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启坎坷而又传奇的科举之路

莲雾标准 2024-04-27 07:06:58

开篇

徐光启是明朝著名的政治家、科学家、农学家、军事家,现在有学者评价他才是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我们的故事就从他参加科举考试开始讲起吧。

一、天之骄子

1562年,徐光启出生于南直隶松江府上海县,当时的上海还只是中国一个很普通的小县,并没有现在这么的繁华。徐光启家世平凡,他的祖上由农民转变为商人,家里才渐渐富裕起来。他的父亲是一个不成功的商人,破产后务农,徐光启从一个小地方的寒门子弟,坐到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的位置,非常的不容易。

据说,徐光启少时敏而好学,对章句、声律、书法无不精通,为了考中秀才,他在八股文、律诗等方面也下了不少功夫,据《徐氏家谱》载:徐光启读书龙华寺时,有一次路过邻塾,塾师命题,徐光启“随口成章,不假思索,师大奇之”。

1581年,19岁的徐光启考中金山卫的秀才,这是他人生中的一件大事。

世人对秀才多有误解,因为秀才没有薪水,不能当官,需要自食其力,养家糊口,俗称“穷秀才”。《范进中举》中描写范进考中秀才后,想去参加乡试,因没有路费,走去同丈人胡屠户商议,被胡屠户啐了一脸,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其实,不要看不起秀才,在封建时代要考个秀才还真不容易。

秀才,才之秀者,通俗地说就是读书人中的优秀人才。考中秀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须经过三次考试:县里(县试)考一次,府里(府试)考一次,最后到省里(即院试,由提督学政即省教育厅厅长主持)那里考一次,俗称“小三元”。

县试、府试及院试三个合称童试,亦称童子试。

县试在各县进行,由知县主持,连考五场。

县试通过后参加由知府主持的府试,连考三场。

通过府试的便可以称为“童生”。不能通过,下次又得从县试开始考了。

真正说起来,无论是县试,还是府试,在科举考试体系里都只能算预备性考试,通过的人才有资格参加科举考试的第一级考试——院试。通过院试的,被称为生员,俗称秀才,这才是有正式功名了。院试没有通过的,不用从县试考起,下次再参加院试好了,理论上一辈子都可以考。

院试由各省学政或学道主持,也考五场。

院试比府试竞争更加激烈,历年来积压的几千个童生,争夺那几百个秀才名额。

县试、府试两级考试对于录取名额是没有要求,知县、知府看着本县、本府的考生水平录取就行了,没有名额限制。等到了院试这一级别,就开始有名额限制了,根据学者的研究,明朝中后期,秀才的录取率大约在10%上下浮动,换言之,100名童生参加考试,只有10人可以获得秀才资格。当然有人会说:那时代的人读书人少,但是你要知道古代考试可是不大区分年纪的,所以这样历次考试累积下来,人数还是挺多的,考中秀才难度其实也很大。

院试的第一名称为“案首”,通过院试的童生都被称为“生员”,俗称“秀才”,生员获得“入学”的资格后,可以到官办的府、州、县学读书,进学做秀才,国家是要发助学金的。

不少读书人要多次考试才能通过最基本的县、府试成为童生,还有人得到童生的身份后,院试多次落第,到了白发苍苍仍称“童生”者不乏其人,清道光年间广东曾经多次有百岁童生参加院试的纪录。

你知道吗?一代名臣曾国藩考了七次,才成为秀才。15岁那年,曾国藩去长沙府参加童子试,考了个第7名,但直到21岁,连考7次,才考取秀才。

一个在府里(地区)考第七名的学子,考秀才尚且还要连考7次才考上,你还能说考秀才容易吗?

