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商鞅的变法非常成功,他让秦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逐步走向一家独大而统一天下。不过这场大手术,脸上能够露出笑容的只有秦孝公和商鞅,其他人都是苦瓜脸。
除了国君,商鞅把所有人都得罪了。贵族失去了世代承袭的资格,平民更惨,毫无自由的他们只能玩命地耕种,成年男子随时听候征召入伍作战。
严格意义上,商鞅变法是一种历史倒退,看起来似乎平等且具有晋升通道,但是缺乏人性和温情,等于变相地恢复了奴隶制度,把所有人捆绑在国家战车上。
所以,贵族不悦,百姓也不悦,商鞅得罪了太多人,处境很糟糕,出行时不得不“后车十数,从车载甲”,否则随时有人拿着西瓜刀冲过来。
历史对于商鞅的评价,除了正面肯定其成绩之外,也指出了他的严重问题——独断专横,刻薄少恩。
变法初,秦人投诉新法不便。中高层很有情绪,极力反对,同时煽动底层群众来阻碍政策推行。
对于群众,商鞅毫不手软,谁反对就砍谁,以至于渭水都变成血红色。
对于贵胄和士人,商鞅以太子嬴驷作为执法对象,杀鸡儆猴。由于太子不可受刑,太子的两位老师公子虔和公孙贾代受责罚,公子虔被割掉了鼻子。
再也没有任何人,对新法表示不满。
十年后秦大治,山无盗贼,仓禀充盈,百姓勇于为国作战,不敢私斗。
有些人开始称赞新法的好处,商鞅认为这些人是“乱法之民”,将他们全部流放到边疆。
商鞅要的效果是——你们都给我闭嘴。国策的好与坏,轮不到你们评价,只有认真执行的资格。
如此一来,国策通过商鞅的构思强令推行,却得不到任何反馈信息,难以根据实际情况进一步改良。虽然国家整体富强了,但是必然有一部分群体成为新法的牺牲品和受害者,他们完全没有申诉和被补偿的可能性,积怨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大。
一切的一切,都是商鞅决绝的性格造成的,我们不禁疑惑,他真的那么偏执吗,为什么不给自己留任何余地,也没有一个朋友?
我们不要忘了,变法是秦孝公的愿望,是他在主导这场革命,商鞅不过是实际操作的官员。
有以下几种可能:
1、其实没有商鞅,秦孝公也能基本完成本次变法,只不过他需要一个操盘手,实现自己的规划。这个操盘手必须是国外客卿,与国内贵族没有瓜葛,不必权衡各方利益,也不需要和谁讲情谊,只要顶住所有压力将国君的构想切实落地。
2、商鞅的刻薄与严苛,是秦孝公默许下的表现,否则变法不能彻底。在那个君权时代,商鞅再刻薄,也不敢犯浑直接弄太子,必须经过秦孝公同意。
3、法由商鞅来变,锅也要由他来背,积怨太大压不住的时候,杀掉商鞅来缓解矛盾。当然了,怎么杀是一门艺术,不能让后人诟病。
商鞅开始变法,秦孝公突然成了隐形,史册里没有任何关于他干了什么的记载,很显然是把冲锋陷阵的重担全部交给商鞅,自己只做幕后指挥。
秦孝公很清楚商鞅面临什么,承受什么,将来是什么结局。他尽可能地兑现当初的承诺,赋予商鞅权力和富贵,保障他的安全。算是对死士的赏赐与感激。
秦孝公是一流国君,商鞅也是一流政客。所以秦孝公能想到的,商鞅未必想不到,他知道自己只要上了船,就下不来了。
自立或者逃跑两条路,都不可能。
公元前338年,在位24年的秦孝公突然病重,他把商鞅叫来,提出要禅位。
这不过是个面子工作,商鞅坚决辞谢。秦孝公是想昭告世人,你们看,我兑现了自己的承诺,给商君高官厚禄,与他共分国土,最后还要禅位,仁至义尽,绝对没有害死他的念头。
秦孝公当然明白,商鞅一个卫国人,在秦国没根没底,全是仇敌,自立是绝对不现实的妄想。真给他位子,他也接不住,只能辞让。
这时候有个叫做赵良的人,感到秦孝公命不久矣,劝商鞅早做打算。
商鞅不是不想做打算,而是无路可逃。逃往义渠国,那是秦国的附属国,人家肯定给遣送回来。从武关去楚国,楚国与秦国联姻,岂能放行?从函谷关去魏国,要经历重重关卡,就算侥幸过关,前不久刚刚诱骗公子卬导致魏军大败,河西割地,魏惠王多半不能接纳。
至于其他国家,都需要经过魏国,魏国不同意就没辙。
秦孝公薨,商鞅失去了唯一的靠山,蛰伏了十几年的公子虔戴着面具,展开报复行动,诬告商鞅谋反。
秦惠文王起兵抓捕商鞅,以申私怨,以平众怒。商鞅不想死,做了最后尝试,正如事先预料,并没有什么卵用。
最终,商鞅带着少量私兵,企图通过关中平原逃亡,不敌守军被杀。
尸体送回咸阳,被五马分尸,灭族。
商鞅虽死,新法不废,后来的历代秦王,却没有人为商鞅平反,悲情之锅,一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