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五年(前202年)二月,刘邦在韩信、彭越、臧荼等人的拥护下在山东定陶汜水之阳举行登基大典,定国号为汉。刘邦称帝后初迁往洛阳,因部下都是关东人,不愿远离家乡,刘邦欲以此为都。娄敬为刘邦分析比较关中与洛阳后建议刘邦定都关中,张良的也劝说刘邦定都关中。刘邦听后当日就乘车去了关中,并赐娄敬刘姓。八月,刘邦正式定都咸阳以东的长安。
称帝建国后,刘邦并未能高枕无忧。赢得楚汉之争的刘邦只是取得了阶段性胜利,要想真正的一统天下还要解除开国功臣的威胁。一天,刘邦从阁道上看见诸将三三五五地坐在沙土上窃窃私语,就询问张良他们在谈论什么事。张良说:“他们在商议谋反!”刘邦大吃一惊,忙问:“天下初定,他们何故又要谋反?”张良答道:“您起自布衣百姓,是利用这些人才争得了天下。现在您做了天子,可是受封的都是您平时喜爱的人,而诛杀的都是平时您所仇怨的人。现在朝中正在统计战功。如果所有的人都分封,天下的土地毕竟有限。这些人怕您不能封赏他们,又怕您追究他们平常的过失,最后会被杀,因此,聚在一起商量造反!”刘邦忙问:“那该怎么办?”张良问道;“您平时最恨的,且为群臣共知的人是谁?”刘邦答道:“那就是雍齿了。”张良说:“那您赶紧先封赏雍齿。群臣见雍齿都被封赏了,自然就会安心了。”于是,刘邦摆设酒席,欢宴群臣,当场封雍齿为什邡侯,还催促丞相、御史们赶快定功行封。群臣见状,皆大欢喜,纷纷议论道:“像雍齿那样的人都能封侯,我们就更不用忧虑了。”
由此可见,刘邦与开国功臣更像是合伙关系,而非君臣。合伙人的利益得不到满足,汉朝就有散伙的风险。故而,汉初的形势可以用隐形分裂来形容。稍有不慎,就会再起大乱斗。其中最不稳定的因素就是拥有强大实力的七个异姓诸侯王:燕王臧荼、长沙王吴芮、韩王韩信、赵王张敖、楚王韩信、梁王彭越、淮南王英布。七王封地总面积超过了汉郡,他们拥有武装,行政自主,名为汉臣,实为独立王国。刘邦当初分封他们只是为了收拢力量来对付项羽,如今项羽败亡,天下归汉,七王的存在让刘邦寝食难安。
七王之中,刘邦最忌惮的就是功劳最大的韩信。平定楚地以后,刘邦还师定陶,直接驰入韩信军中,收夺了他的兵权。然后将韩信从富庶的齐地迁往较为落后的楚地,改封为楚王。一年后,刘邦封自己的庶长子刘肥为齐王。
高祖六年(前201年),有人告发韩信谋反。刘邦采用陈平之计,以游览云梦泽之名诈请韩信前来谒见,趁机将其逮捕。韩信担心此去凶险,想起兵谋反,但又认为自己无罪。去谒见刘邦,又怕被擒。这时有人向韩信建议:“项羽大将钟离眜素为刘邦所忌恨,钟离眛现在就在你这里,杀了他去谒见汉刘邦,刘邦必定高兴,也就不用担心祸患了。”韩信就把此事与钟离眛商议,钟离眛说:“刘邦之所以不攻打楚国,是因为我在你这里,如果想逮捕我去讨好刘邦,我今天死,随后亡的定是你韩信。看来你也不是位德行高尚的人。”说完自刎而死。韩信持钟离眛首级去谒见刘邦。刘邦对韩信说:“有人告你谋反。”不等韩信辩解,武士一拥而上,把韩信捆绑起来。韩信说:“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烹!”回到洛阳后,刘邦念韩信有功,赦免了他的罪过,改封他为淮阴侯。而后将楚地一分为二,封胞弟刘交为楚王,封堂兄刘贾为荆王。
当上淮阴侯的韩信本可闲云野鹤,安度晚年,却又心高气傲,耻于与樊哙、灌婴等昔日部下同列为侯。一次韩信去拜访樊哙,樊哙行跪拜礼恭迎恭送,并说:“大王竟肯光临臣下家门,真是臣下的光耀。”韩信出门后,笑道:“我这辈子居然同樊哙等同列!”
