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唐弘化公主,一个在史册中仅留下寥寥数笔的和亲女子。但我的故事,远比史官记录的更为漫长。
01长安辞阙贞观十四年冬,太宗皇帝在丹霄殿召见我时,殿外的梅花正凌寒独放。陛下抚须道:"吐谷浑慕容诺曷钵诚心归附,朕欲以宗室女妻之。尔温婉淑慎,可当此任。"
我叩首时,金步摇在额前轻颤。作为淮安王李神通的曾孙女,我深知宗室女的使命。和亲诏书下达那日,我特意去大慈恩寺看了最后一次长安的雪。
经过四个月跋涉,送亲队伍抵达青海湖畔的伏俟城。慕容诺曷钵率众官出迎三十里,这个吐谷浑第二十二代可汗身着唐式冠服,用生硬的汉语说:"臣诺曷钵,恭迎天朝公主。"
婚礼按唐礼进行,我却注意到他悄悄在交杯酒里掺了马奶酒。当夜他局促地说:"公主金枝玉叶,草原苦寒..."我打断他:"妾既来此,便是吐谷浑人。"烛光下,我看见他眼中有泪光闪动。
很快我发现这个游牧国家危机四伏。吐蕃使者频频来访,总带着意味深长的目光。贞观十五年春,我建议可汗:"当效唐制设州学,教贵族子弟习汉文。"他握着我的手说:"公主所见极是。"
我们共同编纂《唐蕃吐谷浑三语字书》,在浇河城建起第一所学堂。每当诺曷钵与大臣议事至深夜,我总在帐外备好醒酒汤。他常说:"公主不仅是我的妻子,更是吐谷浑的智囊。"
龙朔三年,吐蕃大军突然越过积石山。那天诺曷钵正在教我写吐谷浑文字,战报传来时,他手中毛笔"啪"地折断。我立即修书向高宗求援,但郭待封的援军迟迟未至。
城破那日,诺曷钵将我推上马车:"带忠儿去凉州!"他塞给我一枚鎏金银虎符,"这是调动南山部族的信物。"马车驶离时,我回头看见他立在城头的身影,像一杆永不倒下的旗帜。
在凉州都督府,七岁的慕容忠每天追问:"父汗何时来接我们?"我只能紧握那枚虎符。直到某日,溃兵带来消息:诺曷钵带着残部西奔且末。
咸亨元年,我们终于在灵州团聚。看着丈夫满身伤痕,我泣不成声。他却大笑:"能再见公主,死亦无憾!"唐廷划置安乐州安置吐谷浑部众,我们在这个新家园一住就是二十年。
圣历二年,八十岁的诺曷钵病逝前,将我的手放在慕容忠掌心:"我们的儿子,就托付给公主了。"我亲自为他换上唐式朝服入殓,棺木朝向长安和伏俟城两个方向。
五年后,当我的生命走到尽头时,要求子孙将我葬在鸣沙山下。那里向东可见长安,向西能望青海。我的墓碑刻着:"大唐故弘化公主李氏之墓"——这是我作为和亲公主最后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