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绍文回忆在新四军五师:挺进纵队成立后,部队战斗力有很大提高

航语的过去 2024-11-12 08:39:01

(一)

1939年9月,我把队伍带到八字门、水漾泉与夏忠武、杨学诚同志会合,随即宣布改编特工总队为新四军。我的党员身份也就公开了。

后来,队伍经过丁家冲时,杨学诚同志提出要留下一个排给鄂中特委作警卫。我便把皮铁军中队拨给他们了。其余的部队就到养马畈参加了整编。当时,先念同志要我把队伍带到京山南山去独立活动。我没有同意,因为我考虑到队伍是地方党发展起来的,应当由地方党去指挥。同时,我对鄂中的情况也不熟,难于独立活动。于是,他就叫我担任支队政治部主任,接替廖义同志的工作。队伍也编为支队司令部警卫连。这时,陶铸同志也从襄樊回来,担任了支队政治委员,杜石公担任了支队参谋长。不久就发生了新街战斗。这次战斗我没有参加,当时我正在生病,住在大山头兴阳寺里。只看到从前线下来的李冠群嘴部受了伤。

新街战斗结束后,队伍开到马家冲休整了半个月。这时,我们政治部除了进行一般的政治工作外,还处理了军队和地方交来的一些案件。有些案件由于没有经验,处理得很草率。例如,应城抗日游击队交来的一些流氓地痞,我们没有经过认真的审理就枪毙了。有一次,部队捉了两个有良民证的群众也误当汉奸杀了。后来知道有这种良民证的人很多,才纠正了这类过激行动。

记得在马家冲休整时,政治部还处理了两桩比较大的案件。

第一桩是杨昌炽的问题。杨原是武汉大学学生,武汉沦陷前夕到汤池训练班受过训。"应抗"成立后,分配他担任了一个中队的指导员。可是,在大山头战斗打得正激烈时,他临阵脱逃了。刚走下山来,就碰见了陶铸和先念同志。

陶铸同志质问他:"战斗这么紧张,你下来干什么?"杨昌炽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是下来烧开水的。"

陶铸厉声斥责道:"胡说!烧开水叫个战士干就行了,你为什么下来?"说着,陶铸就伸手去掏手枪,准备就地枪决这个逃兵。这时,先念同志连忙上前一步拦住陶铸,一面对杨昌炽呵斥道:"打仗当逃兵!这还得了!"一面招呼警卫员:"把他捆起来!送到政治部去。"当天晚上,我问杨昌炽为什么临阵脱逃。他低着头说:"我没有打过仗,心里有点怕。"后来,我和夏忠武商量这件事怎么处理。夏忠武说:"枪毙未免过火了。这个人还可以写点文章,不如罚他三个月的苦工。"以后夏忠武见他的表现还不错,就把他调到"七七报社"去了。

第二桩是张牧云的问题。他原是三团的一个连长,老家是河南。他暗中串通副连长李鹏飞和一个姓张的排长,准备把队伍拖到河南去。这事被张泽普同志揭发后,司令部派人把他们个押起来交政治部处理。当时很多同志认为这是组织叛变,按军法应当枪决。我考虑到自己对三团的情况不熟,决定等先念同志回来研究后再作处理。后来,先念同志说:"他妈的,这些人只能在家屋跟前革命,离开了就不干。他们不过是家乡观念严重罢了,哪里是什么叛变。"

于是,他亲自把他们三个叫来狠狠批评了一顿。后来决定派他们到河南去,组织队伍打游击战。

从先念同志对上述案件的处理来看,他那种实事求是、敢于负责和善于挽救同志的精神,是令人钦佩的。

(二)

1939年12月间,朱理治同志南下到了马家冲。边区党委正在商议把挺进支队改编为纵队。这时,应城日寇出动了一千多人,分成八、九路向我军驻地进行"扫荡",企图把我们消灭在马家冲一带。这个情况最先是许子威同志来马家冲报告的。那天早上,他在路上就碰着了日寇,腿部还受了伤。先念同志问明情况后,就决定布置战斗。

当时驻马家冲的队伍,除后方机关外,总共只两百多人枪。他指定二中队朱达三带一个排扼守黑石岩,不得命令不准撤退。又叫我带一个排去守半天望。其余队伍也都分配了任务,这时队伍还没有吃早饭。任务分配后,先念同志决定吃了饭再打。可是,未等我们吃完,敌人的迫击炮就打到我们村子里来了。我立刻带着队伍和政治部、卫生部向半天望山上爬。上山后,我们与敌人打了一整天。直到天黑时,司令部才通知我们和守黑石岩的一个排撤退下来,要我们从宋河和贾店之间突围出去。

半路上,我们又碰着张泽普一个中队。我叫他们掩护政治部和卫生部。为了抢时间通过宋河附近的公路,保证部队安全突围,我拿着一根棍子连连催促部队快走,不准休息,不准掉队,谁走慢了我就敲他几棍子。这样,我们终于在天亮前赶到了养马畈。后来有些同志还埋怨我说:"那天晚上郑主任好厉害呀!走得慢的人都挨了他的棍子。"

第二天,我们从养马畈开到丁家冲与先念同志会合了。接着我们就把队伍带到八字门进行整编。

(三)

1940年1月,豫鄂边区挺进纵队正式成立。先念同志任司令员,朱理治同志任政委,任质斌同志任政治部主任,王翰任副主任,刘少卿任参谋长。此前我在组建过程中,曾短期任参谋长,杜石公调随营军政干部学校任教育长。同时,豫鄂边区党委也正式成立。陈少敏同志任书记,陶铸任政权部长,杨学诚任组织部长,夏忠武任宣传部长。

挺进纵队成立后,我军不但在数量上有很大发展,而且经过歼灭李又唐和新街战斗的锻炼,部队战斗力也有很大提高。这时,地方上许多中间势力纷纷来投靠我们。应城的郭仁泰也把队伍带到京山石板河与我们接洽,要参加新四军。

