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有望考上北大的小镇做题家,却被表弟从楼梯上推下来,脑子坏掉了。
我被遗弃在冰天雪地里时遇到了傅延。
他是清冷的月亮,用仅余的光将我笼罩。
后来我把月亮弄丢了,任凭我怎么找都踪迹全无。
经年再见,他是矜贵少爷,我是低贱妓女。
泪水模糊了视线,我颤抖着勾住他的手:
「哥哥,拉钩了,我们和好。」
1.
乔姐是好人吧。
在我寻遍秋镇每一寸土地都找不到傅延,无措又迷茫的时候,她说愿意带我挣钱。
有了钱就能去大城市找傅延了。
吊带裙,高跟鞋,艳丽的红抹在唇上,她教我朝男人笑,笑容越甜越好。
客房里,男人着急拉扯我身上的裙子,低头寻觅唇角,咸湿汗味混着烟酒气扑面而来。
让我恶心犯呕。
让我想起傅延总是洗澡后才会拥抱我,他身上泛凉的淡淡香味。
没过一会,往往是男人刚脱裤子,男人的原配妻子便会破门而入。
门内激烈争吵,门外乔姐拉着我离开。
从一沓较厚的钞票里抽出几张给我。
她带我到银行开户存起来,带我游走各个小城市。
有时会受伤,有时会被讨价还价,甚至是赖账反威胁。
但我的那份钱,乔姐从没少过。
后来她兑现承诺,带我到傅延所在的大城市。
我看到傅延的照片在商场大屏上一闪而过。
他真的在这里。
大城市的男人精明,乔姐赚不到钱,
但她依旧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出入高档场所,大包小包提回租房。
她说找到托付终身的男人了,可没过多久她就发现被骗。
那个男人骗光她的钱消失了。
她抱着我哭:「我不该信他的,但我真的好希望有个依靠,他每句话都说到我心坎上,他还发誓不会辜负我……」
她说男人都是骗人精。
乔姐让我离开跟她好好过,从头再来挣钱。
我摇头,不行的呀。
傅延就在这里。
我不走。
那一瞬间乔姐的眼神很可怕,我攥紧手指往后缩。
她忽然又笑了,拍拍我的肩,给我盖上被子。
第二天她仔仔细细打扮我,把我推给一个男人,男人像是瞧商品一样上下打量我。
我以为又是一桩生意。
可乔姐再也没有出现。
我卡里的钱被她全部取走了。
她说对不起我,但她没办法。
只要我好好待在这,说不定就能遇到傅延。
可她没有说这里的人好可怕。
他们会侵犯我,会打我,会骂一堆我理解不了的话。
我用瓶子砸开瓢了一个试图脱我内裤的男人脑袋。
事情太大,掩盖不下去。
上面的人叫把我拖下去卖掉,别脏眼。
那晚酒精刺激得我头晕目眩,地毯上的繁复花纹在我眼里转个不停。
远处走来一个挺拔身影,仿佛重回那个雪地的夜晚。
不同的是,
他没有满身伤痕,
不再狼狈得像丧家之犬。
他身边有个靓丽的女伴,女人眼里只有他,笑容明媚。
他们路过了。
他仿佛一个陌生人,
视线略过我,没有丝毫停留。
我拼命挣扎着,呜呜哭喊,却还是被拖着走向另一方向。
我与月亮重逢,却像是永别。
2.
无人看守的地下室里关着我和一条大狼狗,
狗链绑在我脖子上,而钥匙在狗身上。
它时不时会遵从监控传出的指令,往我身上狠抓啃咬。
肌肤上的血迹疯狂涌出,监控红点不断闪烁着,依稀传来男人的低笑。
他们说客人喜欢这样的。
我望向墙面,小小的窗户漏不进半点月光,黑暗像是永恒的,痛苦也一样。
我脑子不好使了,理解很慢很差,但我的记忆还零星留存着。
我用了不少时间才明白,
我被卖不是第一次了。
爸妈出车祸死掉后肇事者逃逸,拿不到赔偿金,葬礼草草了事。
亲戚们相互推诿,还是二叔夫妻俩看在我学习好能辅导表弟,还能参加比赛拿奖金的份上当我监护人。
那时我的价值是聪明,脑子坏掉了就被丢了。
后面我又被乔姐丢掉了。
但曾几何时,
我也被坚定选择过,有一双牢牢握紧我的手。
为什么他认不出我了?
是我没有穿他买的那件碎花裙吗?
可裙子没有了呀,被表弟恶作剧点火烧掉了。
我顺着风吹的方向追,灰烬消失在天际,怎么都抓不着。
一阵警铃涌入耳中。
门外脚步声混乱匆忙,很多声音在争吵,地下室的门砰砰作响。
除了少数逃出去的人,大部分的人都被带到了警局。
我眼里满是迷茫和害怕,加上身上的伤,天亮后被当成受害者释放。
穿制服的姐姐给我打了车,让我去医院治病。
我在车子驶过某个商场时叫喊停下。
外面飘着雨,我奔下车,跑到那块巨屏旁,上次就是在这里看到傅延的照片。
乔姐嘟囔时提到过这家商场是傅延开的。
只要我在这里等,
总会等到他吧?
我顾不上行人看向我怪异的目光,指腹抵在透明窗户上,望着广告牌上那个被圈起来的傅字,嘴角弥漫欢喜。
我等啊等,寒风和大雨好冷,伤口在一抽一抽的疼,保安赶了我好多次。
又冷又饿,脑袋变得昏昏沉沉的。
我躲在角落里用头撞墙,每撞一下就会清醒一点。
一辆黑色的私家车从远处驶过,车窗升上去的那一秒,熟悉的面孔从我眼前快速闪过。
傅延!
