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祖国测绘事业抛头颅洒热血的刘振刚
杨龙明
从1962年至1982年,“丈量世界屋脊的英雄测绘大队”——原成都军区某测绘大队在高原军事测绘工作中,先后有22名指战员为此献出了生命,有78名指战员为此负伤,为此致残,平均每年伤亡5人,这在和平时期,一个团级单位这么大的伤亡是非常罕见的。即或是未受伤,由于受西藏恶劣的自然环境的伤害,大多数指战员身上都留下了高原病后遗症,过早离世的比比皆是。他们为祖国的测绘事业而牺牲,而负伤,而致残,他们无愧于中国人民解放军这个称号,无愧于中国人民,无愧于中国共产党,是当之无愧的英雄。刘振刚就是22名牺牲的指战员之一,时年仅22岁。
刘振刚,生于1954年,1972年12月从北京顺义县入伍。该照片从《军事测绘》1983年1月增刊1上翻拍,后经修复上色而成。
壹1976年8月7日的布宗沟(现为布宗村)测绘部队某地形测量中队五组营地,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生机盎然,这正是测绘兵企盼的好天气。作者用AI人工智能软件模拟绘制的某测绘部队地形测量中队五组营地示意图这天一大早,副组长刘振刚就起了床,简单吃了个早餐——几块压缩饼干就凉水,然后背上蔡司经纬仪020,带着助手新战士郑华平准备上山完成白纸测图外业的第一道工序——控制测量。察隅,雪山与原始森林深深相融,它既赋雪域的纯净,又拥有森林的勃勃生机。在这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连绵起伏高不可攀的雪山,它们在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仿佛是天地之间的神秘屏障;山脚下茂密的原始森林与纵横交错而又奔腾翻滚的河流,更像是一片暗流涌动的深绿海洋,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力和杀机,简直一幅深动又神秘的画卷。布宗沟位于西藏察隅县上察隅镇政府驻地西北方向,贡日嘎布曲河谷地带,东南邻毕达村,西北邻墨脱县格当乡,距上察隅镇政府59公里,离非法的“麦克马洪线”就一步之遥,非常近,不时还会有叛匪出现,更有印度军队的虎视眈眈。在上世纪70年代中后期,这地方还是一块无图区,测绘兵还未开垦的处女地。这地方不仅无图还无路,稍不留意就可能踩出实控线外。这里的天气脾气十分古怪,前几分钟是蓝天白云,红花大太阳,让人汗如雨下;后几分钟就可能是乌云翻滚,狂风大作,暴雨瓢泼,寒冷刺骨。就这古怪的天气,就足以让人防不胜防,措手不及。刘振刚所在五组的任务区域就在布宗沟北面尽头麦克马洪线一侧。为了抓住这难得的好天气,刘振刚和郑华平在冰冷浸骨的河水和荆棘丛生的原始森林中艰难地穿行,脚被尖利的石块划破,衣服和皮肉被刺篷抓破,花了四个多小时才赶到了目的地。一到他俩就开选点,定点,观测,记录,做完4个控制点的观测任务后就已是下午六点过,天快黑了。刘振刚与郑华平赶紧收整好观测设备和资料,准备下山回营地。远远望去,感觉山上离山下营地并不远,如果直线回去顶多1个多小时就可到达(不可能的事),但是原路返回的话恐怕要四、五个小时才能到达营地,加上天黑路险,要想又快又安全地回到营地恐怕很难。他俩来回不停地寻找,终于发现一条没有路的捷径——冲沟(多年山水冲积而成)。从上往下看,山顶到山底坡度大约有75~80度,垂直高度约百十来米,很陡,坡上有零零散散的小树,松散的沙石,突出而尖利的岩石和树桩。山脚是一片冲积而成的沙滩。刘振刚觉得可以试一试从这里下山。他于是对郑华平说:“小郑,脚架及测量资料先放在你这儿,我背着经纬仪先试着从这儿下去,如果能顺利下去的话,你再从这里下来,如果不行的话,你再另寻它路好吗?!”“那,副组长您要小心!注意安全!如果不行的话,您回来我们再重新找下山的路。”“好!”说完刘振刚就背上经纬仪试探着往山下走去,说是走其实是抓住那些矮树丛或小树或灌木丛一步一步往下蹭。看着副组长在陡坡上艰难地挪动,郑华平的心跳提到了嗓子眼上。刘振刚每挪一步,郑华平的心跳就会加快,甚至有种眩晕的感觉,似乎眼睛也有些模糊,然后两手紧紧地抓住身边的小树枝或带刺的灌木丛,刺出血了都没有疼痛的感觉。郑华平看着副组长的每一个动作,眼不敢眨一下,气也不敢喘,甚至“副组长您要小心”的话都不敢说,怕影响他的注意力。看着刘振刚艰难的动作,再瞟一眼百余米高的陡坡,郑华平真想喊一声:“副组长,您还是爬上来,我们另外找路下山吧!”可是他没喊,没敢喊,还是怕影响副组长的注意力。郑华平看着副组长的每一个艰难动作比自己亲自攀爬还紧张一百倍,把手使劲地按住胸口,怕心脏跳了出来。不好,郑华平突然发觉副组长背上的仪器箱好像被一块突出的岩石顶了一下,身子晃动了两下脚下踩空然后头朝下从陡坡栽了下去,他吓得不知所措,好大一阵才哭出了声……五个小时后,郑华平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跌跌撞撞回到了五组营地,昏倒在帐篷外。