郭仁泰原是汉流会红帮大哥,在应城矿区任技术员。抗战初期,国民党曾发出布告,要取缔汉流会。国民党应城县长鲍佛田就把他扣押起来了。后来,蔡松云、徐觉非等同志向陶铸同志汇报,认为郭仁泰是一个可以争取利用的对象,因为他手下有一帮兄弟,如张卓然、李春山、肖庭楚、董汉清等。于是,陶铸同志就通过李范一先生去见鲍佛田,把郭仁泰保释出来了。因此,郭仁泰出狱后,对陶铸同志十分感激,时常说陶先生是他的救命恩人。由于有这样的关系,所以六队的曹多次拉他入伙,都没有成功。

武汉沦陷后,郭仁泰的队伍已有一千多人枪,其中包括二十多挺轻机枪、两挺重机枪、一门迫击炮。从数量来看,确是一支不小的队伍。问题是内部比较复杂,组织纪律松弛,没有什么战斗力。

为了争取这支队伍,边区党委派了谢威、杨子仿等同志到郭仁泰那里去工作了一段时间。他们在摸清了内部情况之后,做了许多耐心细致的工作,终于促使郭仁泰把队伍带到京山来接受改编了。

当时,纵队司令部确定把这支队伍编为第六团。并且决定派我到这个团担任政委,负责改造这支队伍。我接受任务后,先念同志打算派一个班给我作警卫,以保证我的安全。

我笑道:"一个班有什么用?要是他们造起反来,一人一口也把我吃完了。"

先念同志又说:"那就给你一个排吧。"

我说:"不要排也不要班,只带一个警卫员、一个勤务员和一个饲养员,我的基本队伍就够了。这样可以表明我们的诚意,只是要作好政治工作。"先念同志很赞成我的意见,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不久,我就从丁家冲到石板河郭仁泰的驻地去参加了部队的正式整编。纵队司令部任命郭仁泰为第六团团长,张卓然为副团长,谢威同志任政治处主任。全团编为三个大队,九个连。谭子政、陈国良、王珊分别为一、二、三大队教导员。此外还有一个特务连和一个机枪连。

六团开始整训时,先念同志到六团去召集了一个干部会。会上他对这支队伍的改造强调了三点:第一,要确立党的领导,提高全体指战员的政治觉悟;第二,要严格遵守群众纪律;第三,要提高战斗力,做到打不散,拖不垮。

我和先念同志个别交谈时,他说:"要在湖区成立第六团留守处。任命李春山为留守处长。如果有干部请假回家或要求离职可以批准。"

我问他:"如果队伍发生叛变行为怎么办?"他说:"要尽量防止发生叛变,但少数人叛逃总是会有的,只要能保存八百人就不错了。"

后来,日寇来"扫荡"丁家冲、八字门了。当时,杨焕民、蔡松云的第五团和我们住在一起。我考虑到六团刚刚整编,部队情绪还不稳定,就和杨焕民商量搞联合作战。由杨焕民任指挥长,我任政委。

为了掩护司令部和后方机关撤退,我派二大队董汉清把队伍带到芦子坡阻击敌人。结果,董汉清到芦子坡后,听到日寇打了两炮就慌忙撤退下来。敌人向丁家冲进犯时,董汉清一枪也没打,只顾往后跑。

原来董汉清在国民党新七旅当过兵,他经常吹嘘在江西跟红军打仗,怎么把红军打退了。这样一个热心于反共的家伙,自然是不可能积极抗日的。他带着两个排从芦子坡撤下来后,打算一直拖到湖区李家集去。结果在路过五团防守的王家松林时,五团政委杨焕民便下令把他们的枪缴了。

第二天,我到六团团部去,董汉清正哭丧着脸向郭仁泰诉说被缴枪的经过。郭仁泰就大发脾气:"这成什么话?五团缴六团的枪!杨焕民太欺负人了。"

我忙问董汉清:"五团在什么地方缴的?"

董说:"在王家松林。"

我问:"叫你防守芦子坡,你怎么到王家松林去了?团部有命令没有?军队打仗能够这样擅自行动吗?"董汉清哑口无言了。

恰好这时,杨焕民派人把枪全部送来了,还附了一封信给郭仁泰,说明了缴枪的原因。这时,郭仁泰也无话可说了。后来为了整饰军纪,教育部队,我们和郭仁泰研究确定:撤销二营教导员陈国良的职务,派李冠群接替。给董汉清记大过一次,并向全团公布此事。过了几天,董汉清就请假回家了。

不久,六团又开到八字门、水漾泉进行整训。那时候,部队中汉流的风气很普遍。干部战士之间,都喊某哥某哥,称团长为郭哥,彼此既没有职称,也不喊同志,这对于改造这支队伍有很大影响。为此,我们首先说服郭仁泰,要确立党的领导,军队中要解散汉流会,不准称呼哥兄老弟。后来,郭仁泰在全团大会上当众宣布了这些规定,汉流的风气才逐渐清除了。在整训期间,董汉清回来过一次。过了半月,他又请假,并要带几支枪回去。我说,不能带长枪回去,带短枪回去作自卫之用是可以的。我们就让他带一支驳壳枪走了。

为了尽快把这支队伍改造好,我在整训期间曾逐一审查各连排的干部情况,发现问题较多的是二营第五连。这个连的连长李吉安与董汉清是一伙的。五连又是三排长的问题最大。于是,我就特别注意对二营五连的改造。

有一次,边区党委要我们到五台去执行一项任务。我派二营教导员李冠群带领四、五两个连去。临行时,我叮嘱李冠群同志,沿途要监视五连的行动。如果发现有谁叛离部队就立即缴械,特别要注意三排长。

真是无巧不成书。这次行动中,五连虽未发生叛离现象,却发现三排长调戏妇女。经调查确有此事。我们就此撤换了三排长。后来,这个排长请假回家一去不来了。不久,李吉安也请假回家,不再回来了。