所以,19岁的徐光启考中秀才,算是时代的幸运儿了。

这么说吧:封建时代,如果一个读书人在20岁能考中秀才,就会全国闻名;如果是十几岁时考中,就会青史留名了,比如:少有异才,11岁就考中秀才的梁启超。

如果换到现在,县试相当于初考,府试相当于中考,院试相当于八十年代的高考,那时考上后国家要发给助学金,分配工作,因此录取率极低。

八十年代的中专生,如果有了初级职称,就可以称为“知识分子”了,这种知识分子倒是可以理解为秀才。

以今天的眼光来看,考个秀才远远难于今日高考。2011年以来,高考的录取率基本保持在70%以上,大致只有考上重点大学,才算考中秀才吧。

所以读书人考中秀才并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在古代,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一个读书人进学成了秀才,便进入士大夫阶层,享有一定的政治待遇。秀才被尊称为“相公”,有免除差徭的特权,有专门的穿戴:方巾和青衫。没功名的人是不能穿戴的。不是秀才的人戴方巾,情节很恶劣,后果很严重,可以直接锁拿,听候学堂处置。

秀才不用出徭役,房子可以比老百姓的家高三寸。

秀才见了官,不用像普通老百姓一样下跪,不称大老爷,作个揖就可以了,而且还有座位。因为秀才已经有功名了。

秀才犯了法,也不能随便动刑,也就是说,如果秀才犯了罪不可以直接脱开裤子打屁股,即使要打手心,也只能由县处级的学官动手,不许衙役打。动刑要省里批准革去功名才可以。这就类似现在的省人大代表,拘捕之前先要通过省人大常委会。

总的来说,秀才虽然不是一个官,但是社会地位还是比较高的,连妻子都被人尊称为“秀才娘子”。所谓的“穷秀才”,只是相对官员而言。

秀才与现在的学子没有可比性,如果你非要比较,我觉得是这样的:

从录取率来看,秀才相当于重点大学毕业生;

从社会地位来看,秀才相当于省人大代表。

所以,如果你是重点大学本科生,后又被选为省人大代表,那就可以说相当于秀才了。

从历史上看,能在科举场上过五关斩六将成为秀才的,都不是寻常人物。

二、好事多磨

明清时代的科举考试分四级:院试、乡试、会试、殿试。考中者分别称为:秀才——举人——贡士——进士。

院试是国家正式考试的最低一级,通过院试就是秀才。也就是说秀才还只是古代最底层的士族。

会试、殿试可以看作一级,因为不再淘汰了,也就是说贡士都会是进士,只是分出了等级。

对于大多数读书人来说,考秀才是穷极一生的事,也就是说考上秀才就是到终点了。但对有些人来说,这仅仅是起点,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徐光启考中秀才后家境依旧艰难,为了彻底摆脱贫困,他只好寄希望于科举功名。因为秀才一般还没有做官的资格,要做官,还得考举人、考进士。

乡试是正式科考的第二关,每三年考一次。乡试于八月(秋季)在京城及各省省城的贡院内举行,亦称“秋闱”。考官都由皇帝亲自任命的中央政府二品以上的京官担任。乡试每次连考三场,每场三天,连考九天。考中的称为“举人”,俗称孝廉,第一名称为“解元”,第二名称为“亚元”,第三、四、五名称为“经魁”,第六名称为“亚魁”,其余称为“文魁”(按古人的想法,举人都是天上文曲星下凡)。

乡试太关键了,考试通过就是举人,算是真正踏入仕途,即便以后不能中进士,也有了做官的资格,叫做一榜出身,而进士就叫两榜出身。

通过乡试,成为举人老爷,这是许多人毕生的梦想。

乡试可不是乡村考试,明后期,来自意大利的传教士利玛窦长期居住在中国,对中国的科举制度有比较全面的认识,他认为秀才、举人、进士就是中国古代的学士、硕士和博士。个人认为:乡试大概相当于我们80年代的研究生考试,在大学生还被称为“天之娇子”的时代,研究生别提多金贵了,80年代初全国才招收3000多人,现在过于激进了,2019年全国报考硕士研究生人数大约260万人,录取人数大约65万,录取率为25%。从数据上来看,过去考个举人的难度要远超现在硕士研究生,甚至不亚于考博士研究生。

