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兵分两路秦军百万南征 八万迎敌谢玄洛涧首胜
一心想要灭掉东晋的苻坚因遭到群臣反对,半年时间未下决定,没想到最后竟是桓冲让苻坚心一横,力排众议,执意出兵。
公元383年五月,就在桓冲从襄阳撤军后不久,苻坚下达了全国总动员令。
动员令要求:
一、全国百姓每十丁抽一丁入伍,迅速组建作战部队。
二、二十岁以下良家子,只要稍有能力,均编入羽林郎。
三、全国各州郡无论公私马匹一律征用,大规模扩建骑兵。
良家子,即好人家的男子,身份不属于医生、巫士、商贾、百工等贱民的即为好人家。羽林郎,即禁军、宿卫军,守卫都城的军队。
苻坚胸有成竹,认定这次必能灭掉晋朝,所以还特意下诏提前任命晋朝君臣。封孝武帝司马曜为尚书左仆射,谢安为吏部尚书,桓冲为侍中。
苻坚甚至还在长安城中为这些人选好了府邸,只待战后入住。“以帝为尚书左仆射,谢安为吏部尚书,桓冲为侍中,并立第以待之”(《晋书.载记第十四.苻坚传》)。
动员令一下,最终募得良家子三万余人。苻坚任命秦州主簿赵盛之为建威将军、少年都统,统领这支新组建的三万羽林郎。至于“十丁抽一丁”抽了多少人,史书没说。
各路大军迅速集结,即将出发,可朝廷上下仍不死心,想方设法阻止苻坚出兵,唯有慕容垂、姚苌,还有那三万羽林郎等不及,催促出兵。
阳平公苻融做最后一次努力:“陛下,鲜卑羌虏都是我们的仇敌,时刻希望大秦出现变故,他们好趁势作乱,他们的话如何能听?那些良家少年多是富家子弟,从未经历战争,只是希望能快点建立功业而已。如果听信这些人的话,不但不能成功,反会招来大祸。”
可是,之前劝说那么多次都没听,现在眼看大军就要出发,苻坚又怎么可能听呢。
公元383年八月,苻坚下令大军开拔。
苻坚兵分两路:
一路由龙骧将军姚苌率领,带着梓潼太守裴元略早就训练好的水军从益州出发,沿江东下。这一路具体多少兵马史书没说,但绝不会少。
第二路为步骑兵,分主力和前锋,均从淮南方向南下,直捣东晋心脏,建康。主力由苻坚亲自率领,前锋由苻融率领。
这一路兵马的数量史书有明确记载,规模极其庞大。
苻融的前锋军包括骠骑将军张蚝、抚军将军苻方、卫将军梁成、平南将军慕容暐、冠军将军慕容垂等部,阵容庞大,合计高达二十五万。“率步骑二十五万为前锋”(《晋书.载记第十四.苻坚传》)。
至于苻坚的主力部队,那更是天文数字,稍后就说。
苻融和姚苌先出发,苻坚亲自出城送行。
分手时苻坚对姚苌说:“本王当年就是以龙骧将军起家,而后建立大业,此后再未将龙骧将军授予他人。如今我把它授予你,就是希望你不要辜负本王的期望。”
话一出口,苻坚倒没觉得有什么,边上的左将军窦冲却小声对苻坚说:“君主无戏言,主上如此说话,实为不祥之兆。”
苻坚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话里有让姚苌也以龙骧将军起家成就君王大业的意思,不禁愕然。
苻坚一意孤行决意南征,最高兴的莫过于慕容氏了。
前燕太傅慕容恪的两个儿子,慕容楷和慕容绍也在送行队伍里,二人来到即将随苻融出发的慕容垂跟前,见四下无人,兴奋地说:“苻坚骄傲自满,好大喜功,此去必败。叔父中兴大业,就在此行!”
慕容垂也很兴奋:“是啊,好在大家都在,不然我靠谁来成就大业呢!”
几天后,公元383年八月,甲子日,苻坚也带着主力离开长安,向淮南进发。
苻坚的主力部队不但有关中兵马,还有西北的凉州兵,东北的幽州冀州兵,途中还有中原兵马会合,一共六十多万步兵和二十七万骑兵,合计九十万大军。
因为队伍实在太庞大了,一路上旌旗相望,绵延长达千里。“坚发长安,戎卒六十余万,骑二十七万,前后千里,旗鼓相望”(《晋书.载记第十四.苻坚传》)。
苻坚的主力加上苻融的二十五万前锋,以及姚苌的水军,苻坚这次南征的军队总数超过一百二十万。这个数字实在让人瞠目结舌。
一次战争就动用一百二十万以上兵力,也只有苻坚了。这个规模别说在两晋十六国时期,就是放到整个中国历史上也是空前绝后的。难怪苻坚总认为自己能一举荡平江南,东晋根本没有胜算,就这大手笔,换成谁估计都会这么想。
这也足以说明,苻坚这次发动的是灭国之战,对东晋志在必得。
公元383年九月,出发后一个月,苻坚抵达项城(今河南周口项城市)。
与此同时,从凉州出发的军队刚到达咸阳。姚苌抵达成都,正要率水军顺江而下。从幽州、冀州出发的军队已到达彭城。苻融已抵达颍口(今安徽省阜阳市颍上县境内),距淮南重镇寿春城仅数十里。
整个北方大地,从关中到河北,从黄河到长江,到处都是行进中的秦军将士,运粮的漕运船高达一万余艘,连绵数百里,从黄河入石门,再沿汝河、颍河南下。
如此阵势,在中国历史上独一无二,苻坚之大手笔,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可是,作为后人,看到这叹为观止的战争场面时,只有悲壮,没有一丝兴奋。
闻听前秦百万大军南下,建康为之巨震。
孝武帝司马曜紧急加封谢安为征讨大都督,全面负责对秦作战。接着又下诏任命前线将领,以谢玄为前锋都督,尚书仆射谢石(谢安弟弟)为征虏将军,以及辅国将军谢琰(谢安之子)、西中郎将桓伊等人,共率八万晋军迎战。“等众共八万拒之”(《资治通鉴.卷一百五》)。
谢安下的第一个命令是派大将胡彬率五千水军驰援寿春,迎战苻融二十五万前锋。
哦,对了,已经不是二十五万了,苻融在途中不知从哪里又并进来五万人,成了三十万大军了。“阳平公融等兵三十万,先至颍口”(《资治通鉴.卷一百五》)。
五千援军对阵三十万前锋,八万晋军对阵一百二十万秦军,历史上还有比这更为悬殊的兵力对比吗?东晋这仗还怎么打?按绝大多数人的观点,东晋根本没有胜算。
谢玄一直坐立不安,去找叔父谢安询问御敌之策时,却见谢安怡然自得,毫无紧张之色。
谢安知道谢玄来意,没等谢玄开口便说:“不用多问,朝廷自有安排。”
谢玄不敢说话,退出后依旧惴惴不安,私下求吏部尚书张玄找机会再问。
谢安仍旧若无其事,命人驾车去一座乡间别墅游玩,还请了许多好友同去,包括张玄。期间,谢安要与张玄下棋,还要以这座别墅为赌注,若谢安输了,别墅就归张玄。
平常谢安棋艺不如张玄,可这次张玄心神不宁,结果就输给了谢安。下完棋后,谢安对外甥羊昙说:“这座别墅以后就归你了”,说完领着一帮好友游山玩水去了。羊昙出身泰山羊氏,是当时名士,精通乐律,为谢安所宠。
谢安“围棋赌墅”的典故便出自于此。
谢安兴致高涨,一直玩到很晚才返回府中,然后坐于中堂,召集众将,分派作战任务。至于如何分派,史书没有记载。
荆州刺史桓冲担心谢安兵力不够,特意挑选了三千精锐增援京师,却被谢安如数退回。谢安告诉桓冲:“朝廷这边都安排好了,暂时也不缺兵力。西线同样重要,兵马你就好好留着,做好防范。”
桓冲忧心忡忡,对下属说:“谢安石虽然有庙堂之量,宠辱不惊,但是对打仗并不精通。如今大敌当前,竟然还四处游玩,安排的前线将领又都是些不经事的少年,兵力又甚少。这一战,结果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今后我们都要改穿胡服了!”