以上两幅图片为作者用AI人工智能软件绘制的刘振刚坠崖示意图贰以下是刘振刚同中队的战友邱超驰的回忆。刘振刚不幸牺性后,五组组长王顺和立即向中队领导汇报请求支援,中队领导指示离五组最近的王仁祥小组派人前往五组协助处理,将遗体搬运至180多公里外的察隅县烈士陵园安葬。当即王任祥组长就指定我带上一名76年的垫江兵前去支援,我们用了近5个小时才赶到了刘振刚所在五组驻地。当我到了驻地后,王顺和组长就要我跟他一道去刘振刚坠崖现场了解情况,说是要写事故报告。我俩顺着刘振刚坠崖的地方向上攀爬,发现坡道上有很多突兀的岩石,地面有上大量的血迹和脑浆……据王顺和组长及该组战友们说,刘振刚是头朝下摔下来的,头部深深地撞在了沙滩上,脑袋还插入他自己的身体,颅骨破裂脑浆飞溅,惨不忍睹。我的眼睛瞬间模糊,眼泪止不住滾满了脸庞。天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要把振刚战友的遗体运往察隅烈士陵园,还有180多公里,只能靠人力抬运,还要在荆棘丛生的原始森林中穿行,徒涉纵横交错的河流,这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因此采用分段一站接一站转运的方式,由就近的作业中队安排人员组成转运组。我们砍来桦树棒,用背包绳捆绑成一个简易担架,把遗体安放在上面。为了防止遗体滑落,造成烈士“二次伤害”,用绳子把遗体牢牢地捆绑在担架上。第一个遗体转运组共5人,4个人负责抬担架,1个人负责用刀在前面砍路。天黢黑,路很滑,手电筒由于进水,没多久就没电了;没办法,我们又用3根蜡烛捆在一起点燃照亮,但风雨交加,蜡烛熄了点,点了熄,熄了点,一路折腾,不到8公里的路,我们走了近10个小时,汗水和雨水把我们浇成了落汤鸡,一个二个累得几乎昏倒。180多公里,几个转运组通过100多个小时的艰难爬涉,终于将振刚战友的遗体安全送到了察隅烈士陵园,入土为安。大队党委根据刘振刚烈士生前的愿望和在工作中的表现,追认刘振刚为中国共产党党员、记三等功。叁刘振刚的牺牲,战友们心里有千万个不舍,不相信,他的英容笑貌早已深深嵌入到大家的脑海里头了。战友杜立堂回忆说,我与刘振刚是一起从北京顺义区(原顺义县)入伍,且分在同一个中队的战友,他给我讲了刘振刚的故事:1974年4月,我们十中队在新繁镇进行作业培训。一天,镇东大街的农副产品仓库发生火灾。火情就是命令,中队除值班站岗的外,全部都冲向火灾现场,刘振刚第一个冲上房顶,奋力扑打。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先进的灭火器材和工具,基本是靠人的勇气和力气,我们的洗脸盆是常用的灭火工具之一。仓库内存放有多种物资,其中被烧的干辣椒很多,那气味既辣眼,又刺鼻,尽管他被熏得很难受,却一直在那里奋力扑火,直到火被扑灭。待他退出火场出现在大家面前时,大家看到他满身满脸的烟灰,活脱脱一只大熊猫,不由得指着他开心地大笑起来,他也指着战友们笑起来,因为大家都看不见自己是啥模样儿。
奔驰在雪域中的闷罐军列示意图。作者用AI人工智能绘制。1973年4月25日,我们从驻地出发前往乌鲁木齐,闷罐军列一路拖着长长的浓烟和咣当咣当的车轮声,从漫漫的沙漠和雪原身上碾过,载着测绘战士们一路向前奔跑。由于长时间乘车,又是闷罐车,车内的战友们异常疲惫,大家都无精打采,一点精神头都没有。本来和大家一样疲惫的刘振刚跑前跑后,一会儿为战友们打饭,一会儿为战友们送开水,忙得不亦乐乎。刘振刚为了给大家提神打气,给大家讲起了他家乡牛栏山镇金牛村。他说:我们家附近有一座山叫牛栏山,山上有一个洞叫金牛洞,洞里有一头金牛,它经常下山去潮白河里喝水。这里依山傍水,风景优美,就是著名的牛栏山镇,镇上更著名的是“牛栏山二锅头”。他说,欢迎战友们有机会一定要去我们家乡喝“牛栏山二锅头”哈,到时候我请大家。讲完还来一段牛栏山地方小曲儿。战友们打趣说:“好,我们都去喝,把你家喝穷了,看你急眼不?”哈哈哈……,闷罐车箱里响起了一阵欢快的笑声……刘振刚烈士牺牲已经48周年了,他为祖国的测绘事业抛了头颅,洒了热血,是我们大队的骄傲,也是我们测绘兵的骄傲,更是我们中国人民解放军的骄傲!他是我们的英雄,我们要永远记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