高祖七年(前200年),陈豨(xī)被任命为代相,进京觐见刘邦。因陈豨过去是韩信的部将,故也去拜见了韩信。韩信引入密室对陈豨说:“您管辖的地区,是天下精兵聚集的地方;而您,是陛下宠信的臣子。但陛下生性多疑,若一人告你谋反陛下可能不信,若多人告你谋反,陛下必起疑心,恐怕你的灾祸就要临头了。若将来有一天你被逼谋反,我定在京城助你一臂之力。”陈豨说:“我一定听从您的指教!”后来果如韩信所料,陈豨在外独掌兵权几年后,刘邦疑心会有变故。就命人追查陈豨的宾客违法的事,其中不少牵连到陈豨。陈豨惊惧之下想起韩信对自己说过的话,暗中准备谋反。
高祖十年(前197年)七月,太上皇去世,刘邦派人召陈豨进京,陈豨以病重为由推托。九月,起兵反叛,自立为代王。刘邦率兵亲征,韩信以告病为由留京密谋响应陈豨,被手下人密告于吕后。吕后打算把韩信召来,又怕他不肯就范,就和萧何谋划,诱骗韩信入宫。韩信虽心有疑忌,但还是选择了相信萧何。最终被吕后密杀于长乐宫钟室。
一代名将韩信本可三分天下,也可据楚自立,最不济也能顶着淮阴侯的头衔善终。却一再犹豫不决,错失良机。后又贪于功名,招致杀身之祸。最终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丧命于妇人之手。
韩王韩信是战国时期韩襄王姬仓庶孙,是七王里面唯一一个六国旧贵。为避免与同名的名将韩信相混,史书多称其为韩王信。刘邦击败项羽分封的韩王郑昌后,立韩信为韩王。
韩地靠近关中,是战略要地。同时韩王信作为韩国旧贵,在韩地有群众基础,让刘邦很不放心。高祖六年(前201年)春,刘邦将韩王信迁到太原郡以防备匈奴,建都晋阳。韩王信上书说:“我的封国紧靠边界,匈奴多次入侵,晋阳距离边境较远,请允许我建都马邑。”刘邦答应了。当年秋,马邑被匈奴围困,韩王信多次私派使者到匈奴求和。刘邦怀疑韩王信有叛汉之心,就派人责备韩王信。韩王信害怕被杀,就和匈奴约定共同攻打汉朝。
高祖七年(前200年)冬,刘邦亲率三十二万大军前往平叛。韩王信不敌,率部亡走匈奴。其后,韩将曼丘臣、王黄收集韩王信的溃兵,继续对抗汉朝。匈奴冒顿(mò dú)单于也派出一万多骑兵与王黄屯驻广武以南阻挡汉军,但被汉军击破。汉军乘胜追击,杀至硰石以北80余里,攻占楼烦3座城,冒顿单于被迫退至代谷屯驻。
接连取胜后,刘邦意气风发,欲效法秦始皇“却匈奴七百余里”。冒顿单于抓住汉军轻敌的弱点,将刘邦亲率的先头部队引进了白登山包围圈。双方对峙了七天七夜,谁也奈何不了谁,于是遣使和谈。刘邦依陈平之计遣使送了大量珍宝给单于阏氏,阏氏回到后营对单于说:“两方的君王不能相互围困。如果得到汉朝的土地,单于终究是不能在那里居住的。而且汉王也有神的帮助,希望单于认真考虑这件事。”冒顿单于之前与韩王信约定合击汉军,结果到了时间却没见韩王信的军队赶来,且灌婴所率的汉军主力将至,也就采纳了阏氏的建议。打开包围圈的一角,让汉军撤出。当天大雾,汉军拉满弓,列阵慢慢撤出。
白登之围后,冒顿单于屡次违背盟约,劫掠边界。心有不甘的韩王信做起了匈奴人的带路党,还说服了陈豨反叛刘邦。高祖十一年(前196年)春,韩王信又和匈奴联兵进犯。汉朝派柴武带兵迎击,将其斩杀。
