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今天我去接机。」 我刚从楼上下来，听到的便是这句话。 接谁？顾林？ 我呆愣了一下。 昨天秦峥刚说顾林回国了，今天就去接机？ 秦峥像是明白我在想什么，轻笑一声：「可可今天回国。」 他目光漫不经心地从我脸上扫过，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却又懒得揭穿。 我这才真正清醒过来。 可可是秦峥的妹妹，顾林的青梅竹马。 四年前两人一起被家人安排了出国。 如今顾林回国，秦可自然也是回来的。 我沉默的坐到餐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却听秦峥接着说道： 「你跟我一起去。」 「......」 秦峥缓缓转着手上的婚戒，「不愿意？」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同款戒指，摇了摇头。 「愿意。」 都四年了...... 早就不能掀起什么火花了。 虽然我曾经憧憬过跟顾林一起离开。 但是后来我才知道，任何自由都要付出代价。 只是这个代价太大了。 秦峥忽然侧头，嘴角微翘： 「等会怎么称呼我？」 我从善如流，立刻答：「阿峥。」 他满意的点头。 秦峥是我的金主，平时我都是喊他秦先生。 可惜我在某些方面像条死鱼。 若是换成他包养的那些明星网红，应当能配合得更好。 在机场下车后，我主动跟秦峥双手交握着。 果然他很满意。 第2章 2 再次见到顾林，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困难。 几年不见，他比我印象中更高了些，鼻梁上依旧架着无框眼镜，斯文又稳重。 我们目光相遇，一句「好久不见」卡在喉咙里。 小姑娘正是活泼的年纪，俏皮的扑倒秦峥身上。 秦峥笑着摸着秦可的脑袋，笑的宠溺。 我正犹豫怎么开口。 秦峥已抢先介绍道： 「顾林，我妹妹的男朋友。」 男朋友三个字自然是种提醒。 顾林的眼神变了变，没有说话。 我也反应极快的扬起笑容： 「你好，顾林。」 我们谁也没说，曾经是故人。 秦可吵着去吃日料，向来对秦可百依百顺的秦峥却摇头。 「郁郁不能吃日料，去吃湘菜吧。」 我心头一跳，微微侧头看了眼顾林。 他果然蹙起了眉头。 从前顾林就经常带着我吃日料。 他爱吃，我便跟着吃。 只是多跑几次卫生间罢了。 席间秦峥和秦可聊着婚期。 话题中心的顾林只是客气的笑着。 目光却落在我的身上，应该是—— 我手上的婚戒。 我心里一紧，慌忙垂下眼帘。 这枚婚戒是四年前秦峥亲自戴上的。 那时他说： 「做戏就做全套。」 本来我是很随意的态度，直到看见秦峥洗完手后会小心的戴回。 这戒指很贵吧。 此后，这枚婚戒我就再也没有摘下。 如今摘下，怕是都有一圈白印了。 我侧头看了眼秦峥。 他恰好也看向我，冲我暧昧的眨了下眼睛。 不愧是常跟明星厮混的人，演技大方自然，毫无矫揉造作之感。 我轻咳一声，起身去了洗手间。 冰凉的水哗哗的。 刺激着右手隐隐的颤抖。 我用冷水洗了把脸，抬头一看，却见秦峥也映在镜中。 秦峥双手抱着胳膊，意味深长地笑笑，说：「难受了？」 「一顿饭就见你和顾林眉来眼去了。」 「您看错了。」 「是吗。」 秦峥上前一步，伸手捏住我的下巴。 「我不管顾林是什么样的人，只要可可喜欢，他就只能是可可的人。」 他低头吻上我的唇轻啃。 为了不在公众场合发出动静，我只好紧咬着唇。 却听秦峥低声笑起来，对着门外道： 「顾林，看够了吗？」 我顿时清醒过来，想要回头去看，却被秦峥牢牢按在怀中。 过了一会儿，门口响起顾林的声音： 「你们出来太久了，可可不放心，让我过来看看。」 秦峥哦了一声，「没事，我爱人不舒服，准备回去了。」 他吐字清晰，特意将爱人两个字念得很重。 外面安静了片刻，接着就响起了离去的脚步声。 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远。 我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随之而去了。 秦峥眯了眯眼睛，看不出是喜是怒。 「走吧。」 秦峥让司机送我回了别墅。 许是白日的见面勾起了年少时期的记忆。 我到书房拿了支笔在纸上画起来，但是右手抖得厉害，画出来的线条歪歪扭扭，完全不成样子。 不耐的把纸团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我有四年没画过画了。 以前的一切都成回忆，就该通通忘了才更好。 第3章 3 往后几天，家里都不见秦家兄妹的影子。 