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巷飘着桐油香气，陈伯眯眼穿针的动作忽然顿住。巷口炸开的电吉他声浪撞在斑驳砖墙上，震得玻璃柜里的千层底布鞋都在发颤。

这已是本周第三次。三个染着紫红头发的年轻人支起架子鼓，音箱对着"陈记鞋庄"的匾额轰鸣。昨天戴耳环的主唱差点被顾客的竹伞戳到眼睛——来订绣花鞋的老太太被鼓点惊得崴了脚。

"小兄弟。"陈伯第五次叩响他们贴着骷髅贴纸的音响，"能不能..."鼓手甩出的镲片声淹没了后半句。主唱踩着破洞马丁靴跳上石阶，皮靴跟部的裂纹像闪电劈开夜空。

老鞋匠浑浊的眼珠忽然亮起来。他伸手拦住要报警的隔壁茶铺老板娘，枯枝般的手指轻轻点在主唱鞋跟上，"明天日落前，带着你的乐队来我后院。"

樟木工作台上，陈伯掀开油布的动作像揭晓某种古老仪式。整张墨绿色鳄鱼皮在暮色中流淌着幽光，这是给镇长预备的六十寿礼。"给我量脚型。"他把皮尺扔给目瞪口呆的主唱，"想要能跺碎舞台的靴子，就得知道每块皮子怎么呼吸。"

鼓手在硝制皮革的草药味里打了三个喷嚏，贝斯手被锥子扎破手指，主唱举着鞋楦追问为什么足弓处要留空隙。月光爬上晾在竹竿上的鞋面时，陈伯往三个搪瓷杯里斟满梅子酒："乐器要调弦，靴子要养脚，闹市里找不见节拍。"

次日清晨，穿着崭新铆钉靴的乐队把音箱转向河道。鼓槌敲在蒙着宣纸的箱鼓上，琵琶声从阁楼雕花窗里淌出来，混着电子琴改编的评弹调子。游客举着糯米糕在青石板上蹦跳，陈伯听着年轻人们靴跟叩地的节奏，给镇长的皮鞋钉上最后一颗铜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