三千兵马,无论怎么精锐,面对百万秦军都可以忽略不计,谢安索性不要。桓冲看重双方兵力悬殊,认定东晋必输,前秦将一统天下。
战斗很快打响,战场是寿春城。
公元383年十月,苻融率军攻打寿春。
兵力太过悬殊,结果毫无悬念。寿春城一战而破,守将徐元喜被俘。
奉命增援寿春的胡彬还在半路就听说寿春沦陷,立即折返,退守硖石(具体位置不明)。
接着,慕容垂率帐下三万大军转战荆州,攻克郧城(今湖北孝感安陆市境内)。
这让人有些莫名其妙。
慕容垂被苻坚配给了前锋苻融,所率三万兵马也是前锋军的一部分,慕容垂为什么会离开苻融呢?是苻融派出去的,还是慕容垂主动申请的?一概不知。
郧城位于武汉市西北,离颍口直线距离六百里,中间还隔着大山。如果说是为了开辟荆州战场,那这个决定也属于战略决定,应该由苻坚来做,而不是苻融。况且,仅派三万兵马去开辟荆州战场也不太合理。
只有两种解释,一、郧城这个地名史书记错了,或许是别的地方。二、苻融对慕容垂高度不信任,不想让他参与淮南之战,因此早早就把慕容垂打发走了,顺便牵制桓冲兵力,或者干脆死于桓冲之手更好。
不管怎样,慕容垂并不在淮南主战场。淝水之战后,百万秦军灰飞烟灭,而慕容垂因为远离淮南,三万兵马得以保存完好。
拿下寿春后,苻融派卫将军梁成、扬州刺史王显、弋阳太守王咏等人率五万大军继续向东,驻扎在寿春城东不远的洛涧,并沿河设栅栏布防。
洛涧,也叫洛水,寿春城东一条河流,也是淮河的支流。
东晋这边,谢玄、谢石、桓伊、谢琰(谢安次子)等人奉谢安之命,各带兵马,合计水陆兵马七万渡江北上,而后向西,前往寿春阻击秦军。“谢琰等水陆七万,相继距融”(《晋书.载记第十四.苻坚传》)。
这应该就是那天谢安游玩后当晚做出的部署,这个部署透露出两层意思。
第一, 在兵力处于极度劣势的情况下,谢安并没有被动防守,而是主动出击。
第二, 东晋的前线将领只有谢石、谢玄等不多的几位,一共七万(或八万)兵马,这批人如果战死,建康也就不保了。谢安不是孤注一掷,就是成竹在胸。
关于这次东晋前线兵马的数量,《资治通鉴》记载是八万,《晋书.苻坚传》记载是七万。总之,这七八万兵马应该就是主帅谢安的家底了,谢安把这些人全都派了出去,到底是料定谢玄等人必胜,还是想赌一把?只有天知道。
快到寿春时,谢玄、谢石等人打探到梁成在洛涧严密设防,未敢再继续向西,选在洛涧以东二十五里处安营扎寨。
退守硖石的胡彬很快耗光粮草,极为沮丧,派人告诉谢石等人:“这次敌人实在太多,我这粮草也耗没了,凶多吉少,恐怕没机会再见了。”
结果送信人在途中被秦军俘虏,苻融审讯后得知晋军数量很少,且畏战心理严重,粮草也不多,于是立即派人快马前往项城,告诉苻坚:“晋军数量很少,畏战情绪严重,如果我们动作慢了,晋朝君臣很可能会南逃,成为后患,希望陛下尽快率主力南下,速战速决。”“宜速进众军,掎禽贼帅”(《晋书.载记第十四.苻坚传》)。
苻融本意是让苻坚带着主力迅速南下,速战速决,将东晋君臣一网打尽,防止晋军南逃。可苻坚听说后却舍弃主力,仅带着八千轻骑飞速赶往寿春。“恐石等遁也,舍大军于项城,以轻骑八千兼道赴之”(《晋书.载记第十四.苻坚传》)。
苻坚只想尽快亲临前线,把谢玄、谢石这几万兵马一口吞掉。苻坚认为以苻融的二十余万前锋就足以对付区区几万晋军,根本不需要投入主力。
苻坚到了寿春后严密封锁消息,东晋这边并不知情。
苻坚和苻融商议后决定先派人招降,招降不成再大举进攻。
不过,让人想不到的是,苻坚派去说降的不是别人,正是上次襄阳之战中被俘的东晋梁州刺史朱序。“坚遣其尚书朱序说石等以众盛,欲胁而降之”(《晋书.载记第十四.苻坚传》)。
正是因为苻坚这个错误决定,让朱序成为这次东晋大胜的关键人物之一。
苻坚让朱序告诉谢玄等人:“两军强弱明显,抵抗只会徒增伤亡,不如早早投降。”
可是,实际朱序却是这么说的:“如果等到秦国的百万大军都抵达淮南,咱们就再也无力扭转乾坤。必须现在趁秦军兵马尚未齐聚之时迅速进攻,争取大胜。只要能大败其前锋,秦军士气必然大降,以后就有机会各个击破。”另外,朱序还透露了苻坚已到达寿春的消息。
谢石听说苻坚亲临寿春,秦军士气必然高涨,内心十分恐惧,哪还敢主动进攻,只想固守城池,拖延时间,待日久之后秦军疲惫再相机而动。
谢玄、谢琰等人却认为秦军实在强大,被动防守只能是等死,必须按照朱序所说,伺机主动进攻,挫其前锋才有获胜可能。
最终,众人决定主动出击,负责打头阵的是谢玄部下、鹰扬将军刘牢之。
谢玄给刘牢之分配了五千北府军,让刘牢之攻打拥兵五万、在洛涧严密设防的前秦名将、卫将军梁成。
五千对五万,整整十倍的差距。
刘牢之带着五千兵马一直行进到距洛涧不足十里处方才停住,然后亲自前往洛涧观察地形,打探梁成兵力分布。然后,刘牢之没有任何犹豫,当晚便率军趁夜色浮水而渡,上岸后直奔梁成大营,擒贼擒王。
浮水而渡的意思就是不用船,全副武装游过河。此时正是农历十一月,严寒刺骨。
如果说公元378年秦晋第一次淮南之战时,北府军和刘牢之还只是初露锋芒,那么这一次洛涧之战就是刘牢之和北府军的高光时刻。
梁成早就沿河布设栅栏,满以为设防严密,更没料到天气如此寒冷,晋军竟然会武装泅渡。所以,当刘牢之带着五千名水淋淋的北府军杀进大营时,梁成措手不及,根本无力反抗。
战斗很快结束。
梁成战死,梁成的弟弟梁云战死,扬州刺史王显战死,弋阳太守王咏战死,秦军主将一共战死十员,几乎无一幸免。“刘牢之率劲卒五千,夜袭梁成垒,克之,斩成及王显、王咏等十将”(《晋书.载记第十四.苻坚传》)。
五万秦军乱作一团,哭喊哀嚎,争相逃命。刘牢之派人截住秦军退路,更让秦军彻底崩溃,一个个如待宰羔羊,毫无反抗之力,大批士兵不顾一切跳入淮河,乞求活命,结果反被淹死。
最终,五千北府军一共斩杀了一万五千秦军,还俘虏了梁成帐下大将梁他、梁悌、慕容屈等人,缴获了梁成所有车马辎重、兵器铠甲。
刘牢之大获全胜!
