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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全羊店里的阴影
2005年的春天,卧龙大桥南头的空气中混杂着河水湿润的气息和炭火烘烤的香味,白记烤全羊店是周围远近闻名的一家露天饭店。刚入暮时分,几张油腻的桌子上已经围满了喝酒吃肉的客人,劣质散酒的味道混合着羊肉膻香,吸引着更多的食客进来。
许多人只知道这是白老板的店铺,在南阳这一带颇有名气,却很少知道他背后隐藏的故事。寒光四射的羊刀在白玉岗粗壮的手掌下游刃有余,他用熟练的动作剔下羊骨,整齐划一地将羊排切成块。火苗在烧烤炉下跳动,偶尔映出他卷起袖子后露出的纹了青龙图案的左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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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炭火炉前,他的目光偶尔会望向三十米开外的万鸿建材公司,那块刚刚挂起的铜制招牌在阳光下泛着金属的冷光。这家公司是他近期巨大谋划的核心,而眼前这间白记烤全羊店,不过是掩盖他行动的一件外衣。
白玉岗早在1999年,他因为窝藏同伙参与地方斗殴而被捕入狱。那是他第一次正式接触监狱这个灰色空间。在那里,他学会了如何在强者和规矩面前低头,又如何在需要时果断出手保护自己。
教训并未让他退缩。在2001年他再次入狱,这次的罪名是寻衅滋事,比起之前只是窝藏同伙,这一次,他是直接参与冲突的“主角”。这段比前次更为漫长的牢狱生涯,他将监狱当作了对自己“社会学”进一步深造的地方。在里面,他与不同背景的服刑人员建立起联系,听他们讲述如何控制乡镇资源、如何利用关系网进行周旋、如何逼迫对手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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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底,白玉岗刑满释放,走出南阳市看守所时,早已有弟兄将车停在门口等待他。他刚跨出监狱大门,便有人递上一根点燃的芙蓉王香烟。他吸了一口,吐出烟圈的同时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这次要玩就玩大的。”一旁的弟兄们默然点头,没有人质疑这句话的份量。
砂场争夺战里的血印
2005年开春,初春的南阳河道旁寒风料峭,但白玉岗早已在行动,掌控资源才能真正立足于江湖,而新店乡河道砂场的承包权则是这一切的关键。这条河道砂石资源丰富,是附近建筑和工地的必需品,谁能掌控砂场,谁便能将周边的产业压得喘不过气。根本无需发展新的客户——所有施工方都会主动送上“份子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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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块丰厚的“肥肉”,觊觎者并非只有白玉岗一人,多个竞争势力都试图染指这一资源。南阳这片土地上暗藏着无数这样的小型斗争,而白玉岗这次打算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出狱后的他,不再是一个简单的旁观者。
白玉岗很快让他的万鸿建材公司介入了承包权的竞标,但白玉岗并不打算靠合法的程序或价格优势获取砂场的控制权。某个早春的清晨,他派人将公司的一台推土机开到砂场竞标的核心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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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轰鸣中,推土机毫不客气地将竞争对手堆积的砂石碾成碎块,车辙印清晰地压在被破坏的砂石堆上,但留在地面上的不仅仅是机械留下的痕迹。目击者描述,当时河滩上一番推搡后,紧接着便听到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竞争对手亚某某被数名打手按倒在地,粗重的钢管砸向他的胫骨,一下又一下,直至鲜血从伤口汩汩流出,染红了砂石;砸断骨头的声音甚至盖过了周遭的风声。
这场暴力事件成为白玉岗在南阳黑道的“投名状”。消息传开后,河道周边的势力无人敢再与他争夺砂场。“白玉岗”这个名字,在圈子里重新站稳了脚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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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碗白酒下的盟约
2006年盛夏的一天,白记烤全羊店的后院正弥漫着烧烤烟火的浓烈味道。四个人围坐在油腻斑驳的木桌上,火炉旁的余光打在他们的脸上,让各自难以掩饰的野心有了投影。这四人分别是白玉岗,万鸿建材公司的幕后操控者;刘某某,多年来在运输行业耕耘,手握南阳部分物流线的资源;周某某,一位惯于用暴力解决问题的狠角色,也是这一带矿产资源争夺中的风云人物;沈某某,则是负责资金洗白和贸易经营的关键人物。