另外,特务中队长韩劲武也是郭仁泰的亲信。他虽与我们没有什么仇恨,但江湖气十足,很讲究汉流会那一套。有几次我去找郭仁泰谈话,他腰里插着大张口的驳壳枪,在郭的身旁守护,那样子就和鸿门宴中的樊哙一样。于是,我半真半假地说:"韩队长!你把枪收起来吧!小心走火打着你的脚了。"

韩劲武显得很尴尬,只好把枪械藏起来了。自从董汉清走后,这些不稳定的分子也陆续走了。

1940年5月,六团奉命开进大山头驻扎。这时,日寇开始进攻宜昌,后方兵力比较空虚。我们就配合第五团到应城隔蒲潭打了一仗。谁知我们去打日寇时,顽军六纵队曹助部却趁机向我军的后方八字门进犯。于是,纵队司令部命令我们转回来,穿过宋阳公路,经杨集迂回到顽军后面;同时命令五团从正面进攻顽军。可是,顽军不堪一击,一触即溃,连夜退入了大洪山。7月间,我们六团就进驻向家冲了。

这时,部队经过几次战斗和整训,不仅战斗力有所提高,而且都能严守群众纪律。部队所到之处,尽管田里的苞谷都已成熟,但没有一个人随便摘取的。这在六团改编以前,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在六团工作期间只枪毙了一个人,那还是住大山头的时候。当时,团部关押了连里送来的几个逃兵,干部在教育他们时说,临阵脱逃按军法是要枪决的。不料有一个家伙听说后,当场叫嚷:"要枪毙我们都去!看他能不能都枪毙!"

我知道这事后,马上通知全团集合。当众宣布把逃兵留下来进行教育,而把那个煽动逃跑的家伙枪毙了。从此,队伍就逐渐巩固下来了。虽然后来郭仁泰本人也走了,但部队中的逃亡现象却很少。郭走后,纵队司令部调罗孟刚接任第六团团长。

有一次,司令部政委任质斌同志在评价六团的工作时曾说:"纵队第六团是与郑绍文的名字分不开的。"我说:"这首先是与边区党委和先念同志的领导分不开的。"

(四)

这里叙述一件通过爱国人士杨经曲先生瓦解伪军后,我们进行改造的重要事件。

原来杨经曲是董必武同志的好友,曾参加过辛亥革命。由于为人正直,洁身自好,不善于钻营,一向倾向于我党,所以在国民党里一直是不得志的。大革命时期,他和湖北我党的地下组织有过一些接触。还参加过襄河一带的汉流会和茶会(秘密组织)。他在家乡娘子湖地区有一定的号召力。武汉沦陷后,他隐居在敌占区。他有一个外甥叫黄人杰,在大革命时参加过党,大革命失败后曾向国民党自首。还有一个干儿子叫杨瀛,他们在伪军汪步青部下,分别掌握有一个旅和一个团的兵力。其中也有少数党员,如许大鹏等。

我军在汉阳打了伪军汪步青以后,张执一和顾大椿等同志用董老的名义做杨经曲的工作,要他劝黄、杨两人弃暗投明,回到革命队伍里来。于是,1940年8月13日,黄、杨两人带领所属人马起义归来了。这时,纵队司令部就决定成立第四支队,任命杨经曲为支队长,调我到四支队任政治委员,张执一同志任政治部主任,王海山同志任副支队长兼参谋长。黄人杰所属编为第十团,杨团编为第十一团,并且把李人林同志原第四团也编入了第四支队,作为这支部队的主力。

第四支队成立后,我们开始研究如何整顿这支队伍。当时,我想运用改造第六团的经验,逐一摸清连排干部的情况,撤换一些不稳定的分子,把枪杆子拿到可靠人的手里。但任质斌同志说:"中央有指示,建立外围武装,改造不宜过急。"

那年中秋节,四支队开到天汉的同塚、石家河一带,遇到日寇"扫荡",便折回京山的南山。但是南山的地盘太小,三个团的兵力展不开,给养也成问题。于是,又拖到北山向家冲一带。其实向家冲也住不了,只好分开驻扎。把十一团安排在杜家塌,十团住罗家大湾,支队部驻桥头湾和朝阳塌。

队伍经过这次行动,我们发现有一些人不能长期在部队里生活,例如一些老弱和家属等,我们就主动遣散了一些人。当时,我们对杨团的内部情况不大了解,很不放心。几次派人去工作,也没有了解到什么情况。我和张执一同志都很想把第十一团改组一下,调换一些干部。但该团政委娄光琦反映杨瀛的表现还不错。因此下不了决心,只好看一看再说。

不久,杨瀛果然带领第十一团叛逃了。消息传来,王海山立刻带一个营去追赶。结果在仙人岭打了一下,救出了娄光琦和政治部主任邱金山。有几个指导员在他叛逃时被杀害了。

这时,黄人杰的十团正驻在八字门、包家冲一带。十一团叛逃了,对这个团怎么办呢?我们研究这个问题时,有人主张把该团排以上干部全部换掉。但又考虑到这样做会促使十团的干部离心离德,矛盾更加激化。于是,我们就开诚布公地同黄人杰商量这一问题,有选择地调换了少数干部。

为了顺利地解决这一问题,我和先念同志还去查看了包家冲的地形。通知第十团撤去所有制高点的哨所,由第四团接防,以防止调整干部期间发生意外事情。

不久,宋河和京山的日寇又来"扫荡"我根据地。为了掩护部队转移,先念同志亲自带一个排到包家冲扼守一条要道。当敌人在包家冲烧民房时,十团的参谋长谭子政带领战士与日寇打了一阵。日寇逃走后,还协助群众去救了火。所以后来队伍到这里住宿时,群众一听说是谭参谋长的人就连忙开门让房,热情接待。

(五)