洛涧之战是秦晋第二次淮南之战中东晋取得的第一场大胜,虽然不是决定性战役,但对东晋来说意义极为巨大。
洛涧之战前,因双方兵力太过悬殊,东晋朝野上下、军营内外到处充斥着必败的悲观气氛,就连前线主将谢石都有明显的畏战情绪,若不是朱序、谢玄、谢琰等人力劝,根本就不会有这次洛涧之战。
洛涧之战的胜利极大鼓舞了晋军士气,也极大地打击了秦军士气。一直自信满满的苻坚,因见识到北府军的强大战斗力,信心变得明显不足。东晋最终取得胜利,刘牢之功不可没。
洛涧大胜后,谢石、谢玄趁势挥师西进,进驻淝水东岸。
苻融帐下骠骑将军张蚝趁晋军立足未稳,率军大败谢石所部,好在谢玄、谢琰等人及时增援,将张蚝杀退。
如果张蚝带的兵马再多一些,如果苻坚再多派几员大将,让谢玄等人在淝水东岸无法立足,可能就没有后来的淝水之战了。可惜没有如果,历史不能假设。
所以,这是秦军最后一次胜利。
淝水这边便是寿春城,站在城内可以清晰望见不远处的晋军。
淝水,也作肥水,今安徽省淮南市境内的东淝河,淝水之战的古战场就在今淮南市寿县古城东门外不远处。
苻坚与苻融两人登城远眺,见对岸北府军阵容严整,精神饱满,士气高涨,让人不寒而栗。接着,两人又望向城北不远处的八公山,见山上草木齐整,远远望去就像军容整肃的晋军士兵,不禁有些胆寒。“北望八公山上草木,皆类人形”(《晋书.载记第十四.苻坚传》)。
这便是成语“草木皆兵”的出处。
很多人习惯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两个成语放在一起说,误以为两个成语出自一个典故,都在苻坚战败后。实际上“草木皆兵”出自淝水之战前,“风声鹤唳”则出自战后,秦军逃跑时。
苻坚紧皱眉头,转身对苻融说:“对面晋军分明就是劲敌,你为何说是弱旅呢?”“顾谓融曰:‘此亦勍敌也,何谓少乎!’”(《晋书.载记第十四.苻坚传》)。
苻融无言以对。
问话的时候,苻坚脸上“怃然有惧色”(《晋书.载记第十四.苻坚传》)。
怎么?一向自信心爆棚的大秦天王,难道也开始恐惧了?
2、昏招迭出苻坚淝水惨败 以少胜多东晋扭转乾坤
洛涧之战中虽然秦军惨败,但并未伤到筋骨,苻坚所率九十万主力尚未投入一兵一卒。就算梁成的五万兵马全部损失,前锋苻融仍然还握有二十多万大军,何况梁成还不是全军覆没。如果此后苻坚、苻融能调整战略,沉着应战,东晋这边仍然很难有胜算。
实际上,谢玄、谢石等人在淝水与秦军隔河对峙的时候,并没有想好退敌办法。毕竟,双方兵力太过悬殊。
如果主动渡河出击,对岸是二十多万秦军,根本没有胜算,何况多半还会被秦军半渡而击。如果只是派小股部队渡河突袭,即便取胜也只是小打小闹,收复不了寿春,何况洛涧之战后秦军再不敢麻痹大意,能不能突袭成功还不一定。
那就被动防守,与秦军死耗到底?
可是,别忘了苻坚还有九十万主力正陆续赶往淮南,这些兵马一到,苻坚分兵进攻,东晋还有什么搞头?
总之,东晋这边打也不好,守也不好,进退维谷。如果想取胜,只能另想办法,或者,寄希望于苻坚再出昏招。
晋军这边办法很快就有了,谁想出来的不知道,只知道最后是谢玄做的安排。
谢玄派使者来到寿春,告诉苻坚:“您们这次孤军深入,本应速战速决,可现在却沿淝水布阵,分明要打持久战。与其这样,不如来个痛快的,你们把军队往后稍微退一退,先让我们渡河,待渡河后双方将士来一场痛痛快快地决斗,一战定胜负。你我身为主帅,只需坐在马上观战便是,岂不美哉?”
“若小退师,令将士周旋,仆与君公缓辔而观之,不亦美乎”(《晋书.载记第十四.苻坚传》)。
因为秦军沿淝水列阵,晋军根本没有机会渡河,所以谢玄希望秦军能后撤几步,腾出地方供晋军渡河。待晋军渡河完毕,双方决一死战。
当然了,谢玄绝不可能让己方数万兵马和二十多万秦军正面对决,那样晋军不可能有任何胜算。谢玄只是希望在秦军后撤时能找到进攻的机会。
但是,这个办法并不高明。谁会愿意主动撤防,让你安心渡河?苻坚再笨也不至如此。
果不其然,苻坚找来众将商议,众人都说:“我众敌寡,不能轻易撤军,不如就在岸边一直堵着,让他们无法渡河。”
苻坚却说:“倒不如我们往后稍撤,等晋军渡到一半时我们半渡而击,以二十万骑兵掩杀过去,晋军纵有天大本事也必败无疑。”
苻融求胜心切,也赞同苻坚的想法。
于是,苻坚下令秦军从淝水西岸向后撤退。
这是一个巨大的错误,而且非常低级,让人感觉苻坚和苻融根本就不会打仗。没了王猛的苻坚,竟然如此堕落!