乡试难吗?请把“吗”字去掉,因为比你想象中的要难。

据学者研究,明初的乡试中榜率一般为10%左右,嘉靖末年降为3.3%,实际录取率往往比这还要低,特别是明朝中后期,乡试录取率平均只有3.1%左右。

要知道,每次举行乡试,全省的秀才(其实还包括与秀才同一级别的监生、贡生、官生)都可以参考,每次都是几千人,有些如人文发达的江苏、浙江甚至上万人,乡试录取名额由朝廷统一规定,各省多少不一:大省(如江苏、浙江)100名左右,中省70名到80名,小省40名到50名不等,不可以随便增加或者减少。

这意味着什么?秀才都可以说是学霸了,你要在这些学霸中(包括历年累积的)排名在全省前100名左右,才能考上举人。如果是全国统一录取,意味着成绩在全国排名1200之前才能中举!所以,如果某地中了一个举人,当地会像过节一样开心、荣耀,连地方官都会觉得有面子,跟着沾光。

全国录取总人数仅为1000至1200人。那么全国生员有多少呢?

《中国教育制度通史》中提到,嘉靖时期,全国共有生员(具备参加乡试资格的考生)约40万到50万之间(不是一次这么多,是多年积压),科考通过率约为百分之八到百分之十。

明朝立国276年,一共录取11万名举人。平均算下来,明朝平均每年产生400名举人(按乡试3年一次,那就是一次录取1200名)。这是什么样的概念?参照清华、北大每年招生7000人左右来计算,一年下来考中举人的人数仅仅约为清华、北大人数的1/18,所以古代举人的含金量是高过清华、北大的学生。

在古人看来,举人已经是有相当学问的人,事实也是如此。

秀才功名的学问大体而言,已经基本相当于现在文史哲的硕士研究生水平。举人的学问,大体相当于现在的人文社科博士水平。

1588年,徐光启赴太平府(今安徽当涂)应乡试,为了走近路节省路费,徐光启由水路到达句容后,舍舟登陆,自己担着行李,沿江走了一百多里的羊肠小道,当时正下着倾盆大雨,但他仍沿着这泥泞坎坷的烂路奋然前行,到太平府参加了乡试。

其时徐家生活十分拮据,他的母亲为供养老小,劳作一天之后居然没吃上一口饭,最后从篱笆上摘了一只瓜充饥。

也就是说:当徐光启担着行李在江边冒雨步行时,他的母亲在家竟到了断粮的地步。

可惜徐光启未能中举。

落第的徐光启只能在家乡教书,之后参加举人考试又屡试不中,这期间,他备受辛苦,整整爬了16年的“烂路”,第四次才考上举人。

徐光启在赶考路上,屡遇风雨,泥泞的道路使他联想起科举之路的艰难,就像“烂路”。

晚年,徐光启曾自嘲说:“我辈爬了一辈子烂路,甚可笑也。”

1595年,徐光启在广东的北大门韶关教书度日,等待下一次的乡试,在此之前他已经三次乡试落第了。百无聊赖间,他得知当地有天主教传教士,在传播一种新异的思想和信仰。于是,怀着好奇心,他去拜访了正在那里暂驻的意大利传教士郭居静神父。在郭神父这里,徐光启平生第一次听到了天主教的“耶稣基督救世”的道理,一切似乎都在冥冥之中安排好了——屡试不中的举人考试,在他初识天主教之后的两年即1597年,他获得了第一名(解元)。