秦峥照样是工作应酬，太忙索性就睡在公司。 秦可不知道在忙什么，天不亮就往外跑。 家里虽然每周都会有家政来打扫，但我闲着没事也会偶尔拖拖地。 今天拖地的时候，我接到了个电话。 ...... 一小时后，茶室。 顾林倒了杯茶给我，问： 「我以为你会从事画画相关的工作。」 「现在这样更好，清闲还有钱。」 我说完，顾林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你找我有其他事吗？」 他没有说话，在我准备走人的时候。 他倏然握住我的手，道：「你当初为什么跟我分手？」 为什么…… 因为我被人一根根掰断手指的时候，记在心尖的号码却怎么也无人接听。 想到这我低笑一声： 「身为顾家的独子，你父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这句话正戳中顾林的软肋。 顾林表情僵了僵，道：「我说过了，我会想办法说服他们的。」 顾家家大业大，怎么会接受家中独子娶个无权无势的女人？ 成年人的世界，只有利益。 我慢慢拨开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 「你所谓的办法，就是跟秦小姐出国？」 顾林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因为这事跟我分手，当年我想找机会再回来的，你一个电话直接就分手了。」 「郁郁……」 「我带你走好不好？」 水沸腾的咕噜声，蒸汽化为雾气飘散。 顾林的神情隔着雾气，瞧着有些不真切。 四年前的每一天我都在等这句话。 只要顾林肯说出口，就算天涯海角我都走的心甘情愿。 但是我始终没有等到。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顾林有了太多的责任，太多的顾虑。 而我，好像也不太需要了…… 「秦小姐呢？」 「……我会跟她说清楚的。」 我默不作声。 「郁郁，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你那时候傻傻的，跟我约会还带着画板，最后我们在广场给路人画画，赚来的钱还吃了一顿大餐......」 我当然记得。 我还记得自己当时有多开心，跟心爱的人，做喜欢的事。 「郁郁，明天我在老地方等你。」 我下意识的拒绝。 顾林脸都黑了。 好一会儿，他冷笑一下，「难不成你爱上秦峥了？」 「你该不会早就爬上了秦峥的床，才和我说分手吧？不然怎么会这么凑巧，我前脚走，你后脚就傍上他了。」 我懵了一瞬。 屋内很暖，心却如坠冰窖。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我想说，你走的那天，我在特护病房痛的撕心裂肺。 我想说，你走的那天，我曾经害怕又绝望的给你打过无数个电话。 可是你呢。 在大西洋的高空上跟秦可畅想未来。 一切都是你的选择。 怎么到最后，是我的错？ 这一顿饭自然是不欢而散。 我只觉得这次是最后一次见面，也没必要再联系了。 婉拒了他送我回去。 第4章 4 期间顾林一直在打电话，我索性直接关机。 到家时已快八点了，灯都暗着，显然两兄妹都还没回来。 我进了门刚要开灯，忽听黑暗中响起一声咳嗽。 吓了我一跳，旋即认出这是谁的声音，道：「秦先生？你怎么没有开灯？」 「别开灯了，你过来。」 我双眼逐渐适应黑暗，隐约看见秦峥独自坐在窗边。 摸索着走过去，刚靠近却冷不防被秦峥扯进了怀中。 一头撞上秦峥的胸膛，闻到淡淡的烟草味和酒味。 看不见秦峥的表情，只感觉有温热的气息拂过耳际，他的嗓音微微低哑，一字一字道： 「抓到你了。」 仿佛猎手终于捕获了等待已久的猎物。 我心头一颤。 「秦先生？」 秦峥低头咬了咬我的耳垂，「别动。」 「你手机呢？」 我愣的啊了一下。 秦峥懒懒的说：「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我连忙翻出手机，开机果然看到了一通未接来电和和一堆短信。 秦峥也瞧见了。 他笑着睨了我一眼，说：「有人给你发了一堆短信。」 「要看一下吗？」 我心里一跳，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都删了吧。」 「你确定要删？」 「嗯。」 秦峥意味不明地笑笑，说：「将来可别后悔。」 我道：「不会。」 我知道是谁发的。 秦峥便当着我的面删了短信。 「你去见顾林了？」 「是。」我连忙解释：「不过我以后不会再跟他单独见面了。」 这话像是取悦到了秦峥。 他轻笑一声，因着夜色模糊，叫人捉摸不透他脸上的表情。 「你明白就好。」 