当初,谢安的弟弟谢万仅带着几千兵马北上,途中因得知友军郗昙因病撤军,随即也下令撤军,结果就因为组织不力,撤军变成溃军,谢万也因此被贬为庶人。几千人都如此,何况几十万大军。
秦军可不是几十人几百人,说进就进,说撤就撤,让二十万秦军有序撤退谈何容易?更何况还有人趁机煽风点火。
煽风点火的人就是朱序,东晋淝水之战胜利的最大功臣之一。
后世总结东晋在淝水之战中为何大胜时,基本都归结于主帅谢安的临危不乱、指挥有方,谢玄等前线将领不畏生死、坚决抵抗,以及北府军战斗力强悍等等因素,却毫不例外都忽略了一个人,就是朱序。
洛涧之战前,正是朱序将前秦兵力情况告诉谢玄等人,建议谢玄等务必趁秦军主力抵达之前设法击败苻融的前锋军,坚定了谢石、谢玄等人抵抗秦军的信心。
另外,还有一点史书中并没有提到。
按常理来说,一直心向晋室的朱序应该趁出使的机会留在谢玄军中,这是非常难得的回归晋室的机会。可事后朱序又返回了寿春,这是为何?这只能说明朱序还有任务需要完成,否则苻坚那边没有任何值得朱序留恋的。
朱序一定和谢玄、谢石等人商量过什么,这次让苻坚撤军的计划很可能就是朱序提出的。因为朱序了解苻坚,知道苻坚很可能会同意撤军,然后利用自己在秦军中的身份加以配合,确保秦军撤退时出现混乱,让谢玄等人有机可乘。
否则,单凭谢玄、谢石这些人,又怎么会想出让苻坚主动撤退的办法呢?不是谢玄、谢石不够聪明,而是这个办法看上去十分拙劣,根本不可行。
朱序的作用可见一斑!
可惜,虽然淝水之战非常有名,但毕竟处在两晋十六国时期,这段历史很少有人仔细研究,大多人云亦云,忽略朱序这样一个没有多大名气的人物也就很自然了。
见前方有秦军开始后撤,朱序便在后方到处散布谣言:“前军大败,大家赶紧逃命吧,再不逃就要成为晋军刀下之鬼了。”
关键,朱序还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把身在秦军心在晋室的张天锡、徐元喜等人全都暗中召集起来,分头造谣,然后又在顺利完成任务后,趁乱跑回到晋军这边。张天锡是前凉最后一任君主,徐元喜是东晋平虏将军、寿春守将,寿春陷落时被俘。
这些谣言的作用有多大?你想象一场哪怕仅有两万观众的演唱会上突然响起爆炸声。
二十多万大军往后这么一跑,哪里还是苻融、苻坚能制止住的。“军遂奔退,制之不可止” (《晋书.载记第十四.苻坚传》)。苻坚竟然还幻想和晋军来一场决战,真是笑话。
战后,朱序因功被任命为琅琊内史,张天锡被任命为散骑常侍。
淝水对岸,谢玄、谢石、谢琰、桓伊等人见秦军开始后撤,立即抓住战机,迅速渡过淝水,杀向撤退中的秦军。
之前朱序说前军败了,那是谣言,现在前军真的败了,逃跑中的秦军更不可能停下来了。
于是,数万晋军追着二十多万秦军在淮南大地上一路狂奔,两军对峙瞬间演变成晋军对秦军一边倒的大屠杀。晋军在后面杀得越狠,前面的秦军跑的越快,也越狼狈。
逃跑过程中,秦军互相踩踏,死者不计其数,史书称为“蔽野塞川”(《资治通鉴.卷一百五》)。到处都是尸体,堵塞了道路和河流。
苻融还试图阻止秦军溃逃,谁知刚停下马就被逃跑中的秦军撞倒,这一倒就再也没有起来,随后被赶上来的晋军一刀斩杀。“融驰骑略陈,欲以帅退者,马倒,为晋兵所杀”(《晋书.载记第十四.苻坚传》)。
前秦二号人物、丞相、征南大将军、阳平公苻融就这么死在一场原本计划好的主动撤退之中。
谢玄等人本着痛打落水狗的原则,率领北府军一路追杀,丝毫不给苻坚喘息之机,从淝水西岸一直杀到寿春城西十三里外的青冈方才止步。折返时,谢玄轻松拿下寿春城,俘虏了前秦淮南太守郭褒。
败逃中的秦军将士听到路上传来风声鹤唳,以为晋军追上来了,一刻也不敢停,昼夜不停的奔跑。于是,寒冬腊月、草行露宿、饥寒交迫,各种条件交织,这些幸存者又有十之七八饿死或冻死在逃亡路上。“闻风声鹤唳,皆谓晋师之至”(《晋书.载记第十四.苻坚传》)。
这就是成语“风声鹤唳”的出处。
苻坚同样极为狼狈,乘坐的云母车、仪仗、服饰等全都成了晋军战利品,途中还不幸被流箭所伤,好在伤势不重。逃到最后,苻坚身边仅有宠幸的张夫人和几名随从跟着。
苻坚饥肠辘辘,走进一户农家讨要饭食。农户拿出家中最好的饭菜招待苻坚,甚至还有一个猪腿。苻坚狼吞虎咽,吃完后不禁感慨:“昔日的公孙豆粥也未必有这个好吃啊!”
公孙豆粥是关于汉光武帝刘秀的典故。刘秀早年经略河北时,一次遭到叛军追击,极为狼狈,几天没吃东西,最后随从冯异设法弄了点豆给刘秀熬粥。因为冯异字公孙,所以刘秀就把冯异熬的粥称为公孙豆粥。冯异是东汉开国大将,云台二十八将之一。
苻坚当场赏赐农户帛十匹,绵十斤,却被农户一口回绝:“我听说天上的白龙厌倦了天池的安乐,偷偷下凡,结果被困在豫且的网中。陛下今日之困,可怪不得上天。陛下如同我们父母,我们就是陛下子民,哪有儿子给父亲献吃的还要求回报呢?”说完转身离去。
豫且,春秋时宋国一个打渔人,曾经用渔网抓住一条白龙化成的鱼。
苻坚大惭,沉默良久后对张夫人说:“我要是听从朝臣之言,岂会有今天。我还有何面目再面对天下人呢!”
苻坚话没说完却已潸然泪下。
苻坚没有返回项城,而是跑去找慕容垂了,因为项城已经根本没兵了。
苻坚完全没有想到,淝水一败,损失的不只是苻融的二十多万前锋,还有近百万主力。
史书并未交代苻坚留在项城的主力部队去向,也没有交待为何如此庞大的军队一夜之间竟做鸟兽散,仅仅只写了四个字“诸军皆溃”(《晋书.载记第十四.苻坚传》)。
我们知道,苻坚九十多万主力中有相当一部分直到淝水之战打响时仍然还在行军途中,比如凉州兵、冀州兵、幽州兵等等,这些兵马原本就不在项城。苻坚带到项城的主力到底有多少,没人知道。
而且,苻坚的主力部队中很多都是战前以“每十丁遣一兵”的方式临时征召组建,带兵的将领里有很多降将,巴不得对苻坚落井下石。这些兵马在苻坚大败之后或者就地解散,或者原路返回,树倒猢狲散。总之,项城已经没有所谓的主力了,否则苻坚也不可能去找慕容垂。
还有关于秦军的西线部队,也就是自巴蜀顺江而下的姚苌,除了出发的时候说到苻坚亲往霸上送行外,之后再没有任何记载。根据后来苻坚回到长安以后的安排,姚苌应该是在苻坚兵败后主动撤军,随后也返回了长安。
这里还有一个佐证,史书中关于这一时期桓冲的记载,没有任何交战记录,这说明姚苌这一路应该是一枪未发,根本没发挥任何作用。
也就是说,虽然苻坚为这次南征动用了超过一百二十万兵马,但最终真正投入战斗的只有苻融的三十万前锋军,还要去掉慕容垂的三万兵马。而且,这近三十万前锋兵马中,真正看到晋军,参与战斗的只有几万人,其余大部分都死在溃败涂中,甚至连晋军的面都没见到。
苻坚能把仗打到这个份上,实在令人唏嘘。
苻坚在途中又陆续收拢了一千多骑兵,然后就带着这些人匆忙赶往慕容垂处,慕容垂率领的三万大军仍然保持完整建制。“诸军悉溃,惟慕容垂一军独全,坚以千余骑赴之”(《晋书.载记第十四.苻坚传》)。
慕容垂世子慕容宝觉得复兴大燕的机会到了,建议杀了苻坚:“大燕家国覆灭,无论天命还是人心都系于父亲一人。以前时运未至,父亲只能屈居苻坚之下,如今苻坚大败,轮到他来投奔父亲,这正是上天有意让我们复兴大燕。机不可失,父亲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因为一点恩惠就忘了我们的社稷大业。”
慕容垂脸色有些凝重:“说的是,可这次苻坚诚心投奔,我怎能忍心就这么把他杀了。如果上天真的要抛弃苻坚,我们还用担心他会不亡吗?不如先保证他的安全,也算报答此前的恩惠,以后还有机会。这样既不负我心,也不会让天下人说我等不义。”
慕容垂弟弟、奋威将军慕容德也建议趁机除掉苻坚:“秦国强大的时候吞并了我们大燕,我们现在乘秦国大败时图谋秦国,这叫报仇雪恨,不叫负心。哥哥为何可取时而不取,偏要把数万大军交还给他?”
