧。 姚兴，字子略，姚苌嫡长子，生于公元366年。 姚兴原在前秦担任太子舍人，姚苌起兵后，姚兴冒险逃出长安前往马牧，后来姚苌称帝，姚兴被立为太子。姚苌在长安的时间很少，经常在外征战，姚兴就负责留守长安，处理后秦政务。虽是羌人，但姚兴精通儒家文化，处理政务之余，经常与太子舍人梁喜、太子洗马范勖等名儒谈经论道，时人多有称赞。 不过，也因为长期留守长安，姚兴带兵打仗的经历很少，此前仅有一次，受左仆射尹纬推荐，率军攻打苻登的老巢胡空堡。所以，姚兴在军中几乎没有任何威望。 后秦的军队主要掌握在姚苌生前重用的几个将领手里，包括姚兴的叔叔姚硕德、姚绪，还姚兴的弟弟姚崇等，这些人即是宗室，又手握重兵，各镇一方。 姚苌病逝之初，姚兴为防止地方叛乱，下令封锁消息，秘不发丧，仍旧以姚苌名义下诏，让各将领更换驻地，姚硕德由李润调往阴密，姚绪由阴密换防安定，姚崇被调回长安。 换防期间，姚硕德的心腹纷纷劝姚硕德：“陛下想来已经驾崩，而公素有威名，麾下兵力最强，新君继位必然对公有所猜忌，不如趁此机会将大军开进秦州，观望时局。形势如果对公不利，不如攻入长安。” 姚硕德坚决不同意：“太子气量宽宏，绝不会有所怀疑。现在苻登尚未剿灭，如果内部再互相争斗，岂不自寻死路？我最多不过一死罢了，岂能做谋逆之事。” 随后，姚硕德上表申请返回长安，向朝廷表明心意，姚兴大为感动。 姚硕德深明大义，为后秦政权交接起到了极大的稳定作用。新皇帝姚兴因为有叔叔姚硕德的支持，其他人再不敢轻举妄动。 稳定内部之后，姚兴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灭掉苻登。当然了，苻登也一直在等待这一天。 公元393年，十二月底，刚刚继位的姚兴就以尹纬为长史，以狄伯支（唐朝武周时朝名臣狄仁杰先祖）为司马，亲率大军征讨苻登。 说到这里，有个问题细究起来很有意思。 姚苌在世时以防守为主，几乎从不主动进攻苻登。但姚苌擅防守反击，每次总能以计取胜，不断削弱前秦实力。可姚苌就是不主动出击，哪怕明知道苻登就躲在某处，也从不想着集中兵力彻底解决苻登。 是姚苌没实力吗？似乎不是。姚苌弥留之际，右仆射姚晃问该怎么对付苻登，姚苌的回答很有意思：“大业就要实现，姚兴足够对付苻登，你们不要再问了。” 姚苌胸有成竹，完全没把苻登当回事，所以都懒得正面回答。既然很少带兵的姚兴都能轻而易举对付苻登，那戎马一生的姚苌又岂能对付不了？ 所以，应该不是姚苌对付不了苻登，而是有意留着让姚兴解决。一来，姚苌了解苻登，知道苻登再折腾不出花样。二来，姚兴几乎没有战功，军中资历太浅，需要给他机会树立权威。多年来，前秦这棵大树已经被姚苌砍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交给姚兴解决吧。 苻登听说姚苌病逝，又得知姚兴亲自带兵来攻，很是兴奋，对众将说：“姚兴这小子，我一定要折一根树枝好好打他一顿！”“姚兴小儿，吾折杖笞之耳”（《晋书.载记第十五.苻登传》）。 在苻登眼里，没了姚苌的后秦，彷佛就是没了牙齿和利爪的老虎。为了庆祝姚苌的死，苻登还宣布大赦境内。 然后，苻登命弟弟、前秦司徒、安成王苻广留守雍城，命太子苻崇防守胡空堡。为了安抚西秦，必要时让乞伏乾归帮一把，苻登还特意派使者去金城（今甘肃兰州），拜金城王乞伏乾归为左丞相、河南王，领秦、梁、益、凉、沙五州牧，加九锡大礼。 