有人说,科举考试不但要才华出众,毅力惊人,还须有过人的运气。

科举考试是七分实力,三分运气。能考上秀才的,谁不是学霸?在大家实力相差无几的情况下,比的就是运气了。

比如:梁启超少有异才。他4岁开始认字,6岁读完了“五经”,9岁时能写出洋洋千言的好文章,11岁考中秀才(这是科举时代罕见的事),享有“神童”之誉。1889 年,16 岁的梁启超参加了广东乡试,中第八名举人。

据说这次完全因为幸运。考官看了一眼他的试卷就直接扔了,心想字写这么烂还来考试,然后考官就去上厕所了。

仆人进来看见地上扔了张试卷,既然没扔垃圾桶里可能是风吹的吧。就把试卷展开又平整的放到了考官桌上。

考官上完厕所回来一惊,就琢磨这难道是天意,就仔细看了文章,梁启超这才中了举人。

现在看来,当初徐光启考中举人也是天意:

起初徐光启仍名落孙山之外,但当年主考的焦竑翻检落榜生员废卷时(谁会去翻落榜生员的废卷,这不是天意吗?),看到他的试卷,焦竑大为激赏,拍案叫绝,说:“此名士大儒无疑也!”于是,定为顺天府(今南京)乡试第一名举人,这一年徐光启35岁。

中了举人,从此就被称为老爷了,有了做官的资格,一般可出任知县、教职等职务,因此也有“头顶知县,脚踏教官”的说法。一些十几年出不了一个举人的小县,举人想出仕,当个县令也不是稀奇事,明代著名的大清官海瑞就是举人出身。

举人即使不当官,也可以和县处级干部平起平坐。起码也能充当比较高级的幕僚(类似于现在的局长),或者作为当地的学者,成为书院山长之类(类似中学校长等),那在当地,基本是社会名流了。

这仅仅是开始,如果继续参加会试呢?前途是无量的,谁敢小瞧?

考上举人的经济利益也是巨大的:家中田产可以减免赋税,比如秀才只能免两人徭役,举人可以免十几个人徭役和赋税。有些农民因为赋税重,便把自家的田地送给中举者,自己情愿当佃农,这样可以减轻税赋负担,所以举人很轻易地有了良田千亩,豪宅百间,妻妾成群,成为地方豪强。

就是因为举人能给自己族里甚至地方带来种种的好处,所以考举人往往不是靠一家之力,而是集全族之力拚出来的。

我们再看《范进中举》:

吴敬梓笔下的范进,50多岁时还在考秀才,主考官周进看他苍颜白发,衣衫褴褛,想到自己也是50多岁时才中的功名,心生怜悯之心,于是给他点了个秀才,即便这样,范进还是被人看不起。

但是范进中举后,就不一样了,不仅一贯瞧不起他的岳父胡屠户对他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县里的首富张乡绅也跑来攀关系,大把大把地送银子,还把自己黄金地段的一套房子送给他。还火急火燎的要跟范进结拜。

范进后来又参加了进士考试,考上了进士,最后成为了正四品的高官,也就是相当于现在的省教育厅厅长的官职。

这哪里是讽刺?明明很励志嘛!

难怪范进中了举人后欢喜得差点发了疯。

你考上,你也疯。

三、天意注定

科举考试起源于隋朝,辉煌于明清,从公元606年到公元1905年,一千三百年间科举产生的进士接近十万,举人、秀才数以百万。能过五关斩六将,通过科考成进士者,都非等闲之辈。

在福建宁德福安市有个溪潭镇廉村,这是福建第一个进士薛令之的故乡。唐神龙二年( 706年 ),24 岁的薛令之赴京应试,一举登科,成为八闽第一进士。现在为什么这么推崇薛令之呢?因为他是自隋大业二年(606年)开科取士整整100年来,福建人第一次获此殊荣。

