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墙高耸、电网密布、铁门紧闭、警戒森严的秦城监狱,因关押中国最高级别的犯人而被称为“中国第一监狱”。
这里位于北京市北部的燕山东麓,西面靠着重叠的群山,北、东、南面则是一望平野。这个被外界称为“最神秘的监狱”,改造教育过国民党战犯,关押过被林彪和“四人帮”一伙迫害过的革命干部,审讯收押过林彪和“四人帮”两个反革命集团主犯,也成为一些贪腐高官的“最后归宿”......高墙里的那些人和事充满了传奇,无一不吸引着公众的注意力。
何殿奎在秦城监狱担任监狱监管处处长,一呆就是近四十年,在那里,何殿奎见证了历史的滚滚车轮,也看惯了大人物的起起落落。
一、秦城监狱的前身
秦城监狱位于北京市昌平小汤山附近的秦城村,它的前身是民国时期的北平第二模范监狱,也叫做功德林监狱。
功德林监狱是民国四年建造的,北洋军阀、国民党政府、日本侵略军等占领北平时都曾管辖和利用过这座监狱,使之成为用来镇压人民的御用工具,也是反动派关押和迫害革命志士仁人的历史罪证。当年,中国革命的先驱李大钊就是被关押在这里并在此英勇就义的。据说,在监狱高高的大墙外面,就是反动派专门用来处决犯人的刑场,解放后,人们在“功德林”大墙外面的地下,发现了一层层的白骨。
在这座监狱里没有放风场地,没有审讯室,也没有卫生设施,甚至连个说得过去的厕所都没有。1955年,根据公安部部长罗瑞卿的指示精神,公安部开始进行新监狱的选址和勘测工作。经过大半年的选择,他们 终于选定了一处比较理想的地方——北京西北远郊的昌平县兴寿镇秦城村。据当地人口口相传,这个地方原来是一座兵营,它的四周都修有高高的城墙。当地人猜测,这座兵营很有可能是秦朝时候留下来的,所以把它叫做叫秦城。
秦城监狱是20世纪50年代苏联在同中国处于“蜜月”关系时,援助新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经济与国防建设的产物。当时,苏联与中国订立的援助建设项目共有157个,其中一个便是秦城监狱。整个监狱是由苏联专家设计的,北京市公安局局长冯基平是工程负责人之一,他根据苏联专家提供的图纸,结合实际需要进行了一些修改和设计,从保密、安全、坚固的角度出发,使布局更加合理化,也更加科学化。
1960年,秦城监狱建成,随后便将功德林监狱的犯人转移了过来。也就是这一年,何殿奎来到这里工作,直到1992年退休才离开。
二、待遇优良的秦城监狱
说起秦城监狱的牢房设计,那可真是十分“讲究”。12 栋楼阁,排号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楼房一律三层,每间牢房大约有20 平方米,里面设有单独的洗手间,而洗手间里有坐式马桶和脚踏式冲水,甚至还配有洗衣机。
监狱的牢门是一张用铁皮包着的木门,房门上方以及厕所马桶那里,都被钻出了一个“窥孔”,作用是方便哨兵对犯人24 小时监视。房内的常置设施是一张矮床,没有凳子,床铺就是犯人坐的地方。重犯囚室是特制的,室内所有设施都被去掉棱角,打磨成圆形,为了就是防止囚犯自杀。
被关押到这里的犯人每个人都有一个代号,代号由数码组成,前半部分表示该人的入狱年份,后半部分则表示入狱的序号。比如说“6901”,代表犯人是1969 年收监的第一人。犯人按“级别”不同,分单独和集体囚禁两种。这种“级别”划分一般是根据犯人在入狱前的官职,有时则根据这名犯人在某一事件的涉及程度。
1976年,当时的何殿奎还只是监狱管教科的科长,主要负责管理204监区,这个监区比较特殊,主要关押的是林彪集团嫌犯。
林彪的“四大金刚”,是1976年12月29日被送进秦城监狱的。在他们入狱前,监狱特意开会做了周密布置,宣布了几条规定,包括:犯人不准抽烟,可以吃水果;犯人看病在复兴医院和北京医院;犯人到时要把他们的领章帽徽全部摘下来等等。而何殿奎的工作是给警卫讲课,看守204的是一个中队的战士,大概有90个人,何殿奎跟他们没有上下级关系,主要是业务指导。他教育这些对政治一无所知的年轻战士,要跟犯人划清界限,谨防被拉下水;不要跟犯人聊天,但是犯人有什么言行和活动都要记录下来。