1941年春节后,边区党委决定成立抗日保安司令部。任命我为司令员,张卓然为参谋长。这时,第四支队就改编为十五旅了。

原来在我们根据地和敌占区之间,有一些国民党川军的散兵游勇,经常在京钟、宋应、安平等公路附近打家劫舍,有时也到我根据地进行骚扰,对我地方工作的开展有很大影响,但又不宜用武力去解决。我们决定先把他们收编起来,成立一个洪山支队,再逐步改造他们。最初,我派温家福利用四川老乡的身份去找他们联系。接着,又派张光泽以汉流大哥的关系去找他们接洽。这样,他们才派林光耀为代表来和我们见面。那天我和他谈判收编问题时,他神情很紧张,身上的驳壳枪都上了红膛。后来听到我提出的约法三章并没有很高的要求,他才放心了。

收编他们的第一步是把他们集中起来,然后摸清情况进行调整和训练。但是要把他们集中起来,就必须先取得他们的信任,使他们消除顾虑。要做到这点,就不能有任何急躁冒进的表现。记得洪山支队成立后不久,有好多人到大姐和师长那里告状,说洪山支队的人都是些土匪。先念同志也给我来信说:"要注意影响,不要弄个土匪头的帽子戴上了。"温家福看到师长的信时,害怕起来,不想在洪山支队干了。我说:"你害怕什么?要戴土匪头的帽子该我戴嘛!你只管好好干。"

经过一个多月的联络和商谈,他们终于到向家冲来集合了。那时,他们有的穿着军装,有的穿便服,有的戴博土帽,有的还捆着红头巾,号称什么"神兵队",其中还有一些奇装异服的妇女。

根据这种情况,我们决定把一些根本不适应游击环境的人员遣散一批,把一些可以培养的对象送到随营军校去学习。然后,我就以四川老乡的身份来团结部队,分别和他们建立个人感情。

我这种做法曾引起夏忠武同志的误会。他对我说:"你这不是搞私人军队吗?"

我拍着他的肩头笑道:"同志!你不了解呀!要知道他们不是来参加共产党,而是来投奔郑司令的。我就应当利用这一点把他们团结起来,再逐步进行教育和改造。我们不能用主力部队的标准来要求他们。只要我们把队伍中好一点的成员发展为党员,建立起支部以后,我们就可以退居第二线,用党的名义进行工作了。"后来,我的这种观点终于得到边区党委的支持。

洪山支队成立后不久,京山日寇又来我根据地"扫荡"。在这次反扫荡中,洪山支队能够在向家冲坚守阵地,没有溃散,可见这支队伍大体上可以稳定下来了。

后来,国民党广西军一个连,有六七十人枪,在连长黎照垣的带领下来投靠我们。我们就把这支队伍与洪山支队合编为特务团,我兼任团长。

有一次,特务团在罗家大湾驻扎时,我们发觉部队中有少数人有离队思想。这些人不反共,也没有什么恶迹,但对当时的艰苦生活感到害怕,时常流露出一些要走的话。甚至副团长周茂林也有这种表现。于是,我把以周茂林为首的十几个想走的人找来谈话,公开表示欢送他们。允许他们带六、七条枪走,还发给他们一百多元钱作路费。同时,我也公开告诫他们:不准搞阴谋诡计,暗中勾结人拖枪,否则就以军法论处。出去活动不准打我军的旗号,不准骚扰穷苦人民。

那天晚上,我还请周茂林吃了饭,并且把警卫员的一支驳壳枪也送给他了。当时,周茂林等人非常感动。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共产党竟是如此豁达大度。后来周茂林还说我是个"道德军人"。

这些人走了以后,部队更加团结巩固了。不但从未发生逃亡现象,而且指战员之间都能肝胆相见,有什么思想问题都能坦率地向领导反映。例如有一个侦察员曾直接向我要求调动工作。我问他为什么要调动。他说:"我有个毛病,一出去看见人家的好东西,不拿就过不得;可是拿了,你老人家又要枪毙。不如让我在司令部当个炊事员吧。"当时我就爽快地答应了他。

周茂林走后不到一个月,又把人和枪带回来了。他们还向我表示,再也不愿离开部队了。有一次,师长在视察部队时,到我们司令部住了一夜。我向他汇报了特务团的部队时,到我们司令部住了一夜。我向他汇报了特务团的改造情况。师长很满意,他说:"你对付流氓地痞真有办法!"

(六)

1942年第三次反共高潮到来时,边区党委为了加强一元化领导,以适应战争形势的需要,决定撤销保安司令部,调我到二军分区任司令员。我考虑到如果把特务团带到二军分区去,那就真有点像私人的军队了。于是我决定把特务团交给四十三团,并且亲自到罗家桥找四十三团罗孟刚团长商谈了这件事。罗孟刚一听喜出望外,经过报请师部批准后,就把这支队伍改编为四十三团第二营。赵文彬为营长,林光耀为团参谋长。在整编中有些不宜在主力部队活动的人员如杜炎理、周茂林等就随我到二军分区去了。

有一次,我们在京山南乡的方家岭被日寇包围了。敌人的机枪打到了我们屋门口。我立刻命令周茂林、杜炎理各带一挺机枪进行反击。结果打退了敌人,掩护部队转移了。

我在二军分区工作时,有人告诉我,苏庆阳要来见我。他原是从京钟大队拖枪出去的,但并未投靠敌人,现想来我又怕我杀他。我对来人说:"苏庆阳要来就让他来,他要几支枪就跟我明讲嘛!何必偷偷摸摸地拖枪走。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回来好好干就行了。"

不久,苏庆阳就来见面了,我请他吃了饭,还给了他一些钱。从此,他就一直在我军工作,表现也还不错。

就二军分区来看,第三次反共高潮主要表现在顽固派的军队侵占了我们京北根据地。曹助的六纵队盘踞在向家冲一带,还扬言要把我军赶出鄂中。在六纵队的后面还有一部分川军,驻在板凳岗和三步岭一带。