一个省整整100年来没有人通过会试,另一方面反映了考中进士之难。

科举考试为什么这么难?主要原因是因为录取人数少。

唐代录取进士,每次不过二三十人,少则几人,十几人,能够考中进士,不亚于中了大奖。

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曾巩从17岁考到39岁,七次落榜,第八次才考中进士。

韩愈尽管是“唐代文章第一人”,但他在考场上,从来就没有春风得意过。他19岁赴京赶考,连考三次,名落孙山,第四次才考中。唐代的进士及第仅仅意味着有了做官的资格,要授予官职,还须通过吏部的考核,不幸的是,在接下来的吏部考试中,韩愈又连考三次,碰壁三次。

孟郊是《游子吟》的作者,年少家贫,仕途不顺,屡试不第,直到46岁始登进士科,孟郊按捺不住欣喜,挥笔写下《登科后》:“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佳句。

宋代每次录取多达二、三百人,甚至五、六百人,但是放眼全国,名额还是少得可怜。

明清时期,会试录取人数少则一百,多则四百,一般都在两百三百。据统计,从永乐到万历32年会试录取率平均为8.4%,每三年一次录取的进士和进士及第加同进士出身数量一共为400人左右(400人为定额,或多或少都在此基础上浮动)。

多乎哉?不多也,你知道明朝的人口有多少吗?据万历年间统计,有五六千万;更恐怖的是清代,人口一下子暴涨至三、四亿,进士的名额却没有增加,考科举的独木桥是越来越难过。

有人做过统计,明朝近三百年间,共开科89次,录取进士1.7万人,粗略估计,进士及第率只有可怜的百万分之十七。

总之,考取进士的难度,用北京科举匾额博物馆展示的内容就可以概括:在中国1300多年科举考试历史中,全国平均下来每375万个读书人才能考中一个进士。

所以,如果你有一间写着“进士及第”的老宅子,那你都是可以吹牛的。

尽管贡士(通过会试者被称为贡士)的人数有着严格的控制,竞争十分的惨烈。但多数的举人(不管是哪一年的举人,只要没考取贡士)都不会满足举人身份,都会再接再厉,继续参加考试。

因为举人不是“天子门生”(不是皇帝钦点的),一般只能出任低级官吏,极难坐到大官。要想仕途远大,还必须通过会试和殿试。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比如左宗棠只是一个举人,但是后来位居大学士、总督的高位,虽然如此,左宗棠一生还为自己只是举人而耿耿于怀。

1875年5月,左宗棠以钦差大臣身份奉命督办新疆军务。在军情这么紧急的时刻,这位左大人竟然要求回京参加会试。朝廷看出了左宗棠的真实用意,赶紧赐他一个进士,并授予翰林院检讨职务。

历朝历代,对于官员来说,都有文凭情结。举人(硕士)的文凭还是太低,一定要考个进士(博士),哪怕给个名誉博士也好呀。

1597年,徐光启考中举人之后,1598年他又马不停蹄地参加了会试。要知道明清科举是三年一次,错过一次要等到三年以后了。

会试是在京城举行,时间是乡试第二年的春季二月,又称“春闱”。

古代有些考生所在的省距离京城很远,十一月就要出门了,春节都要在京城过。

像徐光启这样在秋闱中举,第二年春天又参加京城的会试,过去叫“赶考”,会试由礼部组织,主考官、副考官均为大学士、各部长官等一品大员,并且在朝中、文坛上享有极高声誉,深得皇帝信任之人。

会试的考试内容与乡试一致,也分为三场,时间也为九天。中试者称“贡士”,第一名叫会元。这两个名词都不常见,因为贡士马上就要参加殿试,成为进士了。

从宋仁宗开始,殿试不再淘汰人了,所以贡士都会是进士,只是再分出等级。

不幸的是,这一年,徐光启未能考中贡士,便又回到家乡课馆教书。

想想也难怪,俗话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全国无数举子一起进京赶考,既有国子监那样重点学府出来的,又有江浙一带文风昌盛之地出来的,哪一个不是学富五车呀?