不过已经过去四年之久，任何人也该往前看了。 时光一旦过去就永不回头。 这世上或者有许多人可以破镜重圆。 但，绝不会是楚郁郁和顾林。 客厅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秦峥搂住我的腰，下巴搁在肩上，很快就睡着了。 我竟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5章 5 再次醒来时已快中午了。 我起身收拾了一下客厅，突然想到秦可还没回来。 秦峥长手长脚的在沙发上窝了一宿。 他揉着腰，漫不经心道： 「可可昨天跟顾林出去旅行了，要下周才回来。」 昨天...... 刚好是顾林约我去老地方的时间。 我没去赴约，顾林转头就跟秦可走了。 那如果我去了会怎么样？ 我望了望窗外明晃晃的阳光，没让自己再想下去。 顾林和秦可好好在一起，也算是皆大欢喜。 我继续混我的日子，日复一日没什么变化。 唯一的改变就是秦峥。 他从前除了忙工作，还有各种应酬，常常三更半夜才回家，夜不归宿也是家常便饭。 这段时间却像变了个人，天天按时上下班，晚饭也是回家吃。 他性格反复无常，我不敢随意乱猜，若是不小心猜错了，岂非太过尴尬？ 过完这个星期后，秦可终于回来了。 一进门就取出买给我和秦峥的礼物，笑说：「可惜顾林家中出了点事，要急着赶回来，否则还可多买一些。」 秦峥笑道：「不过出去一趟，心都玩野了。」 秦可转回身抱住他的胳膊，「谢谢哥哥送的机票，下次你和嫂子也去一次吧，可好玩了。」 是秦峥安排的旅行？ 我看向秦峥，他从容的跟我对上视线。 顾林约我在老地方见面，也正是同一天，秦峥给秦可准备了飞机票。 难道只是巧合？ 我还未开口确认。 秦可已经红着脸跟秦峥喃喃：「哥哥......顾林他......」 我识趣的回了房间，留他们兄妹俩在客厅说话。 这晚，秦峥说顾林和秦可求婚了，两人在选日子订婚。 闻言，我只是很冷静的点头。 「以后顾林就是我们的家人了。」 秦峥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才悠悠的走回书房。 我无奈的笑了笑。 对于秦峥时不时的试探已经习惯了。 或许没见到顾林最后一面的我，对他还心有不甘。 昨日那一面，已经彻底结束了。 或许我怀念的不是顾林，而是那些太过美好的时光。 不过…… 我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竟也能算在那个「我们」里。 当年秦峥提出那个合约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当时的我浑浑噩噩。 合约的具体内容已经记不清了。 只知道为了让顾林死心，我和秦峥要在人前假扮情侣。 当时没说合约到何时结束，我也从来没有问，不知为何今晚偏偏又想起来。 万一秦可和顾林白头偕老了，我和秦峥……怎么办？ 第6章 6 A市爆出了头条新闻。 鼎鼎有名的顾家，找回了私生子。 顾林不再是顾家唯一的继承人。 而顾林和秦可的订婚宴也在提前准备。 他现在需要立马跟秦家绑上关系，稳固自己在顾家的地位。 顾林会做出这种选择，我四年前就已经知道了，只不过主角不再是我。 关了灯之后，我没忍住问了秦峥： 「这样对秦小姐不公平。」 「她以为顾林对她是真心相爱的。」 我顿了一下，继续说：「顾林那日约了我出去。」 秦峥「嗯」了一声，丝毫也不惊讶。 那两张飞机票......果然是故意的吗？ 见我沉默不语，他轻笑了声。 「成年人讲究的是利益，你知道顾秦两家联姻，能带来多少好处吗？至于爱情……」 「不管喜不喜欢，先把人绑住了再说，反正日子过久了总会有感情的。」 「再说，可可喜欢就行，我不会让她收到任何委屈。」 我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或许秦峥说得对，顾林和秦可各取所需，这样也能过完一辈子。 ...... 日子很快到了秦可的订婚宴。 两人拥吻时，大家纷纷鼓掌祝福，我只觉得拍得两只手都疼了。 秦可拉着我去找秦峥。 半路上跟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擦肩而过，那人眉骨处有一道深深的疤痕，看起来颇为打眼。 我只瞥了他一眼，整个人僵在原地，连一步也迈不开去。 人声鼎沸的酒店大厅里，竟像回到了四年前的那一天。 第7章 7 「郁郁姐，你怎么了？」 我猛然回过神，勉强镇定下来，「我有点不舒服，想去一下洗手间。」 