为了击退这次反共高潮,我们成立了路西反顽指挥部。周志坚同志任指挥长,张执一同志任政委。在先念同志亲自指挥下,我们组织了一次向家冲战斗。调集了十三旅的三七团、三九团,十五旅的四三团、四四团和警卫团共五个团的兵力。在研究作战方案时,有些同志想把主力摆在厂河、绿木岭一线,正面用部队一攻,六纵队一定向川军靠拢,这样就会钻进我们的包围圈。但又考虑到这样一打,可能引起川军参加战斗,事情就麻烦了。最后决定还是采取"丢一碗,吃一砣"的办法作战。

右翼由周志坚同志带十三旅两个团经高视到桐子岭,然后分兵两路:一路经杨林垭向大小花岭进攻;一路攻占双光寨、天门观等制高点,然后分兵一部插向桥头湾一线。

左翼由王海山同志带十五旅两个团,经杨集到白沙坡,仍分兵两路:一路经万家恼向大小花岭进攻;一路攻占仙人寨、太平寨等制高点后,再分兵一部插向桥头湾,与十三旅会师。警卫团从大小花岭正面进攻。包围圈形成后,首先歼灭大小花岭至桥头湾一线的敌人,最后,歼灭驻杜家塌一带的敌人。

部队出发的那天晚上正下大雨,天黑路滑,一小时走了一里路,有的地方硬是要爬行。直到第二天拂晓,三七团才占领桐子岭,打响了战斗。曹勖的六纵队本来就是鸭子队伍,加上我军出其不意的袭击,所以很快就被击溃。不到半天,战斗就结束了。向家冲又回到了我们手里。

过了两天,川军一个军分三路向我军反扑过来。我们便撤退到石板河、丁家冲,使川军扑了空。不久,川军也撤回去了。这时候,二军分区发生一件不幸的事,就是原保安司令部参谋长张卓然,被独立团团长张和志盘枪走火打死了。

(七)

1942年冬,我向先念同志反映,我要辞去二军分区司令员的职务,因为我不会打仗。

他问:"你在红军中担任师政委是怎么打仗的?"

我说:"那时候,军事上有别人负责,我没有指挥打仗。"

不久,师部来令调我到"抗大"十分校担任政治委员。二军分区司令员由肖远玖接替。我到师部去时,要温家福派一个班送我。肖远玖不同意,只叫区中队派几个人把我送过了铁路。

我到师部会见先念同志时,他很惊奇,问我为什么不带警卫部队。我说:"调令上没有叫带警卫队,我怎么能随便带呢?"当天,我又向先念同志反映,要求把我的职务改为副政委。我说:"你是'抗大'的校长,我当政委怎么行呢?"可是先念同志不同意。后来,他从十三旅视察回来又找我谈这件事。他说:"调你到'抗大'当政委已经是边区党委的决定了。以后咱们分个工吧,关于'抗大'的事我服从你,关于整个五师的事你就服从我。"这样,我就无话可说了。

当时,我为什么要在职务问题上提出这些意见呢?因为我们不能光看到一个职务的荣誉和权力,还要估量一下这个职务的责任和要求,自己能否胜任。一个人要知道自己能吃几碗饭,有哪些短处。如果没有自知之明,一味贪求荣誉和权力,就会贻误党的事业,给革命造成损失。

事情决定之后,先念同志就派一个班把我送到小悟山蔡家冲,会着了"抗大"副校长杨焕民同志。那时,"抗大"有两千多学员,分为三个支队。

"抗大"十分校的主要任务是培养五师的军政干部。在军事教育方面,为了培养学员的实际指挥能力,我们采取了降级教学的方针。即排长着重学习班的动作,连长着重学习排的动作。在政治教育方面,主要是讲解当时的革命形势,以及抗日统一战线的有关政策。

从干部情况来看,"抗大"当时的主要问题是领导干部之间闹不团结。几个支队长都不安心本职工作。有的嫌职务小;有的想去干地方,认为地方工作自由些;有的经常与学校领导闹矛盾,特别是有位支队长表现更为突出。就本质来说,他是个好同志。他在旧社会受过反动势力的欺压,认识到在那种黑暗社会里是没有他的出路的,因而对党的事业比较忠诚。但是,他也从旧社会带来了很多坏习气,骄傲自大,认为在"抗大"工作是屈了才,除了大姐和师长之外,什么人也看不起。他脾气暴躁,喜怒无常,经常为一点小事大发雷霆,所以很多同志都不敢接近他。

记得1943年4月间,我们"抗大"从路东转到京山南山时,这位支队长和副校长杨焕民大吵了一次。那天早上,杨焕民的警卫员正在院子里架着一个脸盆烧洗脸水。柴火的熏烟飘进了支队长住的堂屋里。这时,他一跃而起,大骂是谁这样欺负人。警卫员说是杨校长叫烧的。他一听,立刻冲出门来把那个脸盆摔坏了,口里还他娘的骂个不休。当时,杨焕民就坐在隔壁房里,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后来,杨焕民把摔坏的脸盆拿给我看。我笑道:"这有什么?摔坏了再去买个新的嘛。"接着,我又问这位支队长:"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呀?"他也一声不吭。第二天,杨焕民对我说:"我在这里干不下去了,让我带另一支队到云梦。"

杨焕民走后,这位支队长又给我写了一信。他在信中大放厥词,表示不愿在部队里搞了。还公然写道:"我对你们这种二号首长就是不满!不满!不满!"我一看这信,立刻怒发冲冠。感到他这种桀骜不驯的表现再也不能容忍了。我当即回信批评了他,指出他这种行为是党的纪律所不容的。为了妥善地解决这个支队长的问题,我决定把"抗大"带回大悟山,靠近师部去,请师长来亲自处理。

