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看见爷爷了，就在那个秋千上，笑眯眯地看着我。”
儿子童言无忌，却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地割着我的心。公公去世还不到一年，我总觉得空气里还弥漫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以及他那止不住的咳嗽声。
1我叫林婉，今年三十八岁，在一家外贸公司做主管。老公张强是程序员，典型的理工男，不善言辞，但对我还算体贴。我们有个七岁的儿子，叫张泽。公公去世前，一直帮我们带孩子，一家人也算其乐融融。
公公走的那天，是2015年的秋天，北京的雾霾特别严重。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周五，不，应该是周四，我正准备下班，接到医院的电话，说公公不行了。赶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说不出话，只是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眼神里充满了不舍。他走的时候，老式挂钟刚好敲了六下，声音沉闷而悠长，仿佛在宣告一个时代的结束。
公公去世后，家里一下子空落落的。张强变得更加沉默，而我，每天强颜欢笑，努力维持着这个家的正常运转。儿子张泽，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变得比以前更加黏我。
一开始，张泽只是偶尔说几句“想爷爷了”，我还能安慰他几句。可最近，他却频繁地说看见爷爷了，而且每次都说爷爷在秋千上。那个秋千，是公公生前特意为张泽做的，就放在小区花园里。
我开始有些不安。我知道小孩子有时候会胡言乱语，但我总觉得张泽的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认真和恐惧。我跟张强说了这件事，他却不以为然，说小孩子想象力丰富，不用太在意。
“你就是太敏感了，”张强一边敲着键盘，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他可能就是想爷爷了，才会这么说。”
我知道张强是在安慰我，但他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没底。我总觉得，这件事背后，隐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
我决定，跟踪张泽，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2第二天是周末，张强加班，我和张泽在家。吃过午饭，张泽就吵着要去小区花园玩。我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他。
到了花园，张泽径直跑到秋千旁，开始荡了起来。我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假装看手机，眼睛却一刻也不敢离开他。
他荡了一会儿秋千，突然停了下来，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爷爷，你慢点，别摔着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他果然又在说看见爷爷了。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继续观察着他。
他对着空气说了几句话，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拨浪鼓，那是公公生前给他做的。他摇着拨浪鼓，咯咯地笑了起来，仿佛真的在和爷爷玩耍一样。
我再也忍不住了，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轻声问：“张泽，你真的看见爷爷了吗？”
张泽抬起头，眼神清澈而认真：“真的，妈妈，爷爷就在这里，他一直在看着我。”
我看着他天真的脸庞，心里五味杂陈。我知道他没有说谎，但他所看到的，却是我无法理解的世界。
我抱紧了他，轻声说：“好，妈妈相信你。但是，你以后不要再跟爷爷说话了，好吗？爷爷已经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他不会回来了。”
张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张泽说的话，以及他那认真的表情。我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东西，是我无法理解的。
我决定，找个心理医生咨询一下。3第二天，我请了半天假，带着张泽去了市里一家有名的心理诊所。医生姓李，是个中年女性，看起来很和蔼。
我向李医生详细地讲述了张泽的情况，以及我的担忧。李医生听完后，并没有直接否定张泽的说法，而是问了我一些关于公公的问题。
“你公公生前，和张泽的关系怎么样？”李医生问道。
“他们关系很好，”我回答说，“公公很疼爱张泽，几乎每天都陪他玩。”
“你公公去世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遗愿？”李医生又问。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他走得很突然，没有留下什么遗言。”
李医生沉吟片刻，说：“有些孩子，在亲人去世后，会出现一些特殊的感知。这可能是他们表达思念的一种方式，也可能是他们对死亡的一种理解。你不用太担心，只要多关心他，多陪伴他，慢慢地，他就会走出这种状态。”
李医生还建议我，可以带张泽去公公的墓前祭拜一下，让他和爷爷好好告别。
从诊所出来，我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我知道李医生说得有道理，但我还是无法完全放下心来。
我决定，带张泽去公公的墓前祭拜。4周末，我和张强带着张泽去了公公的墓地。墓地位于郊外的一座山上，环境清幽而肃穆。
我们买了鲜花和纸钱，来到公公的墓前。张泽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眼神里充满了悲伤。
“爷爷，我来看你了，”他轻声说，“你在那边过得好吗？我很想你。”
我看着他稚嫩的脸庞，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我抱紧了他，轻声安慰：“爷爷也想你，他会一直在天上看着你。”
我们烧了纸钱，放了鲜花，在墓前待了很久。张泽一直默默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下山的时候，张泽突然拉住我的手，说：“妈妈，我好像知道爷爷为什么总是在秋千上了。”
我愣了一下，问：“为什么？”
“因为爷爷答应过我，要一直陪我荡秋千，”张泽回答说，“他没有食言，他一直在那里。”
我的心猛地一颤。我突然明白，张泽所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鬼魂，而是他对爷爷的思念，以及爷爷对他的承诺。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公公站在秋千上，笑眯眯地看着张泽，眼神里充满了慈爱。
我醒来的时候，泪流满面。5从那以后，张泽很少再说看见爷爷了。他似乎已经接受了爷爷去世的事实，开始慢慢地适应没有爷爷的生活。
我和张强也变得更加珍惜彼此，更加珍惜这个家。我们知道，生命是脆弱的，我们能做的，就是好好地爱身边的人，珍惜每一天。
有一天，我整理公公的遗物，在一个旧箱子里，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公公年轻的时候，抱着一个婴儿，站在一棵盛开的茉莉花树下。
我仔细一看，那棵茉莉花树，竟然就是我们小区花园里的那棵。而那个婴儿，正是张强。
我突然明白，公公之所以选择在秋千上陪伴张泽，或许是因为，那里是他和张强最初的回忆，也是他对这个家庭最深的爱。
那一刻，我终于释怀了。公公虽然离开了我们，但他并没有真正消失。他化作了春风，化作了阳光，化作了我们心中永恒的爱。
而我和张强，会带着这份爱，继续走下去，直到永远。
多年以后，我已经记不清公公去世的具体时间，只记得那年冬天特别冷，阳台上的茉莉花，即使精心照料，还是枯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