我拨开人群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洗手间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在洗手间停住，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我抖着手摸出手机，飞快地按下一串记得烂熟的号码。 手机屏幕上立刻跳出秦峥两个字。 我呆了呆，怔怔看着这个名字。 若是打过去，他会不会接电话？ 我害怕那段噩梦般的回忆，但是更怕拨了电话过去……依然是无人接听。 四年前的那一天，叫了无数遍顾林的名字。 直到后来在医院病房醒过来，我才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能救自己的没有别人。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外面有人叫道： 「郁郁？」 声音是再熟悉不过的。 身上仅剩的一点力气也消失无踪。 我软着腿走出了洗手间。 站在门外的自然是秦峥。 因为是秦可订婚，他今日的穿着格外讲究，西装笔挺，气宇轩昂。 「听可可说你身体不舒服？」 我没有做声，只怔怔看了他一会儿。 然后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机。没有迟疑的直接按下了拨号键。 铃声很快响了起来。 秦峥表情微愕，但还是取出了手机。 我握着手机与他对视，耳边传来等待接听的“嘟嘟”声。 紧张得手心微微冒汗。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里响起秦峥略显低沉的嗓音：「郁郁？」 拨了无数次的这通电话…… 终于有人接听。 我脚下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秦峥及时扶住我，「怎么回事？生病了吗？」 第8章 7 「我......」 「我见到了......那个人......」 秦峥疑惑。 我也不知如何形容才好，只是在眉骨处比划了一下，道：「这里……有一道疤。」 我说得没头没尾，自己也觉得语无伦次，偏偏秦峥听懂了。 他「唔」了一声。 「我倒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从牢里出来了。」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我也知道自己有点被害妄想了，当年被人绑架，完全是因为顾林的缘故。 现在自己跟顾林毫无关系，谁会来注意我这个小人物？ 但当时的恐惧深深刻印在身体里，实在控制不住。 秦峥脱了外套下来丢在我身上。 他一边动手挽起衬衣的袖子，一边说：「在这里等我回来。」 他转身朝门外走去。 西装上还残留着秦峥的体温。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我不知出了什么事，连忙循声跑了出去。 只见秦峥立在那里，身上只穿一件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 他右手不知为何受了伤，渗出一点点血迹来。 而不远处的地上则躺了一个人，脸上却挂了彩，样子十分狼狈。 我呆呆立在原处。 只觉心跳快得无以复加。 我早已明白的，这世上除了自己...... 但若是连自己也救不了自己呢？ 那么…… 那么还有秦峥。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秦峥身边的，等回过神来，秦峥已经握牢我的手了。 他带着我从人群中离开，跟赶来的顾林擦肩而过。 大厅外有一处小花园。 月光悄然洒落下来，有种静谧而美好的味道。 我抓起他的手，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要不要去医院？」 他摇摇头，无所谓的抽出手。 这处花园并不算大，稍微走几步就到头了。 秦峥像是嫌走不够似的，拉着我的手绕了一圈又一圈。 这时候的我仍像在梦中一样。 秦峥这样的人，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人打架。 今日这番举动，不知让多少人跌破眼镜。 他是为了我出手吗...... 「郁郁。」 我茫然地转过头，这才发现秦峥已经停住了脚步，正垂头看着我。 朦胧的月色将他的五官勾勒得格外动人。 他像是已经看了许久许久，目光如水一般。 「秦先生……」 月光寂静无声。 秦峥一句也没有说，只是低下头来，轻轻吻住了我的唇。 第9章 9 那晚之后。 我知道那个男人是顾家的远方亲戚，不学无术。 被顾林的妈妈收了做保镖，所以会出现在订婚宴上。 