慕容垂道:“当初我为太傅(即慕容评)所不容,无处可去,只能逃奔秦国,苻坚以国士之礼待我,恩惠备至。后来我被王猛设金刀计陷害,自己都无法说清,可苻坚却始终相信我,如此大恩怎能忘记?即便氐人运势果真该绝,我自当经略关东,复兴大燕。而关西之地,本就不是我们的,不如留给苻坚。”
参军赵秋再劝:“如今正是复燕良机,不如杀了苻坚,先占据邺都,随后大军西进,三秦之地也照样一举拿下,谁说关中就一定是苻氐的呢?”
亲信朋党全都力劝慕容垂杀了苻坚,可慕容垂始终没有同意,还是把手里三万大军悉数交给了苻坚。
随慕容垂一起攻打郧城的平南将军慕容暐驻扎在郧城,慕容暐大将姜成驻守漳口(今湖北省孝感市应城境内)。苻坚兵败后,东晋随郡太守夏侯澄立即率军攻打漳口,将姜成斩杀,慕容暐弃城北逃。后来,慕容德在荥阳遇到慕容暐,又劝慕容暐起兵,慕容暐也拒绝了。
苻坚带着从慕容垂手里要回的三万兵马,沿途又不断收拢残兵败将和跑散的文武官员,等走到洛阳的时候手下又有了十余万人。
公元383年十二月,淝水之战中惨败的苻坚拖着一身疲惫回到了长安城。入城前,苻坚身着素衣在城外为惨死在淝水西岸的弟弟苻融举行了祭奠仪式,大哭一场。
四个月前,苻坚和苻融先后走出这座城门,那是何等的壮观、何等的意气风发,数十万大军旌旗猎猎、绵延千里。
仅仅只过去四个月,还是这座城门,却已物是人非。
东晋这边,淝水之战大胜后,谢石立即派人快马报告朝廷和谢安。
谢安正与客人下棋,接过战报后扫了一眼,然后随手往边上一扔,继续下棋,表情毫无异常。客人忙问什么情况,谢安很平静:“小儿辈遂已破贼”(《晋书.列传第四十九.谢安传》)。
小辈们已经把敌人打败了!
其实,谢安内心并非真的波澜不惊。后来下完棋,谢安送走客人后返回内室,过门槛时,因为太激动,一不小心踩在门槛上,把木屐的齿都给碰断了。
公元383年,十一月,丁亥日,谢石、谢玄等人班师凯旋,回到建康。谢石被升任为尚书令,谢玄被加封为前将军、假节,并赐钱百万,彩千匹。
这次大败苻坚,东晋还获得了一个意外之喜。
早前西晋灭亡时,皇家歌舞团整个都被刘渊掠走,后来司马睿创立东晋,重新组建乐团,却因为即没有乐谱,也没有熟练的乐工,一直无法演奏西晋时期的宫廷音乐。没想到这次带回来的俘虏中,竟然有随苻坚一起出征的大秦皇家歌舞团的全体乐工,尤其是,这些乐公竟然还能演奏出西晋时期的皇家音乐。
这可把东晋君臣乐坏了,司马曜立即下诏把这些乐工都配发到宗庙,组建新的皇家乐团,演奏晋室旧乐。
著名的淝水之战就这样结束了,最后再总结一下。
后人提淝水之战,往往是指整个秦晋第二次大规模战争,包括两次寿春之战、洛涧之战、淝水之战。这也是广义上的淝水之战。但严格说起来,淝水之战只是秦晋第二次淮南之战中,在淝水西岸进行的一场决战,决定性的关键一仗。
虽然大多数人都知道淝水之战,这是中国历史上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但是,如果没有仔细读过这段历史,那么,你想象的淝水之战一定不是上面这样的。你会想当然的认为淝水之战是谢安、谢玄等人如何巧用妙计,然后历经多次战斗,你来我往,与秦军周旋,最终在淝水以少胜多,大败秦军。
可是,实际上的淝水之战完全是一场大屠杀,数万北府军对二十多万秦军一边倒的大屠杀,秦军因为指挥失误,压根没有还手之力,整个过程都是被动挨打。
很不可思议,却又实实在在发生,这么著名的淝水之战竟然是晋军屠杀秦军。
站在前秦的角度来说,通览整个战争过程,从最初决定大举南征,到前期准备,到大军集结,两军交战,再到最后惨败淝水,前秦这边压根就没有一点值得称道的地方。举全国之兵发动一场灭国之战,这种极为重要、极为严肃的事情,却被前秦处理得如同儿戏一般。就好像随便派了一位业余选手参加奥运会一样,从头到脚都是错,一个错接着一个错。
所有这些,谁也不怪,只怪苻坚。
就连途中那位给苻坚提供饭食的普通百姓都说,这怪不得上天。是的,这完全是人祸。
自从一意孤行决定攻打东晋之后,苻坚就已经不是以前的苻坚了,不是那个和王猛一起励精图治,把偏居关中的秦国愣是治理成北方最强大势力的那个苻坚了。
这时的苻坚只能用两个词形容:骄傲自满、好大喜功。因为这两点,苻坚犯了一系列非常低级、本不该犯的错误。
统一北方之后,苻坚满脑子想的就是能“垂芳千载”,为了名垂青史而去做事,就是典型的好大喜功。
因为好大喜功,就会急于求成,一天也等不及,不愿静待时机。朝野上下反对苻坚出兵,实际反对的是出兵时机,并不反对攻打东晋。
决定南征之后,大举征兵又是一个好大喜功的表现。苻坚征集百万大军,不是单纯因为重视东晋,怕兵少打不下来,而是为了彰显秦国的强大,突出自己和历史上其他君主不同。苻坚要搞一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要让东晋不战而降。
一边貌似重视对手,弄出一百多万大军,一边又骄傲自满,完全不把东晋放在眼里,这看似分裂的人格,实际就是好大喜功、骄傲自满的表现。
五月发出动员令征集大军,八月初前锋苻融出发,八月底苻坚主力出发。从时间上就能看出来,基本上就是壮丁一抽拿起武器就出发了,没时间进行任何军事训练,这种队伍哪来的战斗力和凝聚力。
名义上一百多万兵马,实际上一场像样的仗也没打,尤其洛涧惨败后不但没有吸取教训,调整部署,改变打法,竟然还能稀里糊涂的下令后撤。苻坚表现的完全就像一个门外汉,仿佛没有一点战争经验,实在令人费解。
没吃过猪肉的苻坚毕竟见过无数次猪跑,灭仇池、灭前燕、灭前凉、灭代国都是苻坚在位时完成的,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也不至于这种水平。何况苻坚还吃过猪肉,曾亲自带兵平定过五公之乱,而且苻坚还办过军校,非常重视军事指挥。
这一切,只能说明苻坚被好大喜功、骄傲自满完全蒙住了心,失去了原本应有的理智。苻坚以为自己占据绝对优势,无论打出什么样的烂牌都不会输。
但凡苻坚正常一点,不骄傲自满,不好大喜功,也不至于这样。
苻坚一定研究过晋灭吴之战,那是非常好的范例。那一仗,西晋东自扬州,西至巴蜀,六路大军总共才二十多万兵马,就成功灭掉了屹立数十年的东吴。
苻坚根本不需要举全国之兵,原有的军队就足够了,之前灭前凉和代国时就曾统计过,当时仅这两路兵马合计就有五十万。