安排妥当后，苻登带着全体将士一路向东，迎战姚兴。 显然，无论是苻登还是姚兴，都把这次对决视为生死之战。两家斗了这么多年，也该决出胜负了。 3、苻登败亡前秦盍然坍塌 征战十年后秦雄踞关中公元394年，二月，苻登先后攻克后秦据守的姚奴堡和帛蒲堡，迫使驻守避世堡的后秦咸阳太守刘忌奴归顺。三处坞堡都在今陕西省咸阳市境内。 姚兴不慌不忙，亲自带着一支轻骑，长途奔袭至避世堡，一举将堡垒拿下，生擒了守将刘忌奴。 四月，苻登抵达六陌（今陕西省咸阳市乾县境内），准备经废桥（今陕西省咸阳市兴平市境内）向东进攻长安。 废桥在长安城西约一百里处，附近有座马嵬堡（今陕西省咸阳市兴平市马嵬镇），由后秦始平太守姚详（姚襄孙子）驻守，姚详的任务就是将苻登挡在兴平境内。姚兴担心姚详不是苻登对手，又把足智多谋的长史尹纬派去增援。 尹纬率军一路急行，抢在苻登之前占据了废桥，然后派兵拦河筑坝，切断当地水源。苻登的将士一路口渴难耐，到了之后却找不到水源，仗还没开打，就被渴死两三成的兵力。“登争水不得，众渴死者十二三”（《晋书.载记第十五.苻登传》）。 无论是进攻长安还是解决引水问题，苻登都必须拿下废桥。于是，据守废桥的尹纬就成了苻登猛攻的对象。 苻登拼死进攻，尹纬拼死守卫，两支秦军在废桥展开了生死决战。 姚兴知道苻登对废桥志在必得，担心尹纬出意外，又增派司马狄伯支火速赶往废桥，告诉尹纬：“苻登穷途末路，必会以死相搏，长史不必硬拼，必要时可撤去防守。” 尹纬却说：“先帝刚刚去世，陛下新君继位，朝野人心忧惧，若不奋力一战夺取大胜，势必影响陛下的威信。” 姚兴担心的是尹纬性命，尹纬担心的却是后秦政局。所以，尹纬不但没有退缩，反而集合了包括姚详在内的所有兵马，对苻登发起了绝地反攻。 战斗从白天一直持续到深夜，最终苻登大败，将士四散溃逃，苻登单骑逃回雍城。“与纬大战，为纬所败，其夜众溃，登单马奔雍”（《晋书.载记第十五.苻登传》）。 可是，让苻登没想到的是，雍城已是一座空城，留守的安成王苻广听说苻登大败，早就逃之夭夭。苻登赶紧又跑到胡空堡，发现胡空堡竟然也空了，守卫胡空堡的太子苻崇同样弃城而逃。 眨眼之间，前秦在关中已无片瓦，苻登无处可去，只好继续往西，狼狈逃至平凉，希望在陇西觅得一处藏身之所。 废桥之战，就是苻登的淝水之战。 五月，大胜之后的姚兴正式为姚苌发丧，追谥姚苌为武昭皇帝，庙号太祖，葬于原陵。姚兴正式继位，改年号为“黄初”。 东汉光武帝刘秀、前秦开国皇帝苻健的陵墓都叫原陵，而姚苌的原陵位于长安城北，今陕西省西安市高陵县通远镇灰堆坡村西南，如今地面建筑及封土早已荡然无存，无任何痕迹。相比之下，曾被姚苌掘墓鞭尸的苻坚，却还能保留一抔黄土和一块立碑，不时还有后人祭奠。 苻登从雍城一路往西，然后又往北，一直逃到平凉才收拾残兵躲进了马毛山。马毛山位于今甘肃省平凉市西北、宁夏固原市东南。 姚兴马不停地，立即率军进抵安定（今甘肃省平凉市泾川县）。 苻登自知仅靠手上这点残兵已无法翻盘，只好向西秦求援。乞伏乾归此前被苻登加封为河南王、五州牧。 为了让乞伏乾归出兵，苻登把儿子、汝阴王苻宗派到金城做人质，并再次进封乞伏乾归为梁王，还把妹妹送给乞伏乾归做梁王妃。 乞伏乾归还算有义气，大手一挥，让前军将军乞伏益州率一万骑兵前往马毛山，支援苻登。 公元394年七月，就在苻登焦急的等待着西秦援军时，却不料率先赶到马毛山的竟是姚兴的追兵。 