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战争中,国民党的失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很多说法,这里提供一个金冲及先生的观点,他认为是从1947年开始转折的。
金冲击有一本书,叫《转折年代:中国的1947》,主要是讲1947年国共内战带来的几个重大变化,包括国统区第三条战线的形成,以孟良崮战役为标志的国共双方军事形势的变化等等。
而这一年最重要的变化,其实来自于南京政府的财政崩溃。
在抗战结束后,常公一方面提出国共双方谈判,另一方面开始准备发动内战。
何应钦和陈诚两个人分别提出了两个方案,何应钦的方案较为稳妥,但比较慢,估计需要一年半到两年时间,先巩固秦岭淮河线以南地区,再逐步向北推进;陈诚提出的方案比较激进,认为只需要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就可以彻底消灭解放军和解放区。
这时候美国人也是反对常公打内战的,所以一直在极力调停,希望中国能够尽快恢复和平稳定,恢复经济,改善民生。更重要的是,美国认为常公的财政不足以支撑一场全面战争,如果打起来,会对美国带来很大的援助的压力。
常公内部,其实很多人也反对打内战,比如宋子文就反对,理由也是一样的,认为财政非常困难,全力搞经济,恢复经济才是正途,没有多余的钱用来打内战。因为抗战结束后,常公一度宣布很多省三年免税,导致本来财政就不宽裕的南京政府的财政收入来源更加捉襟见肘。
文官要谈,武将要战,常公最后选择了一个比较折中的办法,他和宋子文商量,如果按照陈诚的方案,只需要三个月时间,最多六个月,就可以结束内战,那么财政只要全力支持三到六个月的内战,就可以开始全力搞经济建设了。
宋子文认为不靠谱,但常公坚持,宋子文反对无效。这也是全面内战刚一开始的时候,国军喊出三个月彻底消灭解放军的由来。这个话其实主要不是对解放区吹牛,而是安定国统区人心,“暂累吾民”三到六个月,然后大家就可以共享太平了。
但不管怎么反对,既然打起来了,宋子文还是全力支持,千方百计调度财政和金融,支持内战。结果大家知道,三个月过去后,国军损兵折将,并没有什么收获。
宋子文对常公表示,三个月到了,你这仗还要接着打吗?
常公表示,打,还要接着打,你再给我三个月,全力支持我三个月。
宋子文表示,你再打,财政就不足以支持金融了,会出现崩溃性的通货膨胀,我就没法干了。
常公表示,你先干着,到六个月了再说。
六个月过去后,进入了1947年,国军继续损兵折将,距离胜利越来越远,财政也终于崩溃了,只能靠宋子文搞一点金融手段,勉强维持经济运转。
宋子文的办法其实也比较简单,就是一方面超发货币,一方面又指令一些银行高价收购,所以前面的六个月虽然通货膨胀已经越来越严重,但尚未波及普通民生,至少可以说影响可控。
到六个月之后,常公打仗是已经不可能停下来了,宋子文干不下去,只好辞职,改由其他人继任财政部长和央行总裁。宋子文还能和常公讨价还价,其他人就没这个资格了,只能常公说什么就干什么,没钱了就印,通胀就越来越离谱了。
通胀越来越离谱,首先波及的是工薪阶层,其实主要就是军公教、医生、教师、学生这个群体,因为他们的工资越来越不足以维持基本生活了。
举个例子。这时候你是一个北平的大学教授,一个月收入法币一千元,内战前还可以维持中等以上生活水平,但是到内战开始后,只能维持基本生存,到1947年三四月份,就是连买米都不够了。有些自由派说民主人士都是假的,其实真不是,那时候很多名教授是真挨饿了,真吃不上饭了,所以要参加抗议活动。
像马寅初、雷洁琼等等后来被打了的名教授,当时和解放区真没什么联系,一开始对南京政府的态度最多也是善意的批评,后面变成质疑,到挨打之后你让他还保持中立,那就不可能了,因为他们是真被国民政府的军警宪特打了。
所以从1947年初开始,上海、南京、北平等地就开始陆续有学生和市民参加抗议活动,提出要吃饭。
国民政府给出的办法是,像我们今天的国际油价联动机制一样,每过几个月,给每个群体规定一个基数和系数,根据通胀指数,提高工资和补贴的金额。一开始是三个月,后面变成一个月,但仍然跟不上货币贬值的速度,因为物资越来越紧张,钱可以印,物资生产不出来。
所以,从1946年全面内战开始之后,国军每失败一次,财政就更加困难一点,通胀就加剧一些,到1947年以后,就愈演愈烈了,逐步走向了完全失控的局面。各地的医生、教师、学生等工薪阶层和需要补贴才能生活的群体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了,逐步形成了全国性的“反饥饿、反内战”的抗议大潮,波及全国。
在这个抗议大潮兴起之后,地下党的发挥空间也越来越大,逐步重新建立了对这些地区的这种运动的领导权,北方局城工部和南方局的相应部门都开始活跃起来,在各大高校发展骨干分子,掌握了领导权,并且在1947年底将延安提出的“反独裁”的口号加进去了。
在抗战前,因为各种原因,白区工作遭到很大破坏,到1935年一二九运动地下党才第一次掌握学生运动的领导权,但抗战期间在沦陷区也是地下工作状态,并没有掌握学生运动领导权,到1947年初的时候,北平大学里的党组织还分为南方局和华北局两个系统,都合并不起来。
但到年底的时候,已经建立了统一的领导组织,基本上掌握了学生运动的领导权。
这个过程中,与其说是地下党工作积极努力,不如说是常公主动助攻的贡献更大,地下党只是吃饼而已。1947年上半年的时候,面对风起云涌的反内战、反饥饿运动,地下党其实都还表现得相当不知所措,因为之前都在为活下去而努力,没多少时间去搞领导权斗争。
但常公的财政金融常识匮乏,助攻了一波,送来了此起彼伏的学生运动,地下党再不努力一点,就太辜负常公的助攻了,只好坐起来开始运转,并且越来越活跃。所以说,这一年与其说是地下党努力的成功,不如说是常公的政治失败更确切。
这个过程如果从常公的角度看,就是战争失败导致财政破产,财政破产导致金融崩溃,金融崩溃导致民生破产,最终变成了政治失败。
国民党失败从豫湘桂惨败开始的,对内失去民心,对外被踢出4大国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