苻坚原本可以很正常地打一仗,派苻融为主帅,杨安、邓羌、张蚝、梁成为大将,参照晋灭吴之战,三十万兵马足够,从巴蜀、荆州、扬州多路南下,主攻建康。苻坚根本不需要把东晋二十万大军消灭的一个不剩,只要攻下建康即可。
退一步,谢安谢玄很厉害,北府军很厉害,咱打不过,会吃败仗。没关系,胜败乃兵家常事,无非损失一些军队,这对前秦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起码不用担心东晋会转守为攻,趁势灭了前秦,东晋还远没有那个实力,能守住长江防线就已经偷着乐了。
可是,苻坚硬是把一场原本普通的战争变成了生死对决,赢了一统天下,输了一毛不剩。
这能怪谁?
3、翟斌首反北方再度分裂 荥阳称王慕容垂恢复大燕
苻坚一意孤行执意南征,结果惨败淝水,最终导致的不仅是损兵折将,更是动摇了大秦帝国的根基。之后,苻坚将亲眼目睹过去自己埋下的雷一个个在眼前爆炸,将真切体会什么叫趁你病要你命。
淝水之战虽然结束了,但淝水之战的影响才刚刚开始。
不过,让人想不到的是,最先爆雷的不是慕容垂,也不是姚苌,而是一个此前从没露过脸的人,名叫翟斌,丁零人。
翟斌之乱最先拉开了前秦大乱的序幕,使得北方在经历了短暂的统一之后,重新陷入分裂。
丁零,也叫敕勒、高车,之前介绍过,曾数次为前燕所败,后称臣于燕。苻坚灭前燕后将丁零人内迁到新安、渑池一带定居。
公元383年十二月,刚回长安没几天,苻坚就接到一个坏消息,居住在新安、渑池一带的丁零人在首领翟斌的带领下起兵造反,准备攻打洛阳。
洛阳守将是苻坚的儿子、平原公苻晖以及大将毛当,可毛当手下只有四千兵马。
苻坚立即下令,派驻扎在邺城的慕容垂前往洛阳,增援苻晖。
咦?慕容垂为何会在邺城呢?
当初苻坚兵败后去找慕容垂,虽然慕容垂拒绝了前燕旧臣的建议,没有杀苻坚,但复兴大燕却是慕容垂长久以来的目标,任何人都不能阻挡。慕容垂可以不杀苻坚,但一定会反秦。
随苻坚返回长安的途中,行至渑池时,慕容垂对苻坚说:“北方戎狄听闻大王战败后人心躁动,似有谋乱之意。臣请求前往北方安抚戎狄,路过邺城时正好顺道去祭拜一下家族陵庙。”
苻坚没觉得有什么,点头同意。
心腹权冀提醒苻坚:“淝水惨败影响甚大,以致人心浮动、四方不稳。大王应召集心腹将领驻守京师,然后把异族首领也一并召集到京师,严加防范。这样既能稳固关中根基,也能防止这些人在地方作乱。这就叫‘固根本、镇枝叶’。慕容垂文韬武略,就像一只雄鹰,饿的时候会依附于人,一旦养精蓄锐之后就会闻风而起,飞入九霄。对这种人只能用笼子死死关住,绝不能让他随心所欲。”
苻坚却说:“你说得有些道理,可我已经答应他了,怎能食言呢!况且我大秦国运是由天命决定的,岂是人力所能改变。”
权冀道:“陛下完全可以重下诏书,不能单纯为了信用而误了大事!慕容垂一旦出走关东,则如蛟龙入渊,必会生乱!”
苻坚不听,坚持君子无戏言,还是让慕容垂走了。实在让人无语。
苻坚派将军李蛮、闵亮、尹国等率三千兵马跟随慕容垂去河北,其中闵亮还是慕容垂旧属。又派骁骑将军石越率三千精锐前往邺城协助苻丕,骠骑将军张蚝率五千羽林郎镇守并州,镇军将军毛当率四千兵马帮助苻晖镇守洛阳。
苻坚继续西行,返回长安。
权冀见无法说服苻坚,又不愿看到大秦分崩离析,便自己想办法解决慕容垂。
权冀以送行为名,在河桥(黄河古桥,在今河南洛阳孟津东北)南岸一处空宅内宴请慕容垂。权冀预先在周围埋伏好壮士,只等慕容垂一到便动手。
不过,慕容垂是何许人也,哪这么容易上当。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何必多此一举节外生枝。
前往河桥赴宴的是慕容垂亲信程同,穿着慕容垂的衣服,乘坐慕容垂的坐骑。程同远远就发现四周埋有伏兵,立即调转马头,好在马跑得快,逃过一命。
真正的慕容垂在征得苻坚同意后一刻也没耽误,如同出笼的鸟儿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生怕苻坚反悔。慕容垂根本没从河桥渡河,而是一路向东直到凉马台(今河北省邯郸市临漳县境内)时才渡河北上。为安全起见,慕容垂甚至没走渡口,而是找了一个僻静处,命人砍伐树木做成木筏,乘木筏渡过黄河。
临近邺城时,慕容垂先派参军田山带着亲笔书信去见苻丕,将淮南之败详细说了一遍,还说了自己这次北上是为了安抚戎狄。
苻丕高度怀疑慕容垂另有所图,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亲自出城迎接慕容垂。
参军赵秋劝慕容垂趁机杀了苻丕,夺下邺城兵马,顺势就在邺城造反,可慕容垂觉得时机尚未成熟,没有同意。
苻丕也想杀了慕容垂以绝后患,却拿不定主意。下属姜让建议:“慕容垂目前还没有表现出反意,杀了他会陷公于不义,不如先以礼待之,然后派兵严加看管,监视慕容垂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别有所图再杀也不迟。”
苻丕于是将慕容垂安排在城西居住。
在邺城住下之后,慕容垂开始暗中联络住在邺城的前燕旧臣,商议复国之事。恰在此时,丁零人翟斌举兵造反,苻坚下诏让慕容垂率兵讨伐。
得知苻坚竟让慕容垂去平叛,协助镇守邺城的太子左卫率石越急忙建议苻丕:“我大秦刚刚惨败,民心未安,那些负罪藏匿之徒无不希望借此作乱,所以丁零人开了头之后很快就有人响应,十几天就聚集了数千人。慕容垂为燕国宗室,素有威望,一直想复兴燕国,如果让他带兵,岂不是为虎增翼。”
苻丕却说:“慕容垂留在邺城,对我来说就像抱着老虎、枕着蛟龙睡觉一样,时刻担心哪天一睁眼邺城就成他的了,倒不如把他放出去。翟斌也不是吃素的,先让他俩二虎相争,最后我再坐收渔翁之利。”
苻丕坚持让慕容垂出征平叛,不过只给慕容垂配了两千老弱士兵和破旧的兵器铠甲,另外又安排广武将军苻飞龙率一千氐兵随同出征,名为慕容垂副手,实为监控。
苻丕特意叮嘱苻飞龙:“此次平叛,慕容垂为主帅,打仗的事就让他去做,你给我好好盯着慕容垂,如有异常立即斩杀。”苻飞龙是前秦宗室,具体是哪一支不清楚。
出发前,慕容垂向苻丕提出要去祭拜燕国宗庙,苻丕没同意。于是慕容垂换上便服,趁夜色偷偷溜进去祭拜。看官宗庙的亭长发现后大声斥责,结果惹怒慕容垂,拔刀杀了亭长,还把亭长办公室也烧了。
石越趁机再次劝说苻丕:“慕容垂杀吏烧亭,目中无人,这已经是谋反了,不如就用这个做借口杀了他,以防后患。”
苻丕仍不同意:“淮南之败时只有慕容垂护驾,这个功劳不能忘!”