刘邦从白登山退回后路过赵国,赵王张敖是张耳之子,也是刘邦的女婿。刘邦到后,张敖毕恭毕敬的服侍在侧。可刘邦却傲慢无礼,对女婿动辄辱骂。赵相贯高、赵午都是张耳的人,根本不鸟刘邦。见刘邦对自己主公如此无礼,就劝张敖杀了刘邦。张敖咬破手指回答说:“先生说的大错特错!先王亡国,多亏皇上才得以恢复,使恩德传至后代,一丝一毫都是陛下所致,请先生别再说了。”贯高和十几个人商量说:“我们错了,大王是个忠厚长者,不肯背叛道义。但我们不能受辱,现在皇上侮辱大王,所以想杀他,和大王无关。事情成功归于大王,失败了我们自己承担。”
高祖八年(前199年),刘邦再次路过赵国。贯高准备动手,刘邦侥幸逃脱。次年,贯高谋反之事被仇家告发。刘邦大怒,将张敖、贯高等人逮捕。十多人都要争相刎颈自杀,贯高怒骂道:“谁让你们自杀?如今这事,大王确实没有参予,却要一块逮捕;你们都死了,谁替大王辩白没有反叛的意思呢!”受审过程中,贯高经受住了各种酷刑,一口咬定是自己所为,与赵王无关。刘邦都为之折服,让贯高的同乡中大夫泄公前去了解情况,贯高说:“人的感情,有谁不爱他的父亲妻子呢?如今我三族都因为这件事已被判处死罪,难道会用我亲人的性命去换赵王吗?但是赵王确实没反,只有我们这些人参于了。”泄公把了解的情况详细地作了报告。刘邦赞赏贯高讲信义,将张敖、贯高一并赦免,贬张敖为宣平侯。贯高得知张敖已经被释放,心愿已了,自杀而死。
长沙王吴芮与燕王臧荼一南一北,在七王中实力最弱,也最偏远。二人的经历也十分相似,一同随项羽入关,一同被项羽封王,随后又都改投刘邦。不过二人的结局却有着天壤之别。
吴芮是吴国王室后裔,百越部落首领。秦朝为稳定南方,封吴芮为番(同鄱pó)阳令。陈胜吴广起义后,第一个起兵响应的秦吏就是吴芮。由于吴芮任番阳令时深得民心,故而南方各路力量纷纷归附,其中就有淮南义军领袖英布。吴芮见英布作战英勇,就将女儿嫁给他。之后,吴芮先是跟随项羽征战,被封为衡山王。后在张良劝说下,吴芮改投刘邦,刘邦改封吴芮为长沙王。
吴芮久居南方百越之地,远离权利中心,且力量弱小,不足以威胁到汉朝。张良辞官后曾到吴芮处小住,指点吴芮低调行事,把自己大部分领地让给刘邦子女,又将自己的部分精锐亲兵分到荆王刘贾帐下,并安排五子吴元带部份家眷回浮梁瑶里生活。一番自剪羽翼后,刘邦也就对吴芮放心了,吴芮成为七个异姓王里唯一一个善终的,长沙王位历五代至文帝时无嗣而止。
燕王臧荼若能效法吴芮,或可善终。但当他看到刘邦对项羽旧部的捕杀,联想到自己的燕王之位亦是项羽所封时,竟不自量力,率先反叛。高祖五年(前202年)七月,刘邦在皇位上屁股还没坐热,臧荼就起兵反汉。刘邦亲自征伐,臧荼被斩杀。刘邦改命卢绾为燕王。
卢绾是刘邦发小,二人是同年同月同日而生,天然的结拜兄弟。刘邦为平民时,曾因吃官司到处躲藏,卢绾常常追随。后来刘邦造反,卢绾也跟随,官至太尉,被封长安侯。沛县功臣中,卢绾与刘邦关系最为亲密,甚至可以自由进出刘邦卧内。正因如此,没多大功劳的卢绾得以从萧何、樊哙等人中脱颖而出,成为唯一一个被封王的。
刘邦没把卢绾当外人,卢绾刚开始也确实忠心耿耿。陈豨叛乱时卢绾不但派兵相助,还谴张胜到匈奴,劝说匈奴不要支持陈豨造反。没想到张胜遇到了臧荼之子臧衍,臧衍对张胜说陈豨灭亡后就轮到燕王了,燕王应该养寇自重才是。张胜认为他说的有道理,就劝匈奴助陈豨攻燕。卢绾怀疑张胜勾结匈奴谋反,就上书刘邦请求族灭张胜。张胜从匈奴返回,说明缘由,卢绾思虑一番后,选择了背叛。于是向刘邦假称是他人谋反,为张胜的家属开脱。同时遣使到陈豨处,劝他逃亡匈奴,以保存实力。不料此事被陈豨的降将告发。刘邦谴使召卢绾,卢绾称病不往。
