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号村

文/高育鹏

村子里爱给人起外号，当面不敢说的背后叫。什字咀咀，热闹的时候，往往是外号们惹人笑的地方。

话间，“尻子大”挈个烂嘴，从南头骂过来，大声嚷叫：把你娘日死了，偷我的南瓜。吃我的南瓜，不好消化，会在肚子里结成癌症疙瘩。

她故意来什字，宣泄她的怨气。这里人正多，没人接话，她骂劲越增。

实在难听，“巨大胆”问：丢了多大的瓜？

“尻子大”用手撑开，像抱住一个笸篮说：贼捡大的，一棵蔓上，就那个大，被贼日的偷了。

“巨大胆”不接茬，而是扭头向碌碡上圪蹴的“老黄瓜”，挤眼说：比“尻子大”的尻子还大。

“老黄瓜”偷笑说：大南瓜不拾娃，蔓上多结几个，骂街像个啥！

一群男人，不介意南瓜丢了，而对“尻子大”的撒泼，更觉得野性迷人。“尻子大”见得不到同情，悻悻地朝东边骂去。

“九月”端着碗，看不下去，怼着自家男人说：给回走，看热闹不晓事大，热饭按不住贫嘴。

吆，“老牛”哥吃柴鸡惯了，嘴上涮个胖姑鸬，你就不顺气了。“细狗”扬声道。

“九月”没好气说：你是细狗撵肥兔，迟早挣断腰。

“碎嘴子”将话题引回去说：如果是“歪不够”，骂三天嫌少，把先人从坟里，能挖出来。

他是没遇上人，撞上“高没脸”，“歪不够”又能咋！“刘捣鬼”反问。

“巨大胆”说：世上一物降一物，“高没脸”卸了“歪不够”一担笼火罐儿柿子，“歪不够”他有日天的本事，“高没脸”装龟不动弹，背着牛头不认脏。“歪不够”只能嘴上占便宜，“高没脸”肚里得实惠。

“老黄瓜”冲“刘捣鬼”扔了根烟，佩服说：你给“歪不够”戳的几把火，和“高没脸”、“郭大头”、“咬死口”惹的风刮雨溅。

“刘捣鬼”挤眉弄眼说：要是抖你和“风摆柳”的戏，才有的看呢！

你娘甭卖屄去！“老黄瓜”顺口顶回去。听的“瓜蛋儿”笑的清亮鼻涕掉了线。

看怂式子，看瓜样子！一听“风摆柳”，哈喇子流馋了，碰不上女人，净往好处想。“三扑闪”得了势说，扬起手还要打，“瓜蛋儿”一溜烟跑了，嘴里嚷着：三扑闪，没眉眼，搞女人，狗连蛋。

众人挑话里刺激的笑，看“老村长”走过来，顿时声低。“老村长”干咳着说：嫑羞先人了，“尻子大”骂个穿堂过，一个南瓜，吃嘴的事，少丧些德。

“三扑闪”迎上去，递上纸烟说：村风日下，是坟里的症。

“老村长”说：三十年前，非把屎打出来不可。现在各扫门前雪，没尿到谁头上，都不觉得臊。

过会，各家婆娘，扯长了嗓子喊：谝起来忘了日头，还不快回收拾上工去，一家子吃上顿捋下顿的，挣钱才是硬道理。

什字迅速撤乎，除了饭口，大部分时光，经过着稀疏的留守老小。

——2024年12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