石越急了:“慕容垂连燕国都能背叛,又怎会忠于大秦?今日不杀他,日后必是大患!”
苻丕置之未理。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石越大为失望,退出后对下属说:“主上父子都只醉心于小小的仁义,却全然不顾国家大局。我们很快就会成为这些鲜卑人的阶下囚了!”
苻丕不杀慕容垂,可慕容垂却已做好谋反准备,出发时特意将儿子慕容农、侄子慕容楷、慕容绍等人留在邺城,将来作为内应。
慕容垂率军行至安阳汤池时,旧属闵亮、李毗等人从邺城飞马赶来,将苻丕和苻飞龙的密谋告诉了慕容垂。
慕容垂当然清楚苻飞龙的任务,不过正好可以借此收买人心,于是暗中召集众将,说:“我对大秦一直忠心耿耿,却不料苻氏竟要图谋害我父子,使我面临杀身之祸,这如何能忍受!”
慕容垂与众人商议,先除掉苻飞龙,然后就地举兵。
行至河内(今河南焦作)时,慕容垂告诉苻飞龙,说兵马太少,且都是老弱,不足以对付翟斌,必须补充兵马。于是,慕容垂下令停止前进,就地招兵买马,将队伍迅速扩充到八千人。
平原公苻晖见援军迟迟不到,派人去催慕容垂。
慕容垂立即找苻飞龙商议:“现在离叛军很近,白天行军容易被发现,不如昼伏夜行,攻其不备。”
当晚,慕容垂让慕容宝领兵先行,小儿子慕容隆随自己断后,把苻飞龙夹在中间。途中,慕容垂突然敲响战鼓,率军攻打苻飞龙,慕容宝闻讯后调转马头加入战斗。很快,苻飞龙及所率一千氐兵被杀的一个不剩。
重新集结队伍后,慕容垂把家属尚在关中的所有将士全都遣散,并写了封亲笔信给苻坚,告诉苻坚为何杀苻飞龙,也告诉苻坚,从此分道扬镳。
不知苻坚见信时会作何感想!
其实还有一股势力,此时也已揭竿而起,甚至比慕容垂还要早几天,只是苻坚还不知道。
这股势力就是居住在陇西的乞伏鲜卑。
乞伏鲜卑是陇西鲜卑中重要的一支,最早定居在俄罗斯境内贝加尔湖一带,后逐渐南下,魏晋时期定居陇西。
这次苻坚大举南征,下诏调凉州、秦州等西北各州兵马南下,导致西北兵力空虚,于是乞伏鲜卑里一个部落首领乞伏步颓便趁机反叛。
乞伏步颓是乞伏鲜卑首领乞伏国仁的叔叔,当时乞伏国仁正跟随苻坚南征,担任前将军。苻坚闻讯后竟然让乞伏国仁率兵折返,返回陇西平叛。
于是,一场极富戏剧性的平叛上演了。
乞伏步颓得知是侄子乞伏国仁率军讨伐自己,喜出望外,天天盼着平叛大军快点到来。等乞伏国仁快到的时候,乞伏步颓召集众人在路边恭迎,然后大摆宴席,隆重接待。
叛军就这么愉快地和负责平叛的政府军打成了一片。
席间,首领乞伏国仁对众人说:“苻坚穷兵黩武,耗费民力,不得人心,很快就要灭亡。我当与诸位一起共建大业。”于是,叛军和政府军合兵一处,积极扩充地盘。
不过,乞伏国仁发给苻坚的战报却是“叛乱已定”。
淝水之战后苻坚无暇西顾,乞伏国仁开始肆无忌惮地兼并陇西各族,很快就聚集了十余万人马。只是乞伏国仁一直没有宣布起兵,苻坚并不知道。两年后,苻坚被姚苌所杀,乞伏国仁这才宣布独立,建立了十六国之一的西秦。此为后话。
公元383年对苻坚来说可谓冰火两重天,尤其下半年。
八月时苻坚率百万大军南征,意气风发,十一月即淝水惨败,狼狈不堪。十二月,苻坚回到长安后还没回过神来,翟斌和慕容垂就相继举兵。
四个月里,苻坚就像坐了一辆超级刺激的过山车,从巅峰瞬间跌到谷底。
翟斌叛乱后,留在长安的前燕宜都王慕容桓之子慕容凤,还有前燕旧臣王腾,段氏鲜卑后裔段延等,这些人早有反秦之心,纷纷逃出长安,投奔翟斌。那时慕容垂还没到邺城。
公元383年十二月,翟斌率军攻打洛阳,守将苻晖派毛当迎战。
已经二十三岁、孔武有力的慕容凤向翟斌自告奋勇:“我与苻氏有杀父之仇,请让我出战,我必斩此氐奴以替父报仇。”
慕容凤率军迎战,当场斩杀毛当,还攻下了设在凌云台的秦军大营,缴获兵器铠甲上万件。凌云台是魏文帝曹丕所筑,被曹丕用作点将台。
慕容垂杀死苻飞龙后,率军渡过黄河并继续招兵买马,很快就聚集了三万之众。
慕容垂分出一部分兵马让大将可足浑潭率领,留守沙城(河南焦作沁阳市东北),又派下属田山秘密返回邺城,让留在邺城的慕容农、慕容楷等人设法举兵响应。
慕容农立即展开行动。
慕容农先派慕容绍(慕容恪之子)微服离开邺城,前往城外的秦军马场蒲池,设法偷盗了数百匹战马。接着,慕容农、慕容楷和田山等人化装成普通百姓前往城外,与慕容绍汇合后前往列人县(今河北省邯郸市肥乡县境内)招兵买马,因为前燕旧臣大多都住在列人县。
这一切,苻丕一无所知。
几天后,公元384年,正月,乙酉日,苻丕大宴宾客时派人去请慕容农,这才发现城内已经没有一个慕容氏了。又过了三天,苻丕才打听到慕容农等人已到了列人县。
翟斌阵营中的慕容凤、段延等人后来得知慕容垂举兵,力劝翟斌与慕容垂合兵一处,尊慕容垂为盟主。
翟斌考虑到无论实力还是威望都远不及慕容垂,便派人联系慕容垂,准备过去投奔。慕容垂一开始搞不清翟斌到底是何用意,就让使者带话给翟斌:“我奉命增援洛阳,并非与你合谋。你既已举兵,成功则享其福,失败则受其祸,一切与我无关。”
翟斌继续派长史郭通去见慕容垂,慕容垂仍旧婉拒。
郭通便说:“将军之所以拒绝,无非觉得翟斌兄弟不过山野异类,既无奇才又无远谋,恐将一事无成。可是,翟斌兄弟毕竟拥有数万之众,加入后可使将军大增实力,何愁不成大事?”