不久他乡试时的贵人焦竑也被弹劾丢官,这位焦大人拉了徐光启一把,后来就退居幕后了。

乡试和会试连中是非常难的,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曾国藩中举后考了三次才中进士,这已经是很顺利了,大学者魏源直到51岁才考中进士。

明朝的汤显祖天生聪慧,人称“神童”,14岁考中秀才,21岁中举人,位列全省第八名,文才名扬天下,然而,他在科举这一关却屡试不顺,34岁才中进士。

1600年,徐光启去南京看望自己的老师焦竑,听说利玛窦神父也恰好在南京,便去拜望。这是徐光启人生中的又一件大事。利玛窦给他讲解了天主教的简要道理,并送给他两本宣传天主教的小册子。

徐光启对天主教进行了整整三年的研究,并询问了神父许多事情,为使自己对天主教的道理懂得更加透彻。

经过三年认真的考虑,1603年徐光启在南京,由罗如望神父手中接受圣洗圣事,取圣名保禄。后来又动员全家加入了天主教。

他是上海第一个天主教徒,在中国也应该算比较早吧。

加入天主教的第二年即1604年,徐光启赴北京参加全国性的会试。

这一年的会试,全国一共录取211人,徐光启考中第八十八名贡士。

四、终极一战

科举考试一波接一波,全是淘汰赛,能凭着实力通过会试,取得贡士头衔的人,按民间老百姓的说法,都是祖坟冒青烟了。

接下来就是殿试了,这是读书人的终极一战。

殿试在同年三月份举行,也就是说,取得贡士资格的人不必离开京城,会试发榜一个月后继续参加殿试。

这次不再刷人下来了,也就是说参加殿试的贡士都能成为进士,不会再有落第的情况,当然也不能重考了,很多人到这里才松了一口气。

殿试是科举考试的最高等级,由皇帝亲自主持和出题。殿试只考一题,考的是对策,为期一天。

殿试是武则天开始搞的,目的是防止有人营私舞弊带来不良的影响。监考的都是三品以上大员。

录取名单称为“金榜”,分为三甲:

一甲只有三人,第一名状元、第二名榜眼、第三名探花,赐“进士及第”。

二甲人数不限,赐“进士出身”。算是正式录取的人,这些人能力水平都得到了皇帝的认可。

殿试的前十名都由皇帝钦定。很多人都知道前3名,其实第四名(二甲第一)也有名称的,叫“传胪”。 “胪 ”有陈列的意思,“传胪”就是依次唱名传呼,进殿晋见皇帝。

三甲则赐“同进士出身”。就是等同于进士出身,有点勉强的意思。这个“同”其实就是“不同”,其实就是安慰的性质,就是说你水平还不够,但是能够通过前面的考试也不容易,给你给“像进士一样”的头衔。

殿试后,大家就各回家乡等着朝廷安排做官,心情当然是激动的,因为最低也是一个正七品的地方知县(相当于现在的县委书记、县长)。

有点区别的是:三甲一般是回去当地方官,而且基本上这辈子就这样了(当然这也不错),二甲以上才会留在朝廷。

状元一般会按例被授予翰林院修撰(从六品),榜眼、探花一般会按例被授予翰林院编修(正七品)。

虽然差不多都是七品官,但一甲进士出身的状元、榜眼、探花,以及在翰林院庶吉士的二甲进士,在京城的升官速度是非常快的。谁叫人家是“两榜进士出身”,正儿八经的官老爷呢!

在大家的眼里,庶吉士是精品,进士是合格品,同进士是残次品(虽然还有用处)。你都是残次品了,你还想怎么的?

有一句话叫做“同进士,如夫人”,这个比喻意思是:虽然都是家里人,进士就是大老婆,同进士就是小老婆。

但不管怎么说,三甲也算考中进士,也是天子门生,从此吃上了皇粮。用宋朝汪洙《神童诗》中的句子说: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意思是说:早上还在种地呢,晚上就成了天子门生,就当上了朝廷命官,而且是妥妥的正处级,想想都振奋啊!

