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3月1日，星期五，小雨

历史回声

平孟战区仍然是一片平静，越方似乎比我们更平静一些，毫无动静，无所作为。据师技侦队通报，当面越军反复督促其一线守军：不可轻举妄动。

面对战争与和平，处在战与和之间，我更强烈地感受到和平生活的安宁是多么幸福！是多么可贵！远在故乡的父亲母亲你们还好吗？湘江岸边的株洲城下雪了吗？

正当我在沉思遐想的时候，黄玉墩副参谋长全副武装走进我们坑道内的房间，对刘共希股长说：刘股长，今天借小猪（小朱）崽子和我去出差一趟，你看行不行？刘股长哈哈大笑说道：放行放行！不过这小猪（小朱）帅气英武，靓仔一个，当心让平孟壮家妹妹抢走吃了哟。黄玉墩首长故作惊讶和生气的表情说：什么？这个小猪（小朱）崽子敢当我的面去拉姑娘？门都没有！

我知道两位首长又拿我这个小干事开涮了，赶紧起身左肩手枪，右背挎包，扎好腰带，拍拍黄首长的肩膀说：黄大叔，有请！

黄玉墩副参谋长早期照片

今天运气好，出了坑道，便在连部门口上了吉普车。往日，我和刘股长上高地，下连队，到村庄走访人民群众，几乎都是步行。蒙蒙细雨中，吉普车靠山沿坡一路下山，拐了几个弯，来到平孟街公社院内，平孟公社武装部韦部长早已在院内迎候我们。小车司机和警卫员在吉普车内未下车，随时等候我们上车开往另一个目的地。我和黄首长上二楼进了韦部长的办公室，黄首长和韦部长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

从韦部长交谈中得知，早在上世纪末，中法两国签订条约，勘定了中越两国边境走向和界碑具体埋桩位置。据说，安置埋桩平孟关口前方114号界碑时，扛抬界碑的几个民工一是因为劳累过度，二是因为天色已晚且天又下着大雨，所以，几个民工自作主张将界碑就近移放到现在的114号界碑处，予以定桩填埋。其实界碑的准确位置，应该是从现在的114号界碑再往南前移1000米左右，也就是说，本来从界碑东侧的长排山，到西侧的坡利岭山脚下的越南那洋村庄一线范围内的领土，都属于我们中国所有。我听了以后惊掉了下巴，感慨万千！接着，韦部长又说，以前那坡境内的百合、百南等地曾被越南夺走统治，直到上世纪末中法签订条约之时，百合、百南等地的老百姓不愿离开中华故土，与清朝划界大臣反复交涉，经大臣们据理力争，终于将百合、百南等地划入中国境内。

那坡中越边境军事地图

我是第一次听到这历史奇闻，更加好奇地竖起耳朵靠近韦部长听他侃侃而谈。

韦部长思维活跃，谈兴很浓，他带有壮话口音的普通话让我听得津津有味。他的思路从上个世纪跳跃到本世纪。

他说，40年代末，胡志明及其越共首脑机关在平孟地区活动频繁，进进出出很活跃，平孟当地老百姓是为他们提供了很多帮助的。谁知道现在越南当局忘恩负义，与我为敌，简直就是一条白眼狼！

韦部长和黄首长还在漫无边际地神聊海吹，我却被历史的回声震惊得心潮起伏，激动不已。韦部长给我上了一堂生动的历史课！

过了一会，黄首长起身告辞，我们出门上了吉普车。黄首长对我说：你听听就行了，历史迷雾重重，我们后人只要守护好现在的疆土，就是对国家的最大贡献。我深有感触地说：黄大叔，怪不得平孟街上好多人的舅舅姨妈，表哥表妹都在对面越南村庄定居哩。黄首长回答：是呀，这就是历史写就的人间故事，为什么说戏说历史，戏说人生呢？

平孟战区军事地图

听首长一番开导，我心豁然开朗，也受益匪浅。吉普车一溜烟就回到了前指坑道。有人敲着饭碗，以手做喇叭状高喊：开饭啦！

我一下子从历史迷雾中回到生活现实，真感觉肚子饿了。下了车，黄首长扯扯我的枪带，悄悄对我说：小猪（小朱）崽子，怎么样，中午陪我喝个8+1（9，意思是酒）得不得？我心花怒放，回答干脆：黄大叔，得！

作者化装成壮民的照片

作者：朱衡生，1979年参加对越自卫还击作战，1981-1992年在广西边防五师十四团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