新闻报道没有那晚的事迹，被秦峥压的死死。 秦峥也跟往常没有区别，每日我都是在他怀里醒来。 可我心里总有种讲不出的感觉。 秦峥在月光下吻我的时候...... 真挚又温柔。 像极了对待珍惜细碎的珠宝。 好在周围没人，看不见我爆红的耳垂。 顾林和秦可订婚了…… 我和秦峥的合约…… 也该知道期限了吧。 我可以糊涂着过一时，但不能糊涂着过一世。 想到这里，我忽然再也等不下去了。 既然秦峥不愿说，那我来。 「秦先生。」 「什么事？」 秦峥果然没睡着。 「秦小姐订婚那天，你为什么打人？」 秦峥当初就没回答，现在依然是沉默。 我又喊了一遍秦先生。 秦峥才叹了口气，被子下的手摸索着抓住我。 「你觉得呢？」 被他这么握着，只觉脸上也热了起来。 还好房间没有开灯。 昏暗中，我只听到自己在问：「秦先生......是不是喜欢我？」 房间里安静得吓人。 秦峥一直没有做声，我紧张的手心冒汗。 过了许久，在我以为秦峥睡着的时候，他突然翻身，撑在我身上。 他呼吸略微急促，有点像喝醉酒的那个时候。 在一片漆黑中，他用手指轻轻抚摸我的脸。 一处处的摸索过去，最后停在唇上，轻声道：「郁郁。」 那语调竟是说不出的温柔。 我一阵悸动，不由地应道：「是我。」 话音刚落，秦峥的吻就铺天盖地般落了下来。 我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早忘了自己原先在问什么。 彻底沦陷时，他用那低沉动听的嗓音说：「我若是不喜欢你，怎么可能对着你发情？」 秦峥……竟然真的喜欢我？ 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可惜秦峥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 每次我问，他就用美色转移话题，只身体力行的表现究竟有多喜欢。 两人在一起太久，好似并不需要什么甜言蜜语。 第10章 10 不过没出几天，我就收到了一封邮件。 赫然是大学期间我和顾林的合照。 顾林搂着我的腰，低头俯在我的耳边，看着十分亲昵。 底下更是配了句话：「当初没被打怕？」 「手还好吗？」 「你都不好奇秦峥为什么对你好吗？」 短短几句话。 我却觉眼前像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半天回不过神。 是谁发来的邮件，还这么清楚几年前的事情。 我有段时间的记忆特别模糊。 从发生意外到康复出院，差不多有半年时间，每天都过的浑浑噩噩。 除了一些琐碎的片段，其他什么都记不起来。 被这么一提醒，我才恍惚的想起来。 当初出事，为什么秦峥来的比警察都早。 合同，也只是因为他说的「补偿吗」 我都忽略了这个细节。 顿时觉得阵阵寒意。 顾林刚刚出国，我就遭到绑架，是顾林爸妈早就知道了我的存在？ 还是秦峥为了妹妹的幸福，要除掉我这块绊脚石去提醒的？ 他说的那句喜欢，又到底是真是假？ 我慌乱的给秦峥打了电话。 对方却一直在通话中。 我不由自主的动了动右手的指，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 偏偏今天没接。 ......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弹出了信息。 「佑安医院。」 是秦峥发来的。 赶去医院的一路上，我有些心神不宁。 为什么在医院？ 谁出事了？ 连闯了两个红灯，才到了医院。 最后在急救室外看到了秦峥。 他独自一人坐在长椅上，原本笔挺的西装变得皱巴巴的，看起来有种深深的疲倦感。 我陡然联想到某种不祥的猜测。 秦峥像是有所感应，忽然回过头望了一眼。 那眼神说不出的寂寥。 第11章 11 「可可在抢救。」 我心下一紧，「怎么回事？」 秦峥调整了一下姿势，双手交叠着握在一处，像是陷入了许久之前的回忆中。 过了一会儿才说：「可可长得特别像我的母亲。可惜她生下可可不久就过世了。」 「她有先天性心脏病。」 他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淡下去，「可可也遗传了这个病。」 这下我明白了。 为什么秦峥这么宠着秦可，他从小失去母亲，唯一的妹妹又体弱多病，自然将满腔柔情倾注在了妹妹身上。 我不太会安慰人，想了想道：「现今医学这么发达，心脏病也不是治不好。」 「是，可可的状态一直很稳定。」 秦峥仰头靠在墙上，「今天受刺激了才会发作。」 我一下攥紧了拳头，心中有了隐隐的猜测。 秦峥没再说话。 气氛安静沉默，一分一秒都似煎熬。 好在秦可终于被推出了急救室。 