他似乎要急着去找什么人。
我奋力追过去,跑得太匆忙摔了。
车影一点点远去。
我倒在地上,再也提不起力气。
眼皮重重闭上的前一秒,思绪昏沉间,
有人走到我身边。
3.
我躺在别墅柔软的大床上。
小腿伤口忽然被拉扯,疼痛刺激得我猛然睁开眼,对上一张鲜艳明媚的脸庞。
女人如同春日绽放的栀子花,浅笑着眉眼弯弯,透露出亲和力。
是她……
程明雅一开口,却透着与外表反差极大的压迫感:
「你真不要脸,毁了傅延一次,还想毁他第二次吗?」
我皱起眉,不解。
怎么……毁了?
「我求你消失好吗?」
「他花了六年才走出来重新开始。」
「你被多少男人摸过了?傅延不是垃圾回收箱!」
「还听不懂吗?」
「你很脏!」
她的话不断在我脑海里回荡,渐渐的,我的脸色惨白。
我脏了。
哥哥不喜欢脏孩子。
我无措地扯着衣服,眼里水雾越蓄越满,脑子里一团乱麻。
而程明雅眼底的得意渐浓,听到门外传来声响,弯起笑容迎了出去。
水杯摔碎,争吵。
我日思夜想的熟悉声音仅一门之隔。
可我心中却无端升起了惧意。
怕他失望的神情,
怕他不再原谅。
「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你忘了当初她把你害成什么样吗?」
「她去做妓,自甘下贱,你有什么好怀念的?」
「你报警把她救出来已经足够了!」
「再贴上去只会让她厚颜无耻吃你的肉、吸你的血!」
程明雅拔高音量,却又被打断——
「住口!」
「她怎么样轮不着你来评价!」
房门被推开了,傅延疾步走来,浴室里的水哗哗流淌。
我一下下地用力搓洗身上,肌肤被摩擦发红,甚至渗出血丝。
水雾蒸腾,我望着眼前模糊的高大身影,看不清他眼底的心疼,木愣地呢喃:
「哥哥,宝珠脏了。」
「宝珠会洗干净的。」
「哥哥别不要宝珠。」
……
挺拔高大的身影晃了晃,他半跪下来不顾我的躲闪,紧紧拥住我。
「宝珠。」
他眼睛红红的。
我一时分不清他脸上的是泪还是水珠,
只意识得到他还愿意抱我。
月亮好像很伤心,但我喜悦得快疯掉了。
4.
他抱起我离开,程明雅试图阻拦,脸色错愕又难看。
「你还要为了她和傅家决裂第二次吗?」
傅延抱紧我,目光严肃看向程明雅:
「与她无关,从始至终都是我的个人选择。」
责任推给别人,是他最不耻的行为。
「既然如此你怎么不早去找她?」
「如今看她惨了不忍心,这到底是怜惜还是爱,你分得清吗?」
傅延脚步顿了下,没做解释。
后来我才知道。
怎么没去找呢?
往来秋镇,飞往各个城市。
他每一天每一刻都在焦急的寻觅和等待我的身影。
而我们总在错过。
5.
初识那晚。
我俩都快死了。
一个是身体上,一个是精神上。
我被浇了一桶冷水赶到雪地里无家可归。
他被打得满身是血,从亲哥哥的葬礼上抛下一切消失。
我倒在雪地里,夜色无边暗。
他走累了也倒在我身边,冷意包裹着我们。
我们都没有家了。
我们都想离开这个世界。
我被冻得牙尖发颤,转过头,努力想看清和我一样的可怜鬼长什么样。
可雪花迷了眼,四肢仿佛都被僵住,只能一点点挪动靠近他。
我羡慕他有哥哥。
我也想有哥哥。
「你可以叫我哥哥。」
他像是在给我最后一点可怜的安慰。
我冻昏头了,恍惚间似寻到避风港的小兽,扯着他的衣袖说:
「哥哥,我好冷啊……」
他沉默了好久。
后来不知怎么,他脱下我的湿棉袄,用他的大衣裹住我,背着我踉跄地离开雪地。
我吹走糊住他耳朵伤口的雪花,慢吞吞问:
「哥哥,我们不死了吗?」
「太冷了。」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们约好来年春天再死。
破旧的出租屋里,我们围着小小的取暖炉,分食坨掉的汤面,不知不觉熬过了寒冬。
春日里,窗台上藤蔓抽出嫩芽,
我们也遗忘了死亡。
他用房东儿子坏了大半的钢琴奏出动听的旋律。
我撑着下巴欣赏。
欣赏曲,
更欣赏他,
他比月色动人呀。
6.
我早该清楚的。
傅延和我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落后的小镇上哪里养得出他那般矜贵气质的公子呢?
样貌如星似月,待人疏离有礼,弹琴时仿佛不是在拘束的小租房,而是闪闪发光的大舞台上。
他太好了。
从不嫌弃我变慢变差的脑子,
总是缓缓的说,不厌其烦的解释。
替我赶走瞧不起我,嘲弄揶揄我的坏人。
让我活得有尊严。
我想把世上一切美好事物送给他。
可我拥有的东西太少了,贫瘠到只能付出陪伴。
幸好,他喜欢我的陪伴。
但从一对高高在上的夫妻找到傅延起,命运的齿轮转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