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兴年间,文州刘太守告老还乡之后,乡民们突然发现他家门前多了一口老缸。这缸看上去普普通通,缸身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一道道裂纹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
要知道,刘太守身份尊贵,家中房屋华贵靡丽,吃穿用度皆不凡,就连家中的仆从都打扮讲究,又怎会容许家门口放一个这样破旧的东西碍眼。
有传闻说,刘太守在一次外出访友归来的途中,天色已晚,他行至一片荒僻山林时,迷了路。正当他四处寻找出路之际,一道奇异的光从山林深处隐隐透出。
刘太守好奇心顿起,顺着光芒寻去,竟发现这光来自一口半掩于杂草丛中的缸。
此缸周身散发着古朴的气息,在夜色中显得神秘莫测。刘太守见这缸虽样式普通,却隐隐透着不凡,心想或许是哪户百年世家的遗落之物,便将它带回了家,置于门前,想着日后或许能派上用场。
乡里的老学究却摇头晃脑,另有一番见解:这缸说不定是上古神器,历经岁月流转,隐于尘世,如今现身于刘太守面前,定是与他的命格有某种神秘关联,或许是上天要借刘太守之手,让这神器再展神威,庇佑一方百姓。
众人听了,虽半信半疑,却也觉得这缸愈发神秘了。
一日,刘府的仆从出门采买。当他走近那口缸时,却听到一阵轻微的汩汩声,仿佛缸里藏着一股涌动的暗流。
仆从满心好奇,凑近缸沿一瞧,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缸里竟源源不断地涌出清澈的泉水,水面还泛着微微的波光,那水纯净得如同山间的灵泉,散发着丝丝凉意。
发现如此奇景,仆从立即扯着嗓子高喊起来,将府里的管家吸引了过来。
最后连刘太守夫妇都闻声赶来,见到缸中奇景,亦是目瞪口呆。
刘太守生性豪爽,最先回过神来,他伸手掬起一捧水,尝了尝,只觉这水清甜爽口,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灵气。
“莫不是老天见咱老刘家平日里积德行善,赏下这等宝贝?” 刘太守喃喃自语道。
一大家子人围在缸边,惊喜交加,又有些不知所措。刘太守的大儿子却是不屑一顾,命人回屋拿了水桶,将老缸里的水都舀出来淋到路旁的老树底下去。
说来也怪,这缸里的水不管怎么舀,始终不见少,依旧汩汩地往外冒。原本刘大少打算清完这一缸水就作罢,结果往外舀水的仆从来来回回几十趟,缸里的水却一点不见减少,险些把人给累死了。
刘太守一家越发惊奇,左右观察也没看出水缸里面的门道,只会一个劲地惊叹。
这一奇幻事件就像长了翅膀,迅速在周边城镇传开了。起初,百姓们都不太相信,以为是刘太守年老糊涂把梦里的事当真,又或是刘家人故弄玄虚。
可当几个好事者亲眼瞧见那源源不断的清水,顿时惊得合不拢嘴。
一时间,刘太守家门前围满了人,大家对着那口缸指指点点,啧啧称奇。
本地有个贪婪成性的无赖,大伙喊他徐喇子。
此人家里有些财富,平日里就爱欺压百姓,巧取豪夺,把自家的田产扩充得越来越大,百姓们对他是敢怒不敢言。
他听闻刘太守家得了一口神奇的水缸,心中顿时起了贪念。
若是过去还在朝的刘太守,他自是不敢得罪。可如今对方退归乡里,看着还不是跟普通老头一样。
“哼,刘太守风光了一辈子,总不能什么好事都让他占尽,这等神物就该留给咱平头百姓用!” 徐喇子一边在自家院子里踱步,一边暗自盘算着。
于是,他立刻召集了几个家丁,气势汹汹地朝着刘太守家走去。
刘太守早就听见仆从来禀家门口的动静,他皱着眉头走出家门,看到徐喇子那副嘴脸,便知来者不善。
“这缸是我偶然所得,不卖!” 刘太守斩钉截铁地说道。
徐喇子一听,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刘太守,瞧你说的,我徐喇子什么时候做过公平买卖了?今儿我也不怕告诉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带走这口缸的。区区一口缸,太守家里也不会缺,给你银钱也怕折了你脸面,我好心好气同你说,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此话一出,周围看戏的路人都愤怒地攥紧了拳头。这徐喇子一向如此蛮横无理,但他们无权无势,长期以来只能忍气吞声。
但刘太守可不是普通平民。他一挥手,身后的仆从们立刻围了上来,一个个摩拳擦掌,摆出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徐喇子果真是有名的地痞无赖,见刘太守如此强硬,知道硬抢是不行了,眼珠一转,便心生一计。
“哼,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这就去县衙告你,说你私藏宝物,意图谋反,看县太爷怎么治你!” 说罢,他带着家丁气呼呼地转身离去。
刘太守知道这徐喇子定不会善罢甘休,他望着徐喇子远去的背影,心中暗忖:“这奸人去县衙告状,我若不去辩解,定会吃亏,还会落得一个欺辱百姓的罪名。这缸本就是我偶然所得,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倒要看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样。”
于是,刘太守命人扛起那口缸,随他往县衙的方向走去。
县太爷听闻刘太守和徐喇子的事儿,心中窃喜。他本就是个贪婪自私之人,平日里就爱搜刮民脂民膏,如今听闻有这等神奇水缸,顿时打起了歪主意。
“哼,不管这缸究竟是何物,若能落入我手,岂不美哉?” 县太爷坐在公堂上,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暗自思量着。
不多时,刘太守和徐喇子先后赶到县衙。
徐喇子抢先一步,跪倒在公堂之下,哭诉道:“县太爷,您可要为小民做主啊!刘太守平日里就爱逞官爷的威风,让自家的人在乡里横行霸道。如今他不知从何处偷来一口神缸,据为己有。这神缸能凭空生出清水,定是国宝无疑,他私藏国宝,居心叵测,怕是要谋反呐!”