虽然还是昏迷不醒，但医生说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 顾林也赶了过来，被秦峥冷冷的说了声滚。 顾林当然不肯离开，倒是没进病房，一直在外面守着。 到了半夜，秦可终于醒了过来。 我没敢进去，只隔着玻璃看见秦峥弯下身跟她说了几句话，然后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秦可点一下头，慢慢阖上眼睛，重新睡了过去。 之后秦峥出了病房。 他只对顾林说了一句话：「她不想见你。」 接着就转头看向我。 我突然有种等待宣判的错觉。 最后秦峥带着我找了个角落。 「你应该也收到那封邮件了。」 「你应该会想问我，跟我有没有关系，我现在告诉你。」 尽管已经有所猜测了，但是还是有种不安的预感。 我连忙抓住秦峥的手臂： 「别说，我不想知道......」 真相不重要了。 我几乎要被秦峥眼里的悲伤给吞没。 心中渐渐涌上了一层恐惧。 我只求着他别说。 说出来，好像一切都没了。 他反握住我的手，轻轻拍了一下。 十分寻常的一个动作，但是我觉得秦峥再没有比现在更温柔的时候了，然后便听到他说： 「是我和顾家说的，你和顾林的关系。」 「只是我没想过，你会被绑架，会受伤。」 「邮件是顾家的私生子发的，家族利益......以后都跟你没关系了。」 「楚郁郁，我们的合约结束了。」 第12章 12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我在公园的草坪上睡了个午觉。 显然我现在的模样有些好笑，身上占满了草屑，经过的路人都笑着看两眼。 我也不介意，拿起画板走出了公园。 三年前我开始重拾画笔，试着用左手画画，一点一点慢慢练习。 秦峥带着秦可去了国外治疗。 我得到了几套房产和大量现金，用了其中一套开了小型画室。 生意不好不坏，勉强可以维持温饱。 我渐渐想起了，当年我问过秦峥为什么来找我。 他眼神冷得似冬日的夜，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我。 「顾林跟我妹妹走了，这算是一些补偿吧。」 他真的有在好好补偿。 住院期间，日复一日的噩梦。 梦里是顾林冷酷绝情的背影。 是手指根根断裂的痛苦。 都是秦峥陪在我边上。 出院后。 我再也没有办法拿起画笔，也就没有了收入来源。 躲在出租屋吃过期的面包时，秦峥再次出现了。 西装革履的出现在破败的房子里。 原本乱七八糟的客厅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冰箱里塞满了新鲜的蔬菜水果，老旧的家具也都换过了。 秦峥纡尊降贵地坐在沙发上，指挥家政煮粥给我喝。 天气渐渐凉起来，沙发上的薄被也已换成了厚被子。 每天吃过饭后，秦峥会由指尖开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给我按摩。 这件事十分繁琐，往往要费上许多时间，他却从来不厌其烦。 有几次秦峥在沙发上看文件，落日的余晖洒在他脸上，在他眉眼间勾出一层淡淡的光。 我看得正出神，他像是察觉到了我的注视，抬头冲我笑了一笑。 后来我偷偷去找了份工作，没留神滚下了楼梯。 再次醒来后。 秦峥成了只是在我住院时，出现过的秦可的哥哥。 而我成为了他的合约情侣。 我遗忘了那半年的朝夕相处。 他也从没有提过。 只是换了个方式，把我牢牢的放在他更加看得见的地方。 ...... 我心中有太多疑问想问秦峥，但是没有他在国外的联系方式。 我求了当初替秦峥给我办过户的律师好多次，才一番周折的打听到了秦峥的消息。 他过的很好，只是不想见我。 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秦峥隐晦的爱意，彻底不再属于我。 从此后各自天涯，再无必要相见。 时间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过去了，我像是从来没认识过秦峥这个人。 但是这样的日子，我总觉得缺了什么。 我突然想起了秦可说的海岛。 回家的时候，我定了机票。 花了十多个小时才到目的地。 海岛的沙滩沙粒洁白、海水碧蓝，景色美不胜收。 这天阳光格外得好，我吃过饭就去了泳池边，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构思新作品的构图。 下午游泳的人渐渐多起来，我叫了杯咖啡喝着。 忽然听见有个非常稚嫩的男声喊着：「daddy！」 声音就在耳边。 我不由自主的循声看了过去。 