想想《聊斋志异》作者蒲松龄吧,你能说他没有才华?他19岁时参加童子试,接连考取县、府、道三个第一名,名震一时,他只是运气不够,40多年间,一共参加过十几届科考,每次都是满怀希望而去,垂头丧气而归,72岁才补上贡生,得到一个从八品的虚职。

这样看来,蒲松龄只是秀才,还不是举人,但又有什么关系,现在谁不知道他?

殿试考完后按惯例还要举行朝考,就是从二甲三甲中挑选名次靠前的精英进行考试,考得好的会进入翰林院成为庶吉士,当然一甲三人是直接进入翰林院的。

翰林院庶吉士经过一定年限学习后,再到各部任职。庶吉士的职责是给皇帝讲解经史书籍,并帮皇帝起草诏书,是皇帝的秘书,权力很大,明代传统“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徐光启的殿试成绩排名三甲五十二名,名次靠后,照理没有资格申请入翰林院,但这时又有奇迹发生了,他的同科进士,也是他年满花甲的老师黄体仁主动让贤,把考翰林院的机会让给了他,这次,徐光启又考上了,之后,他被任命为翰林院庶吉士(相当于现在的中科院研究生)。

徐光启后来坐到了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的位置,也就是今天的教育部长兼外交部长,而且要知道:在不设宰相的明朝,俗称“阁老”的内阁大学士,实际上是手握相权。所以也可以说他是国务院总理兼外交部长兼教育部长。

徐光启登上了封建时代读书人科考入仕的高峰。

徐光启19岁时中秀才,35岁中举人,考中进士时已是42岁,为科举功名共用去了23年的时间,但每一步都若有神助。

古人如果在20岁前能中秀才,那是十分幸运而且优秀的。

举人考试屡试不中,但在他初识天主教的两年后,就获得了第一名(解元),他是被主考官从落榜生员的废卷中捞回来的。

他加入天主教的第二年,参加会试,就考中第88名贡士。

他殿试成绩排名靠后,照理没有资格申请入翰林院,他的老师把考翰林院的机会让给了他,恰好这次,徐光启又考上了,成为翰林院庶吉士。

从徐光启的一生来看,老天这么关照他是值得的。

徐光启、杨廷筠、李之藻等三人加入天主教,曾在当时轰动一时,在后来的教难中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被称为天主教三柱石。

杨廷筠、李之藻的科举考试成绩如下:

1579年,18岁的杨廷筠在乡试中考中举人,1592年(31岁)进士考试中列三甲(同进士出身)第36名。

1594年,30岁的李之藻在万历二十二年浙江省乡试考中举人,1598年进军参加进士考试,他在会试中表现出色,一举成为五名会试魁首之一,在随后进行的殿试中考中二甲第八名,这年他34岁。

后记

世人都知道徐光启写了本《农政全书》,他把本来只在福建沿海种植的番薯(俗称地瓜)推广到了寒冷的北方,因为其产量较高,成为穷人餐桌上的主食。在历史上,康乾盛世又被戏称为“番薯盛世”,这些化外杂粮不知救了多少穷人的命。他创新的地窖储存法在北方沿用至今。

他还翻译了《几何原本》,不可思议的是,徐光启的许多译名十分恰当,点、线、直线、曲线、平行线、角、直角、锐角、钝角、三角形、四边形……你现在在初中数学课本上看到的这些耳熟能详的术语,都是徐光启在几百年前定下来的,不但在我国沿用至今,而且还传播到了朝鲜、日本。

上海有天主教,自徐光启始。

徐光启死后几百年,徐光启的第十六代孙出了个军人,他有个外孙女叫倪桂珍,倪氏继承了先祖的风格,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而且擅长数学。

她便是名震中国现代史的宋氏三姐妹宋蔼龄、宋庆龄、宋美龄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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