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深山出俊鸟

樱花说比赛 2022-09-29 21:38:05

乾隆皇帝每年夏季都到热河行宫去避暑,一住就是几个月。

在行宫不像在北京的紫禁城,既没太多的朝政处理,也没那么多的禁规戒律。

因此,乾隆经常独自或带几个人离宫,或去井市闲逛,或到野外游玩。

一天,乾隆带着大臣刘墉、和珅便装出宫。三人见天气风和日丽,决定奔郊外,观赏观赏山野风光。

他们游来逛去的,无意中转到:一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外。三人见绿杨垂柳间掩映着茅舍的黄色屋顶,菜花的淡香阵阵扑鼻,鸡犬之声频频入耳,好一副山村美景。

几人相视一笑,不由自主动向村内走去。刚刚走进村口,他们听见从路边一间破旧的小屋里传出“吱吱扭扭”的声音,不由动了好奇心。

悄悄走近前,顺着没有门扇的门往里一看,原来是一位农家少妇在碾谷。屋内除了一盘石碾外,别无它物。显然是村子的碾房了。

少妇根本没理会来的人,仍一手握着碾棍并用肚子顶在碾棍上,吃力地推着石碾转。

一只乎用条帚不时地把碾盘上的谷子往上扫。“吱吱扭扭”的声音,正是从碾子脐儿那发出来的。三人见不过是座碾房而已,本欲离去。

可乾隆却少妇那种沉稳的神态感了兴趣,不禁细细地打量起她来。见这村妇虽然衣着土布劣纱,却依然显现出一副窈窕的身材;青丝蒙尘、汗流满面,依然不减容姿貌美之相。再加上一副不卑不亢的神情,真是一个落落大方,有姿有色的山村美女。

“无怪人言‘深山出俊鸟’呀!”乾隆观罢,竟有一种怜惜之意。不由自主地顺口吟出一首诗来:

行阡道,进山庄,

碾声牵吾到草房。

停立拭目房内望,

却是美女碾黄粮。

轻扫起,慢簸扬,

几番停立整容装。

汗流粉面花含露,

糠扑娥眉柳衬霜。

深山飞俊鸟,

嫦娥凡间降。

勤且俭、贤又良,

窈窕淑女世无双。

本应飞出深山去,

可惜误配小村郎。

每次私游时,逢乾隆赋诗,刘墉,和珅必随其而赋,以助其兴。

今天,刘墉听出乾隆的这首诗不雅,带有轻佻之意。所以,他既没随之而赋,也没评论,只是轻轻地摇摇脑袋,他担心少妇听明诗意,一时兴起,用山野村妇的粗俗骂语冲撞乾隆,不由为她捏把汗。

和珅一贯乐于给皇上溜须拍马,只要有机会奉承乾隆,他才不在乎伤不伤别人。当他听完乾隆的诗后,马上竖起大拇指,冲乾隆赞道:“这诗作得好,作得妙!”随后,又皮笑肉不笑地问少妇:“不知您可否懂诗?以为此诗如何?即便不识字不懂诗,恐怕也能咂磨出点滋味儿吧?”

那少妇听完乾隆的诗,脸上已显出一丝不悦之意,但没理睬。可是,看到和坤嬉皮笑脸的模样和不怀好意的问话,却气得容颜骤红。

刘墉一惊:“坏啦!这狗东西专会火上浇油。她不撒泼去挠他俩,也得破口大骂。”

谁料,那少妇尽管气得够呛,却没发火。只见她停下脚步,用手背擦擦额头上的汗。

思忖一会儿后,冲他三人轻蔑地一笑,又抱起碾棍,一边慢慢地推着碾子,一边轻声地用时调唱出一首诗词儿:

民女务桑田

路客以为惜。

岂知农家乐无穷,

何劳愚人笑为痴。

市井与山村,

天地无偏执。

夫勤耕,

妾纺织,

粟帛天下共衣食。

百行自有百种乐,

只叹蠢才不得识。

民女灰尘已满面,

匹夫居然作歪诗!

善椒图,

怪贝赑,

持傲饕餮贪无期。

刘墉听罢村妇的小唱,心中不禁暗暗赞道:“一平平民妇,看不出竞有如此学识!真是聪颖之至。”当然,他已经听出民妇是借这段小唱在骂他们,担心乾隆要迁怒于她。

乾隆听罢,心内也发出惊叹:“想不到民间俗女,竟有如此遇事不恼,遇事不慌且出口成文的本事。哎!想我朝中百官,真是不如其也!”

他也听出民妇是指桑骂槐。可她一没点名,二没道姓。再说啦,刚才自己的那首诗确有过分之处。这时,明明知道挨了骂,却一时无话可言。

谁料,和珅却架不住劲了。他已听出民妇骂他骂得最狠。他怒色满面,手指着村妇斥道:“小小民妇太放肆,竟敢骂我是王八!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乃……”

刘墉一听和珅要露身份,连忙上前狠狠拉了他一下。

这时,民妇已停下脚步,一边用条帚往起扫谷子,一边不紧不慢地问:“怎道就是骂你哪?有道是有捡钱捡物的,可没有捡骂的。”

和珅愤愤地说:“你当我是傻瓜?我听得出!那个老刘头儿不说不笑不做诗,你就说他是善椒图。还把这个老……老……”他指着乾隆,吭哧几下没敢说下去。

“算啦,你爱说他啥说啥,好歹比我强。为什么你单把我比作‘贝赑’?谁不知道那就是王八!”