于是,我就去罗桥附近这个支队的驻地,安排回大悟山的事。找他谈话,要他把支队带到大悟山去。并且告诉他,我这次来是下了决心的。

他大概是意识到我这句话的分量,沉吟了一会儿就答应服从命令到路东去。我又叮嘱他:"如果部队在中途出了问题,你要负责!"事情就这样确定了。

不料,第二天我回校部得到几份紧急情报,日寇要"扫荡"南山了。根据情报分析,敌人这次从臼口、皂市、钟祥、京山等地出动了八、九路兵力,企图四面合击,把我们消灭在罗家桥一带。我估计驻在罗桥西的这个支队,不是合围的中心,问题不大!问题是我们驻在汪石家冲的校部,既没有多少武装,又是在敌人合围的中心。在这种紧急情况下怎么办呢?作战科长温家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于是,我把五万分之一的军用地图打开,对照情报,仔细琢磨,终于找到避开敌合击的办法。原来,京山和钟祥的两路敌人之间,有一个叫"岩口"的小村子。这地方地势低洼,四面都是山林,如果不走近村口,就不会发现这里有村子。因此,我决定把校部一百多人带到"岩口"隐蔽下来。为了迷惑敌人,我首先派一个副排长带一个班、一挺机枪到罗桥附近。在看见敌人后就用全部火力打他一阵,把敌人吸引过来,然后迅速撤回。

果然,敌人听到罗桥方向的枪声后,纷纷向合围中心赶去。有的敌人还自相火拼起来。这时,我们校部就按计划开到岩口附近的树林里隐蔽下来了。那天,这个支队也完全转移到天京潜。不幸的是那位副排长在战斗中牺牲了。

第二天敌人走了。我们回到汪石家冲时,逃难的群众还没有回来。村子里到处都是敌人破坏的痕迹,禾场上还有敌人杀了没吃完的猪肉、牛皮。

后来,我们到天京潜与这个支队会合,又遇着日寇"扫荡"。我们又采取迷惑敌人的办法,由支队长带一个班、一挺机枪向皂市方向出击。我就带两个班掩护校部转移到天皂公路以西,跳出了敌人的包围圈。当我们到达汪家河附近时,又碰着了敌人的船队,约一二十条木船。

当时,我们虽然没有什么火力,但敌人在水中,我们在陆上,正是攻击敌人的有利时机。于是,我立刻命令部队在河堤上散开,准备拦击这支船队。可是,当地群众知道后,纷纷跑来跪在地下,要求不打。他们说,打了以后敌人要来烧房子的。

根据这一情况,我就找来当地一个税务员,叫他去警告敌人船队。就说岸上有我军司令部过境,问他们是要安全通过,还是要比一下高低?税务员跑到河边大声喊话之后,敌人都乖乖地藏在舱里不敢露头。我们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汪家河。接着就经郭凤岗到了路东。

经过这两次转危为安的战斗,这位支队长对我的态度有了一些转变,但他的地位观念和牢骚情绪仍然存在。我们到路东后不久,他向我提出一个条件,要一个班给他作警卫。我说:"不行!一个人也不能给你!"第二天,我又在全校大会上不点名批评了他,并且叫大家评论一下,这是什么现象。另一支队政委向我说:"为了团结同志还是答应他吧。"

我说:"不行!这是原则问题,不能让步。团结同志不能牺牲原则。"

不久,我去师部开会回来。这位支队长又向我说:"我想退党,请你转告师长批准我退党。"我一听,立刻果断地说:"你要退党可以,不必报告师长,只要你在支部大会上说一声就行了,我可以负责!入党没有自由,退党还是有自由的嘛!"

他见我的态度很严肃,马上又说:"我这是发牢骚的话,开个玩笑嘛。"

我厉声喝道:"什么?开玩笑?党籍也能开玩笑?你对谁发牢骚?"接着,我又告诉支队政委,如果支队长要求退党就批准他,不要留难。这时,他老是低着头不言不语,活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第二天,我又去师部反映这一情况。先念同志听了也很气愤,决定把这位支队长叫到师部来批评一顿。当天晚上,先念同志严厉而又诚恳地对他说:"叫你当支队长屈了你吗?你有什么了不起?你知道吗,郑绍文在红军里当过师政委,现在他在'抗大'还要求只做个副政委,你用什么和他比?要是在旧社会还有你当支队长的?党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那天,我们谈了半夜,他一直低着头没有吭声。

次日早上,杨焕民告诉我,那位支队长哭了一整夜,现在两只眼睛还是肿的。从此,他才渐渐克服了过去那种坏脾气。

后来,杨焕民对我说:"师长开始派你来'抗大'工作,我还有些不服气。认为'抗大'的领导工作只要有我就行了。现在看来,师长是英明的。"

记得在1944年春天,我又会见这位支队长时,他说:"离开你太久了就不行呀,我现在又有点毛病了。"可见,他认识到我们的批评是真诚的帮助。

"抗大"迁到小悟山以后,我们就根据延安抢救运动的精神开始进行整训。首先,我们请李先念校长来"抗大"作了一次报告。主要内容是:提高政治觉悟,防止敌人打入内部。随后,我又作了一次报告。这两次报告给"外来队"很大的震动。因为这个队的学员有很多是国民党的军官,经历比较复杂,他们听了报告以后纷纷交代自己的历史问题。有些人还说自己是特务,是间谍。但是经过调查,却没有任何真凭实据。所以我们的原则是:你讲你的,我按我的政策办事,一般不予追究,大约一个星期后整训就结束了。

(八)

1943年冬,郑位三同志到边区来了。边区党委根据中央指示,决定在高级干部中进行一次风,并且要我到五师整风班任总支书记。

先念同志对我说:"这次要你担任总支书记,是因为你有红三军的肃反经验。可要记住过去的教训,不能重蹈覆辙啊!"正是由于我们汲取了红三军的经验教训,抛弃了搞逼供信的极左做法,所以整风班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许多干部的历史问题都得到妥善处理。

例如:有一位同志过去曾在国民党军官学校庐山训练班受训。他在洋洋十万言的自传中,详细交代了这个问题。当时,任质斌同志根据延安电报,认为他有特嫌。我看了他的自传后,认为他没有问题。我说:"如果凡是住了国民党军官学校的都是特务的话,那我军的许多高级将领都住过国民党军官学校,如何理解呢?"