县太爷听了,故意装出一副威严的样子,一拍惊堂木,向着刘太守喝道:“可有此事?”
刘太守不慌不忙地说道:“县太爷,这徐喇子纯属血口喷人。这缸是我在山林中迷路时偶然所得,当时它半掩于杂草丛中,我见它无人认领,便带回了家。至于这缸能生水之事,也是近日才发现,我本想着是老天恩赐,能让乡亲们都沾沾光,从未有过谋反之心呐。”
县太爷瞧了瞧那缸,又看了看刘太守和徐喇子,心中已然有了盘算。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此事疑点重重,单凭你们二人一面之词,本官难以决断。这缸既如此神奇,就暂且留在县衙,待本官查明真相,再做定夺。”
其实,他心里早就想把缸据为己有,只是不好明说。
刘太守一听,急了眼,“县太爷,这万万不可啊!这缸是我刘家之物,怎能留在县衙?我得知神缸能生水后,依旧将它放置于门前,只为让路过的人有口水喝。您要是把缸扣下,乡亲们可就没水喝了。”
三方各怀心思,在公堂上争论不休,僵持不下。
“哼,都别吵了!这缸先留在县衙,待本官查明真相,自会给你们一个公道。若是再敢在此喧闹,定不轻饶!” 说罢,他一挥手,示意衙役将刘太守和徐喇子赶出县衙。
刘太守虽满心不情愿,但也知道在这县衙之中,县太爷说了算,无奈之下,只得愤愤离去。
县太爷命人将缸小心翼翼地搬进后院,心中早已打起了如意算盘。他想着,这缸既能生水,说不定还能生出金银财宝呢!
当晚,他便迫不及待地找来一个金元宝,放入缸中,嘴里还念念有词:“宝贝啊宝贝,快给我变出更多的财宝吧。”
话音刚落,只见缸中光芒一闪,竟真的变出了十个金元宝。
县太爷见状,顿时喜笑颜开,手忙脚乱地将金元宝一一捡起,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
“哈哈,这下我可发大财了!” 县太爷兴奋得手舞足蹈,全然没了平日里在公堂上的威严模样。
他将金元宝藏好,又寻思着:这么神奇的事儿,可得让老爹也见识见识。于是,他连忙命人去请老爹前来。
县太爷的老爹得知消息,匆匆赶来,一进后院,就瞧见儿子正对着那口缸傻笑。
“儿啊,你这是咋了?有啥好事儿,笑得这么开心?” 老爹好奇地问道。
县太爷忙不迭地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爹,还眉飞色舞地演示了一番。
老爹看着那口缸,眼睛也直了,“哎呀,这可真是个宝贝啊!咱家这下可要富得流油了。” 说罢,他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推开儿子,伸手就往缸里掏金元宝。
可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老爹年纪大了,手脚不太灵便,一不留神,竟一头栽进了缸里。
县太爷大惊失色,赶忙伸手去拉,“爹,您没事儿吧!”
没想到,这一拉,竟拉出了一个老爹,再一拉,又一个……转眼间,院子里竟出现了十个一模一样的老爹,个个都叫嚷着:“我是你亲爹!”
县太爷顿时傻了眼,他看着眼前这十个老爹,不知所措,“这…… 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们到底谁才是我亲爹?”
十个老爹却不管不顾,相互推搡着,争吵不休,甚至动起了手。
“我才是真的,你们都是假的!”
“胡说,我才是你亲爹!”
一时间,后院里乱成了一锅粥,哭喊声、打骂声交织在一起。县太爷急得满头大汗,他试图去分辨真假,可这些老爹长得一模一样,声音也毫无差别,他又怎能分得清呢?
就在众人闹得不可开交之际,突然,“砰” 的一声巨响,那口神奇的老缸在混乱中被撞翻在地,瞬间化作一堆碎片。
刹那间,光芒消失,金元宝也不见了踪影,一切都恢复了原样,只留下一地的狼藉和目瞪口呆的众人。
而那十个老爹,见没了金元宝,也停止了争吵,一个个面面相觑,随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原本的亲爹都不见了踪影。
县太爷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喃喃自语道:“爹,爹……完了,全完了……”
他本想独占这神奇的水缸,发一笔横财,没想到却落得一场空,连唯一的亲人都给折进去了。
刘太守得知此事后,不禁摇头叹息:“这都是贪婪惹的祸啊!若县太爷能懂得知足,不被贪欲蒙蔽双眼,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这个奇幻的故事流传开来,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时刻警醒着众人:莫要贪心,知足方能常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