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文一刀

上个周末，格力“董小姐”匆匆赴陕，此行很低调，却仍激起阵阵涟漪。今年，全国各地稳经济重任在肩，格力作为地方投资超级大户，走哪都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也正常。

2017年前后，格力电器开始下功夫实施多元化，比较明显的标志就是当年顶着股东怨言不分红，拿钱加大投资。

大约十年前，格力电器给瞭望全媒体投了近4千万。现在，这笔投资的账面收益虽然就四十来万，但无形收获不小，比如15年成立的瞭望智库，格力怎能不近水楼台先得月。因此，近些年其投资方向、选址取舍等相对应该更“上路”。

所以其多元化投向即便起初并不清晰，也并未迷失在房地产里，一直坚持制造业升级主线不变。2019年混改，高瓴资本代替原格力集团成为大股东，多元化战略更显加速。

这些天，伴着俄乌局势的骤变与硝烟，得空还是对西安与格力间的互动做了点梳理。毕竟，外面的世界再是激战，屋里该拉投资搞生产还是一点不能闲。

一

企业家里，“戏”比较多者，男有杰克马，女有董明珠。

杰克马擅于耍宝，唱戏、摇滚、武打、拍片样样不落；董小姐则是聚光灯下一路“狠”过来，豪言、狂语、实话、狠话，无不霸气侧漏。

董明珠的“狠话集”里，有次谈如何测试人的忘我精神，她举了曾经考核一个副总的例子，大致为：周五下午临时决定出差，叫上这位副总同去，对方若称明天周末放假啊，家里还有事….董的结论就是：“这种人你可以终身不要启用他。”

上个周末（2月19日），董俨然将这一“测试”带到了陕豫两地。

看情形应该是在北京录完《对话》，祭出一句“准备今年两会建议富人多交税，提高工薪阶层个税起征点”，就马不停蹄、大周六的赶赴西安。

这一天，董小姐先回西安交大“走走亲戚”。陕西省、西安市四位主官则没有犯那位副总曾经的错误，不顾周末放假忙不迭与董小姐进行了会见，次日董又奔赴洛阳。

洛阳那头更不必说，早在2017年格力就接连宣布投资150亿元在洛阳造新能源汽车，再砸150亿元在洛阳造机器人、智能机床、精密模具、小家电等，还将入股洛阳轴承参与国企改革。

如今格力电器（洛阳）中央空调智能制造基地已经累计造了近400万台空调，董小姐到来，洛阳一把手肯定是“贴身行”。

在可见的公开报道中，董明珠上一次来西安还是大约5年前，2017年11月，过来参加首届全球硬科技创新大会。

与西安进行会谈时，西安方面表示“将支持格力以西安为支点，拓展一带一路沿线市场”，董则回应说，“希望能够携手西安，在智能装备、新能源汽车、军民融合等领域多交流探讨、多深入合作。”

彼时，格力刚刚经历收购珠海银隆终止（2016年11月），新能源造车计划受冲击，同时也有携手中航集团试水军民融合的开花结果，与西安座谈时提出的显然每一项都意有所指，双方联姻的“赢面”正大。

二

西安对格力的“渴求”其实由来已久，早在十年前，就有新成立的开发基地频频伸出橄榄枝。那时候大家还比较含蓄，招商团与格力谈论时，更多表述为“前来西安开发市场”。

现在谁还有那个耐心，估计都是开口落不落户，闭口何时落户。

表面看来，西安招商格力各方面条件看似“万事俱备”：一方面，西安对于格力来说是大市场：夏天城市火炉效应愈来愈显著，地铁机场建得也不停火，更不用说楼市这些年的扩张，这些都是最能让卖空调的兴奋起来的现象。

另一方面，格力这些年在全国不断布局建厂、建新基地，尤其2018年宣布暂不分红将“余粮”留下来进行“生产基地建设、智慧工厂升级、新产业技术研发和市场推广”后，更是在各地大手笔砸钱投资落子频频。目前格力电器已投建18个基地加3个小家电生产基，2018年之后的建设投资手笔都很大。

