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过后,一共死了四个人。
其中两个人和宋齐愈有关。
第一个是车夫,也是和他情同父子的人。
车夫出现在桃花洞妓馆,很明显一个靠拉车为生,还是个腿瘸的老人,不是去消遣的,更不会招惹邹雍进,邹家这一届安排好的准举人。
然而车夫不仅去了桃花洞,而且宋齐愈和赵墨儿赶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车夫被邹家人暴走,几乎奄奄一息。
宋齐愈抱着车夫愤恨地大声咒骂,赵墨儿则傻呆呆地看着。
随之,在赵墨儿的坚持下报了官,却只是亲眼目睹了邹家人的草菅人命,邹家的少爷杀了人,到官府应对的却是一个小管家,当着原告的面行贿,言语中更是不屑。
这里有一个细节是宋齐愈作为车夫最亲近的人,不仅没去官府,甚至连面都没露,全程只有赵墨儿愤恨悲痛。
殊不知这是宋齐愈第二次给赵墨儿下套。
第一次是孔二死后,他忧心忡忡地告诉赵墨儿自己要死了,并且说了替考的事情,随之就发生了桃花洞妓馆车夫被殴打致死的一幕。
紧接着“宋齐愈”死在了家中,和孔二一样,一刀割喉,毁容暴尸。
赵墨儿像疯了一样,即便赵不尤一再警告不要插手,还是一遍遍跑到太学去调查蛛丝马迹,只为能早日让“宋齐愈”瞑目。
从而出现了第二个和他有关的死人——章学正。
章学正临死前,赵墨儿已经赶到,并且看到了章学正临终前指向的地面上的留下的“宋”字。
但赵墨儿怎么可能相信,下意识地拼命擦掉了那个带血的遗言。
应该说从宋齐愈和赵墨儿一起破获祥瑞案开始,再到带领赵墨儿认识太学院的学正,然后是慷慨激昂的对未来仕途的憧憬,以及科考后的惴惴不安,最后是面目全非的死亡。
他做赵墨儿朋友,引导赵墨儿入仕途,再让赵墨儿从激情到诅丧,直至最终的怀疑人生。
只有他知道那种从天堂到地狱的蚀骨滋味,所以他颠覆赵墨儿的一切,从内到外的,从头到脚的。
在这四个死人中,其实真正死的只有三人,而只有孔二是按照“原计划”死的。
这也是那个做擂茶没露面人所说的,孔二的尸体出现在早了一点,以及逃跑的“老鼠”。
孔二和宋齐愈同是这一届士子中拔尖的,同时也都是替考生,所以孔二看不顺眼他,只因彼此知道对方的底细,而这作为士子既是最无奈的,也是最抬不起头的。
所以,他一直在等孔二的死亡,且尸体出现在“计划”外;
所以,章学正必须得死,如此“鬼考官”才成立,事情才能进一步扩大;
所以,邹雍进替他死了,而且肚子里装满了书;
所以,车夫必须得死,因为这最能刺激赵墨儿,其他人为利,唯独车夫是可悲的。
赵墨儿是宋齐愈能遇到的最纯粹的,最能调查冤案的人。
他清楚只要赵墨儿紧追不放,整个赵家就会都出力,而背后站着的顾震,也会卷入案中,最后死的人越多,案情越大,最终纸包不住火,真相才能大白。
邹雍进该死吗?
太该死了,准确的说是邹家该覆灭,邹家人最该死。玩弄权力、草菅人命、官官相护、只手遮天,哪一项罪名都足以致死。
章学正该死了吗?
身为太学学正,无数学子们心中的神,却上了贪官污吏的贼船,伙同恶人祸乱科举,让士子门报国无门,让酒囊饭袋门高官厚禄。
这样的盘根错节,死一个士子翻动不了,死两个也翻动不了。
为何三年来每次科举后都会出现无名尸体而无人问津,为何那些失踪的士子都不了了之?
寒窗苦读数十载,却落一个缺考、失踪、死亡的下场,这该是穷苦人的命运吗?
对于赵墨儿,他只能用终身愧疚抵挡,毕竟是他辜负了别人。
而这才是真正穷苦人的无奈,明明开封府和大理寺就在那高高的立着,但即便走进去了也得不到公平,甚至是自投罗网。
别人一句话却是他的一辈子。
累累白骨,无人问津,只有极端的人用极端的办法,拼尽一条性命和一生努力才能搅弄一点风云,而这点风云不过是权贵人眼里的“老鼠”。
悲切无奈,是多少时代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