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担心自己会被留学的未婚夫抛弃,未婚夫和那位洋小姐却用生命保护了她。

指尖阅读 2024-05-21 17:51:26

我的未婚夫是上海滩最有名的画家,每天上门邀请他的达官显贵不计其数。

他去欧洲留学归来时身边带了一个很娇俏的小姐。

他穿着外国定制的西装,那位小姐一身白色小洋裙,头上戴着一顶精致的小礼帽。

他们没有牵手却彼此依靠,显得我这个还穿着大清王朝的袍褂格格不入。

我以为我迈着裹小脚的步子是永远也跟不上他们了,可当敌军打入城内时,我的未婚夫将我和洋小姐一起送了出去。

他却永远留在了那场战争中。

1

绍宇打电话回来的那天,上海下着细密的雪。

上海滩是很少下雪的,我披着今年新做的披风站在火车站等他。

我记得他离开上海时也是我这样站在火车站送别他,我和他指腹为婚,绍宇接受的是民国新思想新教育。

所以即使他认为我们的婚事过于草率,他也从未说过退婚的话,对我也总是颇为照顾。

他去欧洲学习两年,这两年里他很少写信和打电话来,但这也是情有可原的,听说欧洲离这里很远,要坐很久的船才能到,我想他一定是没办法经常联系我。

火车轰鸣声越来越近,直到一辆发着黑烟的火车靠近站台,车上一下子涌下来了许多人。

我踮着自己的脚在人群里寻找绍宇,但雪花有些遮挡了我的视线,我的脚也不能长时间踮起,所以我一时间在人群中有些慌乱。

我怕我错过他。

“宫佳!”在嘈杂的人群中,我恍惚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于是再次努力去看,果然看见了一身西装革履的绍宇。

他手里提着行李,也不晓得撑把伞,虽然雪下的不大,但还是在他的肩头薄薄的积了一层。

我欣喜的冲他招手,他走的这俩年,我在家中照顾他年事已高的父母,其实是很不容易的,就算绍家有些家底,可总惦记着他上学要用到钱,还是把日子过的紧巴巴的。

等到绍宇走近后我才发觉,他身边还跟着一位很时尚的洋小姐,这么冷的天,她也只穿着一件小洋裙,外面只裹了一件皮草披肩。

她长得很漂亮,就像我在报纸上看见的那些外国女人一样,敢将自己的小腿漏出来。

我在心中猜测这位小姐的身份,一边急忙将手里的伞偏向了绍宇,可惜我只带了一把伞,此时三个人站在雪下,我甚至不知道该给谁撑,一时间竟有些进退两难。

那位洋小姐倒是心善,看出了我的窘迫,她朝我弯了弯唇角,很温柔地替我解围:“没事,我带了帽子,你和阿宇撑吧。”

她喊绍宇为阿宇,我心里感激她,却又不免狭隘地想她为什么要这么亲昵地喊我的未婚夫。

绍宇有些疑惑:“我昨天给吴妈打电话了,说别来接我啊。”

我听他这样说,一种无名的羞愧感突然涌上心头:“吴妈告诉我了,是我,是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诉说我对他的思念,怎样告诉他我实在是迫切地想要看见他。

我说不出口,那位小姐却很能看透我的心思,她用胳膊撞了一下绍宇,轻声细语的:“她是想你了呀!”

我瞬间红了脸,却又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狡辩。

绍宇却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妥,反而是无所谓地笑了一声,继而向我介绍:“这是我在国外的同学,她叫庄忆君。”

庄忆君,我在心里反复低喃这个名字。

真好听啊。

2

庄小姐是北京人,只是听说这段时间北京不太平,于是她的家人将她托付在了上海的亲戚家。

她和绍宇一样,都是画家,可我却觉得她比绍宇还厉害。

绍宇总是喜欢画建筑,他说建筑都是有感情的,要用心去体会。

但我始终觉得每一栋楼都是冷冰冰的砖瓦,在他的画上也是几根生硬的线条。

可庄小姐的画不是,她最喜欢画活物,画的很像,她还为我画过一张肖像。

画中的我安静的坐在花廊处,穿着一身翠绿的袍褂低头修剪山茶花的花枝。

刚下过雪的山茶花上还覆盖着些白色的雪,热烈的枚红色将我衬托得更加明艳。

看到这幅画时我又惊又喜,有些不敢置信地问她:“这画的真的是我吗?我怎么会这么漂亮。”