后来,这位同志突围到延安,终于找中央组织部查清了他的历史问题。

还有一个叫杨庚的同志,原来是十三旅的参谋。当时中央来电说他是"托派",任质斌同志找我研究如何处理这一问题。

我说:"把问题公开告诉杨庚。叫他自己找证明说清楚。"

任质斌说:"要是他逃走了怎么办呢?"

我笑道:"要是逃走了,那就证明他是个真托派。我们队伍里少了一个托派分子有什么可惜呢?"结果经过查证杨庚的交代,把问题弄清楚了。

当时,先念同志常说:"在干部问题上,一定要做到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从来没有随便开除或惩处一个干部,因而大家都能够心情舒畅地团结共事,这也可说是五师的一个特点。

(九)

1944年8月,整风班结束后,边区党委调我到五军分区作政治委员,兼襄北地委书记。当时,襄北地区非常混乱,除了日寇的骚扰之外,还有许多伪军、特务、土匪活动,严重影响了地方工作的开展。同时,襄北地区又是襄南与路东之间的重要通道。我方从襄南征收的税款,经常要通过这里转到路东大悟山去。那些伪军、土匪的活动也直接威胁我军的给养供应。所以先念同志对我说:"你这次到襄北去的主要任务,第一是剿匪,第二还是剿匪,你们的司令部就叫个剿匪司令部,你们的地委就叫个剿匪地委。"

我接受任务后,与先念同志一起从大悟山出发到襄北去。走到云梦时,先念同志告诉我:"最近出了一件怪事,还与你有关哩。"

我忙问:"什么怪事?还与我有关?"

他说:"前不久延安来了个电报,查问五师的郑绍文同志为什么要到重庆去,到了重庆又为什么不找我方代表团。"

我笑道:"果然是怪事,你怎么答复的呢?"

先念同志说:"我回答了两句话:绍文同志现在军中,从未离开过部队。"停了一下,他又说:"幸喜你在军队中工作,如果是在白区搞地下活动,那就不容易说清楚了。"(此事在1946年我到重庆后才弄清楚,原来是杜石公假冒了我的名字。)

我到襄北后,先后会见了那里的负责同志:五军分区司令员吴世安、副司令员罗厚福、参谋长李人林、政治部主任侯政、四四团团长曹玉清、政委黄德奎和专员张谦光。接着,就在郭凤岗召开了襄北地委会议,研究了襄北地区的形势和任务。

当时,襄北五分区的东北是二分区,以宋应公路为界;西南面是三分区,以襄河为界。在襄北境内几乎遍地都是土匪。

宋应路杨家河一带有土匪许友祥部,天皂路东有伪军张明道部,渔薪河有伪军潘尚武父子,岳口有伪军曾繁涛部,京山北有戴焕章部,永兴镇附近有邓明理部,应城有伪二九师熊光部等等。这些土匪、伪军在地方上打家劫舍,无恶不作,人民群众深受其害。

例如,天京潜石家河一带,很多群众都用砖把大门封了,不敢在家里住。在张明道活动的地方,我军开拔时,群众扶老携幼跟着部队走。他们还叫这是"贴烧饼"。伪二九师还在应城隔蒲潭一带搞政治攻势,招降纳叛,要我军人员去自首。

问题很清楚,要使这种混乱局面平定下来,只有大力开展剿匪。因此,我们在天京潜的夏家场扎下脚之后,就开始研究剿匪办法。首先我们把四四团的两个营分散开来,配合地方武装在泗港和多宝湾之间进行剿匪。不多天,就捉了几十个土匪。经过审讯和调查,决定枪决其中十个罪大恶极的分子。

为了扩大影响,还在夏家场街上召开大会,宣布他们的罪状,然后就地枪决。接着我们又动员地方组织开展搜查土匪的活动。大约一个多月后,天京潜一带的社会秩序就稳定下来了,组建了天北工委。从而也为襄南解款队扫除了沿途的障碍。

不久,我们又派四四团一个营在皂市和永兴镇之间打了一仗。消灭了六纵队邓明理部,救出了被他绑去的两个士绅(其中一个叫张伯尼),又组建团山工委。从而又开辟了一条通往路东的交通线。

10月间,伪二九师的一个营开到曹武街修筑工事。企图长期占领该地,威胁我军的根据地。我和李人林同志商量后,决定派四四团两个营去袭击。结果王登选同志带一个营半夜打进去,拂晓就全歼了该敌,无一漏网。后来应城的敌人赶来增援,看到战斗已经结束就折回去了。

11月间,我们又在汉川 xx 堤歼灭二九师一个营,还俘虏了一个伪副团长。

1944年冬,王震同志率领八路军三五九旅南下,1945年1月到达边区。我们在大悟山开了欢迎会,随三五九旅南下的一批干部也分配在各单位了。我们五分区也分配了几个南下干部,如白宪文、周凤山、范保顺等同志。后来三五九旅要求补充一些人,我们将伪二九师俘虏的两三百人全部交给他们了。所有缴获的武器都留下来分给了县大队。从此,襄北地区的武装力量更加壮大起来,每个县大队都有了几挺机枪。

经过一系列的剿匪活动,襄北地区的形势比较稳定了。但是盘踞在京山杨集一带的戴焕章部仍然在骚扰群众。戴焕章原是我们的统战对象,和我方有过联系,其内部还有一些党员,如朱明哲大队长就是地下党员。但这支部队成分复杂,纪律很坏。群众称之为"刮皮队",称戴焕章为"戴刮皮"。

我们在研究如何处理戴部的问题时,吴世安、侯政两同志主张用武力解决。我考虑到戴部有三个大队,驻扎又比较分散,我们只有一个团的兵力,不可能一口吞下他们。如果只歼灭一部,其余部分就会成为我们的死敌,后果就可能更加严重。因此,我主张利用原来的统战关系找戴部去谈判。但吴、侯两同志不同意这样做。他们背着我向师部发了一个电报,要求批准他们的作战计划。

第二天,机要员交给我一份师部的来电。电文说:"绍文同志的意见是正确的,不宜武力解决。"我看到这份电报,心里很不痛快。他们为什么要背着我写报告呢?报告中写了些什么呢?当时,我问机要员:"司令员什么时候向师部发电的?"