慕容垂这才答应。
第一次见面,翟斌就劝慕容垂称帝,慕容垂却说:“新兴侯是我的主上,须先设法把他接出来再说。”新兴侯即原前燕皇帝慕容暐,被苻坚赐爵新兴侯,已随苻坚回到长安。
慕容垂认为洛阳地处四战之地,易攻难守,而邺城是河北重镇,又是前燕旧都,便决定先攻取邺城,将邺城作为大本营。于是引兵东进,前往邺城。路过荥阳时,前秦荥阳太守、原扶余国王余蔚等率众归顺。
荥阳城内,众人再劝慕容垂上尊号,以便号令四方,慕容垂也觉得一时无法将慕容暐接出来,于是点头同意。
公元384年一月,淝水之战后仅两个月,慕容垂在荥阳自称大将军、大都督、燕王,设文武百官。“垂引兵至荥阳,以太元八年自称大将军、大都督、燕王,承制行事,建元曰燕元”(《晋书.载记第二十三.慕容垂传》)。
慕容垂如愿以偿,恢复了朝夕暮想的大燕国。
后世为了区别,将慕容皝建立的燕国称为前燕,将慕容垂恢复的燕国称为后燕。后燕是继成汉、前赵、前凉、后赵、前燕、前秦之后,十六国中第七个国。
慕容垂任命弟弟慕容德为车骑大将军、范阳王,慕容楷为征西大将军、太原王,翟斌为建义大将军、河南王,余蔚为征东将军、扶馀王,卫驹为鹰扬将军,慕容凤为建策将军。
此时,慕容垂拥有的部众已达到惊人的二十余万。
慕容垂命建威将军王腾在石门建造浮桥,随后率军渡河北上,杀奔邺城。
慕容农等人抵达列人县后,先找到旧属、乌桓人鲁利。
鲁利家贫,只能弄些简单的饭菜。见慕容农等人一口未吃,鲁利便向妻子抱怨:“家里来了贵人,却没有好菜招待,这可如何是好。”妻子却说:“贵人无故而至,必有大事,并非只为吃饭而来,你且好好侍奉,看看所为何事。”
过了会,慕容农对鲁利说:“我打算在列人举兵反秦,复兴大燕,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干。”鲁利当即答应:“我以生死相托,唯您马首是瞻!”
接着,慕容农又说服了乌桓人张骧、匈奴屠各部毕聪、张延、李白、郭超等一起举兵,附近的丁零、乌桓各部闻讯后也纷纷加入,慕容农很快就聚集了数万人马。
慕容农任命张骧为辅国将军,刘大为安远将军,鲁利为建威将军,随后攻占了苻丕设在馆陶的武库,缴获大量军资器械,接着又派兰汗、段赞、赵秋、慕舆悕等人攻占了康台军马场(今河北省邯郸市邱县邱城镇),劫走数千匹战马。
一时间,慕容农兵强马壮,声威大震。
张骧、赵秋等人共推慕容农为使持节、都督河北诸军事、骠骑大将军,统领众将。因慕容垂不在,一开始慕容农不敢私自封赏将士,赵秋劝道:“军无赏,士不往。来投奔您的人都想建功立业,只有及时封赏,才能招揽人心,成就大业!”
慕容农索性放开手脚,依功劳大小封赏,于是将士们士气高涨,上下一心,前来归附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慕容农用人唯才、军纪严明,严禁劫掠百姓,因此颇得民心,势力不断扩大,随后又攻下顿丘(今河南省濮阳市清丰县境内)。
慕容垂得知后对慕容农大加称赞。
眼看着慕容农在自己眼皮底下一点点做大,苻丕却毫无办法。慕容垂和慕容农父子一南一北,将邺城夹在中间,苻丕兵马本来就捉襟见肘,这下更是为难。
思来想去,苻丕决定派石越率步骑兵一万北上攻打慕容农。
见石越来攻,慕容农与众将商议:“石越有勇有谋,如今不去邺城之南迎战父王却来打我,恐怕是忌惮父王的威名而欺负我太弱。如此一来,石越必会轻视我,不妨设计智取,让他有来无回。”
有人建议加固城池,以利防守,慕容农却说:“善于作战的将领,要用心来使将士无惧无畏,而非借助外物。如今我举兵反秦,正要多歼灭敌人,怎能固城自守。各处山河就是我们的城池,又岂是一个小小的列人。”
石越抵达城西后,慕容农先派大将赵秋和参军綦毋滕(綦毋音qíwú,复姓)出城迎战,大败石越的前锋军。
战后,参军赵谦建议:“秦军兵器铠甲虽然比我们强,但士卒却惧怕我们,不如趁势进攻,一举将其击破!”结果又被慕容农拒绝:“不急,秦军的铠甲穿在外面,而我们的铠甲却在内心,白天作战,我们的将士见秦军装备精良,会心生畏惧,不如待天黑之后再进攻,则必胜无疑。”
石越输了前锋之后未敢贸然进攻,命士卒砍伐树木,在营外设立栅栏,防止慕容农偷袭。慕容农得知后大喜:“石越装备精良,却不敢在兵马初到、士气高涨时攻打我们,反而设栅栏自卫,这便是无能!这一仗我们赢定了。”
慕容农让士兵们吃饱喝足,只待夜幕降临时发兵夜袭。
天黑之后,牙门将刘木请求打头阵,慕容农哈哈大笑:“饿肚子的人见到美食,谁不想先吃,怎能让你一个人独吞呢?不过你勇气可嘉,就让你做前锋。”
于是,刘木带着四百壮士趁夜色翻越栅栏跳入秦军大营,打开营门。慕容农率大军立即杀入,一万多秦军被杀得措手不及,石越也战死军中。
杀了石越之后,慕容农听说慕容垂已兵临邺城,随即率军南下,与慕容垂会合。
接下来,毫无疑问,慕容垂要攻打邺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