那时庄小姐看我的目光很温柔,在温柔中似乎又夹杂着些同情,她很认真地告诉我:“宫佳,你一直都是很漂亮的。”

我觉得庄小姐就像西方教堂里的天使。

绍宇回来后没过多久就开始名声大噪,也许是因为他和某位政府官员交好,或是真的有很多人喜欢他画的画。

总之,自从他回来后,日子就慢慢变得富裕起来。

我的家早就在前些年前的变革中被抄了家,那时绍宇的父母拼死在官兵手底下将我带了回来,告诉我以后绍家就是我的家。

那时我才九岁,绍宇也堪堪十岁,可他却一副大人模样,穿着一袭灰色大褂,摸着我的头告诉我:“宫佳,以后你不会再受欺负了。”

我真的很依赖绍宇,他做事很体贴,出门在外向别人介绍我时从来不会觉得我很丢人,他总是大大方方地告诉所有人:“这是我的未婚妻。”

为了照顾我走路不便,他与我总是并肩而行,甚至有时还会走在我身后,在我没站稳时及时扶住我的胳膊。

绍宇实在是太过于细心,所以我逐渐忘记去询问他与庄小姐的关系。

“宫佳,过俩天我要去参加一场宴会,你要一起吗?”绍宇像之前一样和我商量。

我想他真的很尊重我,听说有些留洋回来的公子都是不愿意和我们这种裹了小脚的女人搭茬的,因为我们都是被时代抛弃的产物。

但绍宇对我的态度还是与以前一样。

可惜我不适应陪他去那种觥筹交错的宴会,那些宴会厅里的人大多都是很时髦的,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就算是穿旗袍,也不会再像我一样还穿的厚重的袍褂。

更何况我连走路时都跟不上众人的步伐,我想他们总是会在心里嘲笑我的,也许还会嘲笑绍宇。

我不想做绍宇的累赘,于是我低着头轻声回应他:“我就不去了吧,家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绍宇依旧很温柔,他弯腰与我平视,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家里还有吴妈在,你不必那么操心。”

可最后我还是拒绝了他,绍宇似乎是有些失望的,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告诉我不要太忙碌就离开了。

3

绍宇参加宴会的这天天气很不好,他早晨是坐着轿车去的,听说是一个大官专门派车来接他,不过晚上回来时人太多,他就只能坐黄包车回来了。

我坐在屋子里绣手帕,前些日子庄小姐来看过我的女工,她很喜欢,还夸我厉害,她说她就没有这么精巧的手。

可她的手是能画出很多好看的画人,我觉得她比我厉害多了。

见她喜欢,我还是决定绣一方手帕送给她,花样选的是院里的山茶花。

绣好帕子之后天已经暗沉了下来,吴妈在院里急匆匆地收衣服,我问她:“吴妈,衣服都还没干,怎么这么着急要收起来呢?我来帮你吧。”

吴妈却摆手:“不用了小姐,这些活我干就好。这天看起来是要下雨的,所以我得早些收起来。”

