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阳叔从不休息（原创文章，抄袭必究）

（1）

张明远抹了把额头的汗，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日历发愣。明天就是老科长退休的日子，科里三个副主任科员的位置，到现在也没个准信。

"小张啊，帮我把这份材料送到档案室。"隔壁桌的李姐把文件夹往他桌上一丢。这位比他晚来两年的女同事，上个月刚提了副科。

张明远抓起文件往外走，走廊墙上的公示栏还贴着去年的考核结果。他的照片卡在第三排中间。

五年了，民政局综合科这间朝西的办公室，夏天热得像蒸笼，冬天冷得像冰窖，他愣是没挪过窝。

（2）

"远子，不是二舅说你。"家庭聚会上，当厨师的二舅把酒杯往玻璃转盘上一磕，"现在这世道，光会埋头干活顶屁用？"

沾着油腥的手指戳到他鼻尖，"我们炊事班老班长转业在你们局当副局长，明儿我就找他说道说道。"

张明远盯着盘子里凉透的酱肘子，耳边是七大姑八大姨的帮腔。35生日那天，他在朋友圈刷到大学室友升任副处的消息，默默删掉了编辑好的聚餐照片。

（3）

第二天清晨，走廊尽头的木门虚掩着，王局长正在泡茶，紫砂壶嘴腾起袅袅白烟。

"小张啊，坐。"局长从老花镜上方打量他，保温杯里的枸杞随着晃动上下沉浮，"经局党组研究决定，调你到南山养老院担任行政管理员，今天下午就去报到。"

局长从抽屉里取出调令，红色公章像团凝固的血。他想起昨晚二舅醉醺醺的保证："放心，我跟王局那是过命的交情..."

（4）

养老院藏在半山腰的老旧小区里，墙皮剥落的行政楼前，野草从地砖缝里钻出来。五十多岁的刘院长递给他一串钥匙："先整理历年档案吧，库房在二楼最东头。"

霉味扑面而来时，张明远被呛得连打三个喷嚏。成摞的牛皮纸档案袋积了半指厚的灰，1998年的职工体检表还夹着泛黄的收据。

他蹲在逼仄的过道里分类，忽然瞥见某个熟悉的名字——王建军，2003年由市民政局调任南山养老院副院长。

（5）

"你说王局啊？"傍晚食堂打饭时，掌勺的赵师傅扯着嗓门，"当年他亲外甥托关系想调岗，第二天就被发配到殡仪馆管骨灰盒！"不锈钢饭勺敲得搪瓷碗叮当响，"这老头子轴得很，最见不得那些弯弯绕。"

月末局里开视频会议，王局长的脸出现在投影幕布上时，张明远正在给失智老人喂苹果泥。

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张明远同志在基层表现突出，经研究拟任养老院办公室主任。"银幕里的老人端起保温杯，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散会后，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二舅发来语音："远子，王局说你这回算是开窍了..."张明远按下锁屏键，窗外玉兰花开得正好，粉白花瓣落在他沾着药渍的白大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