村妇微微一笑,仍是轻言慢语:“‘贝赑’本是龙之第二子。因其一向性情恶劣,惯于狂笑疯舞,实是一个惹祸的根苗。龙看它身胖力足,背有硬壳,便在其身上压一石碑,使它轻易不能狂笑乱舞、滋事生非。

我曲中所唱并无寓指某人。你为啥要自已讨这顶赃帽子戴?且文人墨客,有识雅士,豪绅富贾,从来在人前只称‘贝赑’,羞于呼为王八。谁料,象你这样文绉绉,穿著华贵之人,竟大呼‘王八、王八’的。不怕民妇见笑吗?不失您老人家的身份吗?”

和珅一时哑口无言,无以对答。

刘墉看着和珅面红耳赤,吭哧憋肚的窘态,不由掩口偷笑。

乾隆满有兴致地听完她对和珅的奚落,更加赞叹村妇的机敏。心里不但不怪她骂了自己,反而笑呵呵地搭了腔“想不到身居深山老峪之妇,竟如此能言善语。你再说说看,为啥要把那位一言不发的老头儿比做椒图?”

村妇应答道:“自说为善者,未必真善;不夸自善者,未必不善。观其善不善,望其行、观其语则可知晓。见女子不品头论足为善,遇不识之女不以薄言相逗为善。这位老者不仅不与小女子相逗,而且,我看他还为你们的轻佻紧蹙双眉,摇头不语。缄口无话是为‘闭’。龙之第九子名椒图,性情善良惯于闭。故民妇将椒图比之。”

乾隆连说:“比得好,比得好!”

随即,他又兴趣十足地问:“那么,你把我比的一定是饕餮匹夫啦?该不是比得过份了?”

“既然相比,岂能过份。”

“你倒说说,比从何来。如若不贴不当不妥,我则追你诬人之罪。”乾隆紧追不舍。

村妇不慌不忙地把碾盘上的谷子扫成一堆儿,放下条帚,轻轻拍拍身上的尘土,这才从从容容地答道:“我看你三人春风满面,肤细身健,且个个衣着华贵。不是文官武将之门,也是富豪巨贾之家。三人之中又数你穿着最为华丽,面相最为富贵。其身份地位肯定在他二人之上。出门在外,居人之首应自尊自重,为同行者楷模才是。凡高官豪门之男,家中必有三妻四妾相伴。你亦不会例外。可今天偶遇我一平平村妇,竟以薄言相戏,可谓喜色无厌……”

刘墉、和珅听了村妇这番话,吓得汗都冒出来了,两人不由同时对她呵道:“大胆,放肆,你可知道……”

没容他们说下去,乾隆一挥手:“休得多言。”接着,他仍笑呵呵地对她说:“说下去,说下去。就算我是你说得那样,怎见得非饕餮才好比哪?”

“饕餮乃龙之第五子。其一向不懂自尊自重,喜酒贪色无厌故以其比之。你们远路而来,虽已累得气喘吁吁,却不忘调情逗笑。对陌生女子评头论足,乱作轻佻诗文。岂不是俗不可耐的俗夫,匹夫吗?我以饕餮匹夫相比,恐怕不能说不贴不当不妥吧!”

一席话,竟问得乾隆一时无言以答,不由暗暗赞佩她的见多识广、伶牙俐齿。

村妇把谷子装到簸箕里,又不无自豪地说“你惜我婚配山村郎,我既不悔、不卑,也不恼你。因为,你不可能知道我夫妇耕耘织布、相敬相爱、终生务农的无限乐趣。这是人间最大的享乐。再说啦,天下人之衣食,哪样不从农桑而出。凡正人之君,无不尊农夫农妇几分。这也是我众百姓共施其力,同育民生所应得的。我想,就是当今皇上和满朝文武大臣,也不会小看我们农家人吧!”说完,她端起簸箕,旁若无人地走了。

朝隆本是位贤德君主,已知道诗作得不妥。再加上的确佩服她的口才,尽管挨了一顿奚落,并没加怒于她,眼睁睁地看她进村无影后,叫上和,刘两臣赶快返回避暑山庄了。

后来,乾隆让吏部传旨,召这村妇进京任“编修”之职。

据说,没过多长时间,她见朝中百官多奸诈贪婪、无能者,甚看不惯。更看清仕途的险恶。所以,待一任期满,便不顾众人相劝,坚辞“编修”之职。

同僚们念其为人正直可敬,多以礼物相赠,她一一婉谢不收。最后,仍穿着进京时的那身粗布衣,两袖清风的辞朝而去,回到热河后,继续过起夫耕妇织的农桑生活。

据说朝隆和刘墉为她的辞官之举很是惋惜。

后来,乾隆每想起这件私游之事时,总是赞叹道:“热河真是块文明福地呀!就连一位普通的村妇,都能有识有胆有才,令一位皇帝,两名重臣在斗智中败北。正谓福地出奇才呀!”

不久,他真的御笔“文明福地”四字,命人刻在热河街南边的半璧山山崖上。从此,热河是“文明福地”便传扬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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