我不太会看天气,但吴妈对这件事是很擅长的,她说要下雨,那十有八九是出错不了。

可要是下雨的话,绍宇晚上坐黄包车回来一定会被淋湿的吧?黄包车的车顶棚是不太好的,这么冷的天,淋湿了也许会感冒。

我连忙去找伞准备去送给绍宇,这时候也顾不得会不会被别人看见嘲笑我了。

走到门口时我又回头将刚修好的手帕踹在了怀里,这样的宴会庄小姐也许也会在的,如果刚好遇见了,直接将帕子送给他也很好。

绍宇去的是临近租界地的一个很富贵的饭店,离家里还是挺远的,我坐着黄包车去,用了两刻钟才到。

到地方时雨已经开始下了,上海的雨来得总是莫名其妙的,此刻雨大的就像是雨师娘娘发火了一样,我坐在黄包车上,隔着雨幕都有些看不清饭店里的灯光如昼。

我思量了一会,还是决定走进些,免得雨太大,等会倒是会和绍宇他们错过。

我撑着伞下车,递给车夫一块大洋,恳请他在雨里多等一会,我等会还要坐他的车回家。

雨水积在地面上,不消几分钟就将我的袍褂底部浸湿,我在儿时也落下了些病根,此刻走在潮湿的雨里,脚踝和膝盖都有些隐隐作痛。

我一步步走到饭店门口,此刻终于能看清店里的情况。

饭店应该是被人包下了,里面都是参加宴会的人,人很多,但绍宇并不难找。

他很挺拔,气质出群,我一眼就看见了他,他正在和一群人围着一幅画高谈阔论着些什么,我听不清,画也看不明白。

但我却清楚地看见了绍宇将自己的胳膊弯在自己的身前,庄小姐戴着白色蕾丝手套,将她的皮肤显得更白嫩,她的手就轻轻地挽在绍宇的胳膊上。

我有些疑惑,不明白这样的举动在西方人眼里是不是一种礼节,毕竟听说西方人见面时都需要拥抱。

我在门口看了很久,久到宴会都要结束,里面的人陆陆续续开始往外走。

明明是来给绍宇送伞的,可我却突然有些害怕,也有些生气,便没有走出去,而是躲在饭店门口的柱子后面。

“阿宇,我叔叔家派了车来接我,先送你回去吧?”庄小姐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

我听见绍宇的声音,他说:“好,谢谢忆君。”

4

我愣怔地在柱子后面躲了很久,直到饭店里的人都走光了,里面的老板出来询问我:小姐,你找人吗?”

我才回过神,连忙摇头表示拒绝,然后又撑着伞匆匆走向方才黄包车的地方。

可惜我回去的太晚,也许是车夫等不及了,或者是方才宴会里的人出了更高的价钱。

总之车夫已经离开了。

我站在雨里有些无措,心里涌出一阵恐慌。

我疯狂的在雨里拦车,但雨太大了,时间也很晚了,路过的车夫都是摇头从我身边走过,

眼看着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我只能选择边往家走边找人带我回家了。

雨还是不见小,打在油纸伞上的声音有些沉闷,更像是一下下打在了我的心脏上。

风飘过来,将雨吹到了我得脸上,顺着睫毛往下流,像是眼泪一样。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哭什么。

也许是因为脚踝和膝盖太疼了,也许是因为天太黑了,也许是因为我拦不到黄包车。

但我想更多的是因为,方才看见绍洋和庄小姐两人,我第一反应是:他们俩真般配啊。

我走了一段路,远远地看到有两个人撑着伞向我跑过来,是绍宇和庄小姐。

绍宇接到我时脸上的慌张神色是真实的,他一遍一遍对我说:“对不起,宫佳,对不起。”

庄小姐更是和我拥抱,她的声音里都染上了哭腔,她说:“宫佳,真的抱歉。”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对我抱歉,我来送伞这件事明明是和她没有关系的。

可当我听见她说抱歉时,我压抑的情绪瞬时爆发,我扔掉手里的伞,狠狠地将她推进雨里,声嘶力竭地质问:“为什么要说抱歉?为什么!”

“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吗?你为什么要对我说抱歉啊!?”

我生平第一次这样大声说话,吼得绍宇都呆愣在原地,手中的一把伞不知道先往谁头上遮蔽。

就像我第一次在火车站见他们俩是一样。

显得无措又愚蠢。

后来我晕过去了,我的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今晚又淋了雨,走了这么长的路,又爆发性的向庄小姐发怒,终于还是承受不住倒了下去。

我被绍宇打横抱在怀里,迷迷糊糊中还听见庄小姐说:“绍宇,我们真的是对不起宫佳。”

我没有听见绍宇说什么,只是突然察觉到脸上有一滴温热。

我想,这应该不是雨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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