机要员说:"昨天发的。"

我又问:"电稿还在吗?拿来我看看。"

机要员正要去拿电稿,我立刻又想到:师部已经肯定了我的意见,我还要追查那个电稿,是什么意思呢?如果那电稿上有责难我的话,看了之后岂不是只有增添烦恼,影响团结共事吗?于是我把刚走出门的机要员又唤住。说道:"算了!你把师部的来电交给司令员看看。"这样,我们才统一了意见,决定采取谈判的办法解决戴部的问题。当时,戴焕章部驻扎在太平寨脚下邱家湾一带。我们首先把四四团全部开到龚家岭山下,逼近戴部的驻地。接着就通知戴部,我要来与戴焕章会谈,并叫他们撤除龚家岭、太平寨两个制高点的哨所。然后我就带了作战科长温家福、联络员朱明达和一个班的警卫人员直接到戴部去谈判。

会见戴焕章的那天,我们受到了他的盛情接待。晚上,我和他谈了半夜,主要是警告他要约束部下,不能骚扰群众,不能到八字门、丁家冲、杨集等地来活动。当时,戴焕章满口答应照办。还说:"李宗仁派我到这里来当剿匪司令,我哪里剿得了什么匪,只有你才是真正的剿匪司令呀!"这次谈判以后,北山的问题也基本上解决了。

同戴部谈判后,我们又派出一个连到天京潜去开辟渔南地区。那个连去了以后,土匪慑于我军声威,都不敢公开活动了。但是,由于工作进展顺利,又造成某些同志的麻痹情绪,放松了对土匪的戒备。有一次,天京潜大队长周凤山出差到某地去,一个人骑着马在路上大摇大摆。结果被躲在高粱地里的土匪用冷枪打死了。

为了确保渔南地区和京山南山的联系,我们派四四团两个营去袭击石家河张明道部,决定拔除这个伪军据点。当时靠近石家河有一个碉堡,由一个连的敌人驻守。事前我们就做好了内线工作。队伍夜里摸进去以后,里应外合,很快就解决了这个连。后来在进攻石家河街上时,由于遭到了敌人的顽抗,我们还使用了火攻的方法,烧掉了一部分草房。

正当我们准备组织围攻,彻底解决战斗的时候,师部发来急电,要把四四团调到白兆山去。我们只好把附近四个县的县大队各抽一个连来包围石家河。四四团走后,几个县大队都感到兵不足,包围不严。我便把司令部的警卫人员一个不留地调上了火线。当时温家福对我说:"这怎么行?司令部连个门卫都没有,要是发生意外怎么办?"

于是,我又向襄南三分区的司令员贺炳炎、政委廖汉生发去电报,请他们派一个连来做警卫工作。第二天,他们派的一个加强连就赶来了。我给他们分派了警卫的任务。这次打石家河,围了十多天没有打下来。最后因鬼子来增援,我们便撤走了。

后来,贺炳炎还对我说:"那次你来电要警卫人员,我们以为是去参加战斗的,所以特地派了一个加强连。谁知你真的叫他们做了警卫工作。"

我说:"对自己同志就是要实事求是嘛!"

打了石家河之后,我们又决定拔除吴堰岭的伪军据点。当时那里有京山伪保安团的一个连驻守。李人林同志建议,采取攻石家河碉堡的办法,先做好内线工作,搞里应外合。结果由于走漏消息,敌人发觉了我们派进去的人,一个侦察员牺牲了。接着敌人就全部撤走了。

由石家河撤往天皂路九真庙的伪军张明道,对我军南北之间的联系有一定的威胁,但要用武力解决又有很大困难。我就派人去和他谈判,警告他不要骚扰群众,不要阻碍我军的行动。张明道对派去的人说:"请放心,我们怎么敢惹他呀!"后来,他还派人给我们送酒和一些天门绢,向我们表示敬意。

1945年8月,日寇投降的前两天,我在夏家场接到师长电报,要我到北山去会他。走到吴岭住宿时,又接到师长来电说,日寇已经投降,要我们立即召开地委会,准备接受日伪军的投降,研究一些有关政策问题。

在地委会上,我提出要对国民党保持警惕,作好内战准备,不能有和平幻想和麻痹情绪。会后我们向师部写了报告。后来边区党委还把这个报告转发到各分区了。

地委会结束后,我们一面向各县作了传达,一面派出部队积极开展受降活动。当时,天皂公路西边的吴家新场驻有伪军一个连。我去信叫他们缴械投降,但遭到拒绝。于是,我们就以数倍于敌的兵力全歼了这股伪军。战斗快结束时,天门日寇派来一个中队增援,也被我们全部消灭。记得在这次缴获的武器中还有一门九二式步兵炮和几发炮弹。这是五师在抗日期间第一次缴获的大炮。可惜的是我们不会用它。大家围着那门大炮团团转,想不出一个办法来。

【郑绍文(1905一1993),又名郑永铭、郑岩平,四川省潼南县人。早年求学于国立北京农业大学。1927年5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27年11月因参加北京游行并担任西城区总指挥被捕入狱。1929年5月因在上海参加指挥纪念"五卅"运动四周年游行示威活动,第二次被捕入狱。1931年4月后历任中共湘鄂西分局军委秘书长、湘鄂西军委警卫团政治委员、湘鄂西军委警卫师政治部主任及代理师政治委员等重要职务,为洪湖苏区的发展做出重要贡献。1939年后担任新四军豫鄂挺进纵队参谋长、纵队第四支队政治委员、豫鄂边区抗日保安司令部司令员、豫鄂边区第二军分区司令员、抗日军政大学第十分校政治委员、豫鄂边区中共襄北地委书记兼第五军分区政治委员等职。建国后历任中南军政委员会民政部部长,中南行政委员会副秘书长, 最高人民法院中南分院院长、中共中央中南局委员,国务院司法部副部长兼中共党组书记,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长等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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