双方战于马毛山南，这也是两秦最后一战。结果显而易见，没有任何奇迹发生。苻登再次全军覆没。 苻登这次是实打实的全军覆没，因为苻登自己也成了俘虏。姚兴不会给自己留后患，当场将苻登处斩。 前秦第五位皇帝，苻登，就这么死了，时年五十一岁。 当初，公元386年时，苻登在枹罕城内被各氐族首领推举上台，成为前秦领袖。同年十月，前秦皇帝苻丕兵败被杀，苻登登上前秦皇位，也登上了中国的历史舞台。 此后八年，苻登凭借一己之力，让奄奄一息的前秦重新在关中振作起来，不但让前秦得以延续，甚至还一度让姚苌疲于奔命、头疼不已。然而，前秦终究是日薄西山，苻登既无出众的智慧，又缺少得力干将，只能孤军奋战，无力支撑行将倒塌的前秦大厦。 苻登的结局是悲壮的，也是意料之中的！ 杀了苻登之后，姚兴将俘虏的前秦将士全部遣散回家，又从阴密迁了三万户百姓到长安，还把苻登的李皇后赐给了右仆射姚晃。苻登的原配皇后是毛兴之女毛氏，在姚苌偷袭大界时被杀，苻登又改立李氏为皇后。 乞伏益州在途中听说苻登已经战败被杀，立即掉头返回。 太子苻崇放弃胡空堡后辗转逃到了湟中（今青海省西宁市湟中区），听说苻登被杀，便在湟中即皇帝位，改元“延初”，追谥苻登为高皇帝，庙号太宗。 不过，苻崇继位还不到两个月就被乞伏乾归赶跑了，因为湟中是西秦的地盘。苻崇打又打不过，只能离开。可天下虽大，哪里还有容身之所呢？ 苻崇最后想到了陇南仇池，因为陇西王杨定在那里，他应该会给点面子。 公元394年十月，苻崇逃到陇南，投奔了杨定。 杨定果然对前秦很有感情，立即率两万兵马，带着苻崇一起攻打乞伏乾归，既要为苻崇报仇，也要为苻崇打下一块容身之处。 可是乞伏乾归并不好惹，立即派凉州牧乞伏轲弹、秦州牧乞伏益州、立义将军乞伏诘归三人分率三支兵马，一共三万骑兵迎战。 杨定首先与乞伏益州遭遇，双方大战于平州（位置不明），乞伏益州大败，兵马损失大半。乞伏轲弹和乞伏诘归见状不敢再战，准备撤军。 乞伏轲弹帐下的司马翟瑥见主子想逃，提剑怒斥：“将军身为宗室，一军之主，当奋力相搏。今一军虽败，但其余两军完整，怎能溃逃？逃跑之后又有何颜面去见主上？将军若执意逃跑，我翟瑥今天就便宜行事，先杀了将军。” 一番言辞说的乞伏轲弹面红耳赤，于是放弃撤军，通知乞伏益州和乞伏诘归两人率军前来，要和杨定决一死战。 之后，西秦三支大军将杨定和苻崇团团包围，双方陷入混战。杨定拼死抵抗，最终寡不敌众，死于乱军之中，做了四个月皇帝的苻崇同样战死。 苻崇一死，意味着曾经雄踞北方的前秦帝国彻底灭亡。 前秦与后秦鏖战十年，最终主力尽失，被赶出关中，奄奄一息时又被西秦捅上最后致命一刀，就此殒命。 苻氐和姚羌，这对老冤家明争暗斗了几十年，至此尘埃落定。关陇地区前秦、后秦、西秦三秦鼎立的局面，也因前秦的出局变为两秦并立。 苻氏老家在略阳郡临渭县，即今甘肃省天水市秦安县。姚氏老家在南安郡赤亭县，即今甘肃省定西市首阳镇梁家营村。两地同属陇西，相距不过二百里，完全可以称为老乡。 前秦奠基人苻洪和后秦奠基人姚弋仲当年都在后赵石虎手下为将，各镇一方，苻洪率氐人驻守枋头（今河南省鹤壁市浚县东枋城），姚弋仲率羌人驻守滠头（今河北省衡水市枣强县），两人一南一北，拱卫后赵都城邺城。 公元350年，后赵因石虎病逝而大乱，苻洪和姚弋仲两人同时看上了关中这块适合创业的风水宝地。随后两大部族火并，苻洪击败姚弋仲派出的姚襄，拿到了进入关中的入场券。