看见一个两岁小男孩跌跌撞撞的扑向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我耳边安静了一瞬，像是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他目光笔直地望过来，面容仍是苍白而英俊的，仿佛立于时光之外。 几分钟后，秦峥牵着小男孩走来。 第13章 13 「来旅游？」 他语气淡淡的，像一个认识多年的老朋友。 「......嗯。」 我不敢问秦可，在国内听到过一些消息，知道三年前她就已经...... 这时感觉到有人在拽我的裤腿，我低头又对上了小男孩的豆豆眼。 「姐姐，包——」 小男孩话还说不全，辛苦的挤出几个字就被秦峥捏着脸打断了。 那男孩眨了眨眼睛，有点儿小委屈，却还是磕磕巴巴道：「爸爸。」 我连忙侧过头，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十足可笑。 怎么会没想到呢？ 秦峥身边从来不会缺人陪伴。 小男孩的年纪，正好符合秦峥在国外的时间。 「顾林没陪着你？」 低沉的嗓音将我拉了回来。 顾林？ 我简直忘了顾林是谁。 实际上，秦可出事后，我和顾林就没再联系了，只是知道他又跟哪个小姐联姻了。 我转过头，发现小男孩被赶来的保姆带走了。 我低声道：「很多年没联系了。」 秦峥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我还以为……」 他没把话说完，但彼此心知肚明。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我是落荒而逃的。 第二天一早就起来订回国的机票。 正在查航班的时候，外头有人敲响了房门。 门外赫然站着秦峥。 秦峥说要见客户，不由分说的让我帮他带孩子。 他伸手往身后一扯，扯出那个黑发黑眼的小男孩来，提到我面前。 小男孩甜甜的笑着：「姐姐好。」 我还是懵着。 小男孩又用小手抓着我，眨着眼睛，「姐姐，陪我玩。」 稚嫩的嗓音听起来真是，乖的不行。 我觉得能照看他一天倒也不错。 秦峥一走，小男孩就像被放出了笼子，立刻甩掉两只鞋子，大叫着在房间乱跑。 我看了半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正躲在窗帘后面，探出个头：「秦安！」 平安顺遂。 这是我听到的第一反应。 心中有些苦涩。 经历了这么多，确实只有平安顺遂是最难的。 第14章 14 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出过午饭后秦安悄悄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个手机。 吓的我怔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我瞧着手机有些旧了，像是秦峥换下来的。 「只能玩一会哦。」 秦安乖巧的点点头，视线还停留在屏幕上。 我瞧了几眼，似乎是很古早的推箱子游戏，我瞧不出有什么好玩的，秦安却玩得津津有味。 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没收手机时，把手机里的软件一样样关了。 关短信的时候，在发件箱里瞥见了自己的名字。 心猛地一跳，手已经不由自主地点开了发件箱。 完全忘了这是别人的隐私。 手机里的信息也是清理过的，一整排都是我的名字。 印象中，秦峥很少给我发信息，这些日期都是四年前的某一天，从下午一直到晚上。 我一条条看下去，视线渐渐模糊了。 「你在哪？」 「你跟顾林走了？」 「留下来好吗？」 「......留在我身边。」 是顾林要带我走的那天。 我白天跟秦可玩了一天，躲顾林的消息，手机摁了关机。 我的手机开机后，一串的短信。 我以为是顾林发的，便让秦峥删了。 当时猜不透秦峥的心，如今却什么都懂了。 他以为我跟顾林走了，所以喝得烂醉，发短信挽留，然后又亲手删了。 这一刻，我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曾被一个人刻骨铭心地爱过。 第15章 15 晚饭是秦峥让酒店餐厅送来房间的，秦安被保姆带去吃儿童餐了。 秦峥一边打开红酒，一边问：「回国之后有什么计划？」 「依然是画画，现在左手也可以画了。」 「没有结婚的打算？」 「看缘分吧。」 「觉得什么样的人才合适？」 「......」 一问一答到此结束。 我噎了一下，不知怎么答他。 他又问一遍。 我只好硬着头皮说：「也没什么特别要求，志趣相投就行了。」 「秦先生呢，您的太太......」 我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敢往下问。 