白玉岗捡起桌上一块羊排啃了一口,随手抹了抹嘴,语气平静却带有一丝威慑力:“建筑和矿产行业,这几年肉头多,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吃得动的。”刘某某眯着眼,慢吞吞地附和:“没错,咱们得先把规矩立好了。”沈某某笑着点头:“有拳头才有规矩,有规矩,咱的钱就来得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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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小型的江湖结盟为他们此后的共同谋划打下了基础,但也埋下了许多不可猜测的祸根。他们约定共同掌控南阳地区的采矿、建筑、物流等灰色领域,白玉岗是其中的“盟主”,负责提供资金和覆盖面更广的关系网、
三个月后,在镇平县的一个钼矿区里,周某某亲自策划并指挥了一场针对竞争对手的血腥械斗。矿区的夜晚漆黑一片,但喧哗声、尖叫声和金属摩擦声唤醒了附近一片的夜枭。目击者回忆,那晚谢某某和他的随行人员被十几名持钢管和砍刀的人围住,毫无还手之力。谢某某倒地时连呼救声都难以发出,钢管连续砸向他的身躯,尤其是头部,巨大的撞击声在夜空中回荡,而他的血污则浸透了矿区的砂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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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周某某在矿区刀光血影中的厮杀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白玉岗正在他的混凝土协会办公室内,悠然地翻看着一沓刚收来的“违规企业保证金”。这些费用是向没有加入“协会”的商户强收的,数额巨大。而收取保证金只是表象,实际上,这些企业被迫加入协会后,需要按月缴纳管理费,算作一张“通行证”,否则混凝土的供应链会瞬间断裂。
收网行动的终章
2007年,南阳进入城市化步伐加快的一年,房地产市场火热,白玉岗凭借对砂石资源的绝对垄断,以及强行控制混凝土的定价权,在市场中几乎扮演了“主宰”的角色。他与一些地方官员建立紧密的利益链条,利用政策漏洞,为自己的非法活动提供伪装。在南阳周边地区,万鸿建材成为绕不开的存在,这家公司的名字出现在几乎每一个施工项目的采购名单上。无论是私人承包商还是国有项目,大多都不得不选择与万鸿建材合作,因为一旦被白玉岗的网络“封杀”,施工进度将陷入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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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春天,在宛城区的一个大型楼盘开工仪式上,白玉岗戴着墨镜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手持剪刀出场为项目剪彩,身后的红布条上印着耀眼的“万鸿建材”字样。这幅场景被一位记者记录下来,刊登在次日的地方日报上。
同年冬天,一份秘密的礼单成为他权钱交易的缩影。一名负责河道整治工程的地方官婚宴上,白玉岗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礼单中,后面附着的数字是“88888元”。会场内,白玉岗的弟兄负责将礼金送到,而这笔巨款很快换来了一份枯燥但关键的批文——某条河道的砂石采集权限被特批给了万鸿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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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7月31日凌晨,沉寂在凌晨两点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密集的脚步声、刺耳的刹车声和通讯设备传来的低语指令。南阳公安机关联合武警的多部门联合行动正在悄然展开。
主战场是万鸿建材公司的总部大楼。晨三点,武装警察乘坐数辆卡车驶入公司所在的街区。一队特警迅速下车,从不同方向包围了大楼入口。随着指挥员一声令下,队员们持枪警戒,两名武警用破门锤猛力撞开了公司的铁门。厚重的大门发出巨大的咔嚓声,门锁碎裂开来,大门被警察迅速推开,负责破门的武警随即用手电筒扫视屋内。光束所及之处,堆积的混凝土运输单据、还未整理的账本以及几名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惊醒的职员都赫然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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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万鸿建材总部同时遭遇突袭的,还有南阳市内其他二十二处藏匿点。这些位置被警方事先秘密摸排,并分配了精密的抓捕计划。当晚,两百余名警力按预定的时间和路线分批展开行动,每一处窝点都被迅速包围,目标人员被逐个带离现场。
白玉岗的藏身之处——他位于郊区的私人别墅,是这场行动的最后一环。当警方推开卧室门锁时,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人物正坐在床边,低着头,没有丝毫反抗。床头柜上一杯未喝完的茶水仍冒着余温,而旁边整齐摆放的一本《孙子兵法》显然是他日常的“精神食粮”。这本书中夹着一份镇平县钼矿的股权协议,暗藏着他还未完成的野心。
参考资料:[1]郭红敏.法院院长的国家赔偿[J].检察风云,2015,0(9):5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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