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大唐贞观六年的长安,父亲是江夏郡王李道宗。
在成为“文成公主”之前,我只是李家的一个女儿,闺名早已湮没在史册里,无人再提。
那时的长安,是世上最繁华的城池。
春日里,曲江池畔的柳絮如雪,贵族少年们打马而过,衣袂翻飞;
夏日,东西市的胡商叫卖着波斯琉璃、大食香料;
秋日,雁塔下的进士们吟诗作赋,意气风发;
冬日,宫城的飞檐覆雪,宛如琼楼玉宇。
父亲虽是宗室,却并非最显赫的那一支。
我们住在崇仁坊的宅院里,不算奢华,却也雅致。
母亲教我读《女则》《列女传》,但我更爱偷偷翻阅父亲的藏书——西域的舆图、天竺的佛经,甚至偶尔能见到波斯商人带来的异域故事。
我并非金枝玉叶般娇养的公主,只是宗室女,命运从来不由己。
十三岁那年,宫中传出吐蕃赞普松赞干布遣使求婚的消息。
起初,没人想到会选中我——毕竟太宗皇帝有亲生女儿,怎会让真正的公主远嫁蛮荒?
然而,贞观十五年,使者带来了吐蕃的聘礼:黄金五千两、珍宝无数,还有一封信——松赞干布声称,若不得大唐公主,便兵戎相见。
那夜,父亲被召入宫中。
他回来时,面色凝重,母亲在屏风后低声啜泣。
我知道,我的命运已被定下。
“陛下决定以宗室女和亲,赐你‘文成公主’之号。”
父亲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只是在宣读一道敕令。
我没有哭。
宗室女子,生来就明白自己的价值——婚姻是交易,是政治,唯独不是情爱。
出嫁前的日子,像一场匆忙的梦。
宫中派来女官教我吐蕃礼仪,绣娘日夜赶制嫁衣,匠人们打造陪嫁的佛像、经卷、农具、种子……我的闺阁里堆满了珍宝,却再没有属于“我”的东西。
最后一次去曲江池,是初春。
柳枝刚抽新芽,水波微漾。侍女低声说:“公主,该回去了,明日便要启程。”
我望着远处的宫阙,忽然想起小时候读过的诗——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可我的“夫婿”,甚至不是我自己选的。
贞观十五年正月,我戴上凤冠,穿上嫁衣,拜别长安。
从此,我不再是李家的女儿。
我是“文成公主”,是大唐送给吐蕃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