不过最后进入关中的是苻洪的儿子苻健，苻洪在入关前被后赵大将麻秋毒死。 因为战败而只能留在中原的姚弋仲随后也于公元352年病逝，两大政权的奠基人就这么前后脚走了。为避免在中原厮杀中亡族，姚弋仲病逝前特意交待姚襄一定要带领族人南下投奔东晋。 可是，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战乱年代，带着数万族人的姚襄走到哪里都会被视为洪水猛兽，诺大的北方竟无一寸立足之地。无奈之下，最终选择与苻氏争夺关中的姚襄结局相当悲壮。姚襄战死，部族寄人篱下。 此后，姚氏归附苻氏，这对老冤家的争斗也告一段落。 如果没有淝水之战，苻氏和姚氏的君臣关系会一直延续，前秦的强大让姚氏不会也不敢想有一天竟然还能翻盘。 淝水之战前，苻坚特意把自己曾经就任、此后再未授予任何人的“龙骧将军”职位授给了姚苌，还勉励姚苌建功立业，不想竟一语成谶。 之后苻氏和姚氏在历时十年的第二阶段争斗中，姚氏最终翻盘，而且翻得很彻底，一举将苻氏推下历史舞台。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话用在苻姚之争上再合适不过。 后人唯有感叹！这也是读史的乐趣！ 前秦自苻健于公元351年建立，至末帝苻崇于公元394年灭亡，历苻健、苻生、苻坚、苻丕、苻登、苻崇，共六个皇帝，存国四十三年。 前秦国祚，也就是政权维持时间，在十六国中排名第三，仅次于前凉（存国六十二年）和西秦（存国四十六年）。姚苌建立的后秦存国三十三年，比前秦少了整整十年。 因为王猛的辅佐，前秦在苻坚统治时期达到鼎盛，国力在十六国中最为强大，甚至远超东晋，前秦的疆域甚至比后来的北魏还要大。即使放眼整个中国历史，像前秦这样能彻底统一中国北方的朝代并不多，苻坚也因此被后世称为“大帝”。 苻坚执意南征，经历淝水之败后，前秦迅速由盛转衰，不到两年时间便分裂成若干个政权，坍塌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像苻坚这样登顶巅峰后又迅速跌落谷底，短时间内品味了冰与火滋味的帝王，后世应该只有隋炀帝杨广、唐玄宗李隆基两位了吧！ 当苻坚亲冒矢石站在长安城头看着西燕慕容冲猛攻城池的时候，当杨广站在江都宫的镜子前感叹自己“好头颅“的时候，当李隆基在西内太极宫里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时候，他们都会想些什么呢？如果上天安排这三个帝王坐在一起，他们又会谈论些什么呢？会一起总结经验和教训吗？ 不管后人如何遗憾和不舍，前秦终究在公元394年落幕了，从而成为十六国中继汉赵（亡于329年）、成汉（亡于347年）、后赵（亡于351年）、前燕（亡于370年）、前凉（亡于376年）之后，第六个灭亡的政权。 前秦灭亡，受益最大的就是西秦和后秦。此后，陇西基本归西秦所有，关中则归属后秦。 杨定死时无子，其叔叔杨佛狗之子杨盛在杨定出征时留守仇池，负责监国。杨定死后杨盛继位，成为后仇池国第二位君主。 杨盛继位后立即遣使东晋，对东晋称臣，两年后，公元396年，杨盛又改为对后秦称臣。 前秦末帝苻崇的儿子苻宣等一批苻氏宗族在前秦灭亡后大多投奔了杨盛，被杨盛妥善安置，也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