秦太太是您最后选择的最合适的人吗？ 可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我自嘲的笑了下，再怎么样，都比我合适。 如果没有我和顾林，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秦峥依然会有最爱的妹妹。 「我明天就要回国了，还得接着收拾行李，您也早点休息吧。虽然季太太不在这里，但是……」 秦峥打断我的话，「谁说我已经结婚了？」 他扬了扬左手，露出空荡荡的无名指，「如果我已结婚，这位置怎么还会空着？」 他说着，已经走到我身前来。 我怔在原地，大脑紧张的一片空白。 「没有什么秦太太，」秦峥说，「就算有，也必定是我眼前这个人。」 我呼吸猛的一滞，心跳都险些骤停。 从前的我是有多迟钝？ 竟然什么也未发现？ 不过此时此刻，所有的误会、伪装、不确定都已消失不见。 唯有互相的爱慕，这一点毋庸置疑。 「三年前，可可求我放你自由，让你跟顾林在一起。」 「我遵守约定，一次也没有回去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 「秦安，是可可的孩子。」 「他只能姓秦。」 我心里堵的厉害。 做梦也料不到，秦可会这样求秦峥。 明明，明明她才是被欺骗的那个人。 「一开始就是我错了，我透露了你跟顾林的事，结果害你受伤，我让可可跟顾林订婚，结果害她……」 秦峥有些说不下去，眼角开始泛红。 头埋在我的脖颈里，冰冰凉凉的液体逐渐渗透我的肩头。 他一心想给妹妹所希冀的一切，结果却用错了方式，反而失去了她。 我亲了亲他的额角，「阿峥，我知道你是无心的……」 我们就这么静静靠在一起，谁也没再说话。 一直拖到不能再拖，秦峥两下钻进卫生间。 出来时又恢复成了那个无懈可击的秦峥，只眼睛有些微红。 第16章 16 秦峥拖着我去海边走走。 海边风光是早已看腻了，我无心再去欣赏，只一心一意地跟着秦峥走。 走得累了，就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歇一歇，并没有什么目的地。 回到酒店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秦安还没有睡，抱着小被子扑了上来。 嚷嚷着要玩手机。 秦峥黑着脸，从他身上翻出了手机，动作极快的放到自己口袋。 我忍着笑，哄完秦安睡觉后，跟秦峥又在吧台喝了点酒。 「短信我看了。」 「记忆我也想起来了。」 我说的没头没尾。 秦峥却听的明明白白。 他一张俊脸难得的泛起了羞意，好一会才不情不愿的承认。 「当初都让你别后悔了。」 我往前一凑，盯着他的脸：「现在后悔极了。」 说完，我轻轻吻上他紧抿的薄唇。 轻触即分。 秦峥却桎梏住我的脑袋，就着刚才的姿势，一个极尽柔爱而绵长的吻落下。 「我的秦太太。」 我低声应和，「是我。」 三年前，秦峥为我大打出手后，我第一次知道了他的爱意。 三年后的今天，揭开所有的误会后，秦峥也第一次接收到了我的爱意。 第17章 17 我在岛上多住了几天，玩得尽兴了才重新订回国的机票。 虽然分别在即，但秦峥并不说什么情话，只道：「等我忙完了就过去找你。」 反而是秦安对我恋恋不舍，抱着我的大腿就不愿撒手。 「钱包姐姐。」 今天小家伙中文说的很溜。 不过，钱包姐姐什么意思？ 秦安歪头道：「爸爸的钱包姐姐！」 我怔了一下。 秦安已被秦峥一把抱了起来。 他若无其事地与我对视，什么解释也没有。 难怪秦安一见面就跟我这么亲近，看来不是毫无原因的。 只是……秦峥的钱包里放着我哪张照片？ 「什么照片？」 秦峥侧过头不说话。 我绕过去继续问。 他转到另一边。 再过不久就该登机了，我没办法，只好问秦峥：「那张照片拍得好不好看？」 秦安还没出声，秦峥已经将他按进怀里，然后凑过来在我唇上亲了一下，低声说： 「很好看。」 「我太太，是最好看的。」 几个月后，秦峥带着秦安从海岛回国。 我都没机会见到他钱包里的照片，他藏起来了。 直到我给秦峥整理物品的时候，从他的手机壳里摸出厚厚的一碟照片。 「......」 不敢想象。 气质卓越，面容清冷的男人会带着如此厚重的手机壳，从容矜贵去商务洽谈。 而这些照片。 都是我从小到大的证件照。 背面的胶水痕迹，看着就像是直接从纸上霸气的撕扯下来的。 我忽然想起。 在那破败的出租屋，他总是捧在手上看的文件。 总是带着笑意看的文件。 看着就很像简历。 这家伙。 【完】 全文禁止复制搬运，每日会更新不同故事，欢迎大家多多点赞关注和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