邱会作在秦城监狱关了五年,当他回忆起那时的日子时却满是报怨:吃的是冷食、粗食,很少见肉。大冬天连袜子都没有。另外,吴法宪也回忆,说冬天监狱暖气不足,冻得不行;夏天屋里温度则达到40度。
对此,何殿奎完全不同意这种说法。他说从建成之初,秦城监狱部分伙食标准就按照部长级别的待遇,早餐有牛奶,正餐两菜一汤,饭后有一个苹果。苹果是从冷库里直接拉来的,放在稻糠里保鲜,给到犯人的时候还冒着冷气。除此之外,监狱还会发放柠檬茶,方糖则分白色和咖啡色两种。每天如此,即便是困难时期都没有降低标准。给犯人做饭的是北京饭店调来的厨师刘家雄,有时会分发海参、鱼翅。当然,秦城监狱也有普通监区,一个2002年入狱的犯人记得头两年每天两顿饭,主食窝窝头,菜是大锅炖,很少能见油荤,到2004年6月才改为每天三顿,有菜有肉,还允许由家属交钱开小灶。
至于监狱的气温环境,事实上也没有那么糟糕。冬天,因为屋子背阴,秦城监狱里一般早于市政就开始供暖,一直要到4月。夏天也不是太热,因为苏联援建的秦城监狱建筑质量很好,房顶之上盖有一层很厚的隔热瓦,跟天花板之间的空间甚至大到可以容纳一个人猫腰走过。顶上还安装有巨大的抽风机,用于通风。
对于一座监狱来说这些待遇显然已经非常优越了,至于犯人们的怨气,何殿奎毫不惊讶。他淡淡地说,监狱里时常有老干部从秦城出去之后,就开始到处告状,引得上面来调查。每次,何殿奎都不得不写证明材料,结果调查发现,那些指控都是无稽之谈。不过在何殿奎看来,犯人们有情绪不能向党中央发,所以只能冲着监狱来,这些也都能够理解。
三、何殿奎碰到的各色犯人
在何殿奎的记忆中,秦城监狱关押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黄永胜爱摆“老革命”的架势,有机会就要向工作人员发泄不满,而且听起来还挺有道理。为此,何殿奎还特地告诫手下人,要对黄永胜知而不理,只需将他的一言一行如实向上级反映就行了。在生活上,黄永胜也比较讲究,经常挑剔伙食,对不爱吃的东西不仅不吃,还会说什么“不让人活下去”的话,甚至还闹过绝食。
李作鹏则表现得很沉闷,不爱跟工作人员说话,但是很服从管理。放风时让他停就停,让他走就走;一日三餐,给多少就吃多少,如果问他够不够,他的回答就一个字:行,就好像没有任何意见的机器人一样。但事实上,这个看似没有意见的人,却在自己的回忆录中透露,他悄悄在床底藏了一件白汗衫,上面写满了诗文和回答审问的提纲。何殿奎听说后,认为没有可能,因为监狱一周就要对监房进行两三次检查,而且是在犯人放风时进行,李作鹏不可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藏东西。
和李作鹏一样不爱说话的还有邱会作,他永远只会说:“我今天胃不舒服了”或者是“我要吃软一点的食品”。在他们俩的对比下,吴法宪算是心思最好猜的了,每每有心事都会在第一时间说出来。
除开这四个人,让何殿奎印象最深刻的还有陈伯达,原因不是别的,就是他总是动不动就“寻死”。某次,陈伯达在吃完早饭后,突然发作,嘴里说着:“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说完就朝着墙上撞去。旁边的监管人员被这个仗势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他。这种事情一次两次还好,多了就让人不免起疑,在何殿奎的多次观察下,发现陈伯达只是装腔作势,所以在他下一次要撞墙时,何殿奎让手下人不用阻止他,让他自生自灭。果然,被识破的陈伯达老实多了。
秦城监狱消失
在秦城监狱奉献了大半年华的何殿奎,在退休时已年逾花甲,离开秦城监狱后,他时常还是会想起那时的人和事,于是便将这些故事写成回忆录,让那些曾对秦城监狱满是好奇的人能通过他的描述窥见一角。随着时间的流失,2008年,位于河北省三河市燕郊镇的燕城监狱开始建设,等燕城监狱全面投入使用后,秦城监狱也慢慢退出了历史舞台,成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看守所,似乎它也和何殿奎一样,准备安享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