高祖十二年(前195年)三月,刘邦命樊哙率军击燕,后又改以周勃代之。卢绾听说刘邦生病,就带着他的亲信共数千骑在长城下等候,希望刘邦病愈之后,亲自入长安谢罪。四月,刘邦驾崩,卢绾遂带领众人逃亡到匈奴。匈奴封他为东胡庐王。惠帝元年(前194年),卢绾死于匈奴。
梁王彭越、淮南王英布与韩信并称“汉初三大将”,三人中除了韩信由于太突出被刘邦迅速拿下,其余两个都过了几年太平日子。特别是彭越,经常去朝觐刘邦,处处小心谨慎,但是到最后还是出岔子了。
陈豨叛乱时,刘邦亲征,路过邯郸向彭越征兵,彭越称病不从。刘邦怒,派人责彭越。彭越部将扈辄劝其起兵造反,彭越不听。时彭越与其太仆有矛盾,要杀太仆。太仆逃走,告发彭越谋反。刘邦派使者到梁国,使者趁彭越不备,将其逮捕,囚之洛阳,召有司治彭越之罪。后刘邦赦免彭越,贬为庶人,发配于蜀。彭越在去蜀道中遇见吕后,向吕后喊冤,求吕后为他求情让他留在故乡昌邑。吕后假装答应,带彭越回洛阳。一到洛阳,吕后就劝刘邦立即杀掉彭越,并令其舍人再告彭越谋反。于是彭越被杀,族三族。
彭越被杀后,吕后把他剁成了肉酱让诸侯们吃。肉酱送到淮南时,英布正在打猎,看到肉酱,惊惧不已,暗中使人部署军队,准备造反。英布认为刘邦老了,厌恶打仗了,一定不会亲自带兵前来。将领中英布只害怕韩信、彭越,如今他们都死了,其余的将领没什么可怕的。此时刘邦正患病在身,确实不打算自己领兵了,想让太子刘盈上战场试试身手。吕后听说后声泪俱下的对刘邦说英布乃天下悍将,让太子领兵无异于羊入虎口,刘邦骂道:“我就知道这小子不行,还是他爹我自己去吧!”
英布起兵后,向东攻打荆国,荆王刘贾出逃,死在富陵。英布劫持了他所有的部队,渡过淮河攻打楚国。楚将迎战,也被英布击败。在蕲(qí)县以西的会甀(zhuì),英布和刘邦的军队相遇。英布曾为项羽部将,其军阵也一如项羽,刘邦远远的看见很是厌恶,向英布喊话:“何苦要造反呢?”英布说:“我想当皇帝阿!”一句话就把天聊死了,气的刘邦大骂,随即两军开打。英布连连战败,最后只率百十人逃到了长沙国。此时的长沙王是吴芮之孙吴回,按辈分还得叫英布一声姑父。可在政治斗争上讲不得亲情,英布到番阳后即被吴回所杀。
在得胜还军途中,刘邦顺路回了一次自己的故乡沛县,把昔日的朋友、尊长召来,共同欢饮十数日。一天酒酣,刘邦一面击筑、一面即兴唱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末尾一句“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唱出了刘邦的无限忧虑,怎样才能得到忠诚的勇士啊为国家镇守四方!秦朝实行郡县制二世而亡,项羽恢复分封一样不能长久,自己封的异姓王也不断造反。想来也只有自己人靠得住。平定英布后,刘邦封其少子刘长为淮南王,统领英布故地。改刘贾的荆国为吴国,封侄子刘濞为吴王。加上刘邦的庶长子刘肥为齐王,三子刘如意为赵王,四子刘恒为代王,五子刘恢为梁王,六子刘友为淮阳王,八子刘建为燕王,胞弟刘交为楚王,共九个同姓王。高祖十二年(前195年),刘邦与群臣杀白马为盟,订下誓约:“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