这些因素，共同构成了西安招商格力工作“背景板”上后推前拉之合力。

只是，合力始终未能结出“正能量”的果实：格力始终未有进驻西安，至少截至目前如此。格力电器的大约百家子公司当中，无一设于陕西。

而这，还是在西安多次“努力勾搭”之下的情形。

就拿2017年底董小姐过来参会之后这几年来说，西安对格力费的心思的确不少。

公开信息显示，2018年初，当地就赶紧趁热打铁，“西安市投资委提出了西安市与珠海格力公司在新能源汽车、智能装备制造、高端家电生产等业务板块的招商方案，高新区、经开区、富阎产业合作园区积极响应，分别拟定了承接方案。”

当年3月，在此基础上组建的一个10人招商团就飞赴珠海，与格力进行“精准对接考察”。

9月，西安印发《机器人产业发展规划(2018—2021年)》和《“机器人+”行动计划(2018—2021年)》，其中提到要精准招商，积极引进包括珠海格力在内的龙头企业。

10月，西安经开区相关人员与格力电器（陕西）销售有限公司董事长赴泾渭新城，通过“实地考察并座谈，为下一步与格力深入合作奠定基础。”

2019年3月，西安市级招商团再赴珠海与格力进行调研考察洽谈，期间忍不住喊出希望格力能“早日在西安落地项目”之语。

如此热络、热情、热烈，格力回馈的行动却显示，西安似乎更适合作为一个“市场”。比如2019年，格力电器的身影一个不落地出现在西安每一次地铁建设空调系统的招标会上，也多次喜提大单。

看格力最新财报，仅次于家用空调的第二大市场——暖通设备市场（俗称中央空调），格力称在“持续取得机场、高铁、地铁项目”的六大城市当中，西安即位列其中。

而市场，若长期没有投资做加持，遇到强劲竞争也会出现不稳局面。

2019年3月，海尔宣告在西安落地建设工业互联网丝路总部，之后又与临潼区签约投资10亿建设海尔(西安)虚实网服务园（占地380亩）。

2021年7月，海尔空调中标西安市地铁1号线三期通风空调系统设备采购项目，格力电器则连续失去两个大单。

西安咸阳国际机场三期扩建工程制冷机组设备采购招标中，格力电器报了5698万，最终只分得570多万。

这正反的两面，怎么看怎么有“万事俱备”的氛围，可西安招商格力却始终“只欠东风”，只能眼看其在其他地区项目落户不断开花结果。

三

纵观格力近年来新建、扩建的生产基地，主要集中在三线地级市，如洛阳、芜湖、赣州、临沂、宿迁、宁乡、桂林等。

新投建的基地规划面积都很大，比如：2020年3月31日签约并动工建设的格力高端智能电器（高栏）产业园，总投资150亿，占地2379亩；

选址江西赣州南康区 ，2020年7月开工建设的格力电器赣州智能制造生产基地，园区规划用地面积是30平方公里，其中一期用地2000亩，总投资超百亿元；

临沂智能制造生产基地项目（2021年1月签约）一期规划约1000亩、投资30亿，项目总投资不少于80亿元；

2021年11月签约的桂林智能制造生产基地，总投资100亿；

如此庞大占地，放在省会城市或中心城市，企业成本高，城市也不一定拿得出来，尤其现在国家禁止大规模拆迁背景下。

对于格力来说，占地规模小了又不行，只因董小姐承诺给员工一人一房，新建生产基地不仅需要通常的员工宿舍、食堂、职工活动中心等生活设施，还需要有人才公寓、房屋等配套用地。

因为要盖房，一直坚持不做房地产的格力电器还新成立了几个地产公司。

此种情形下，西安想把格力招过来落项目，生产基地的可能性比较小，理论上合作设研发中心的基础是有的，但也存在难点。

一是目前格力的16个研究院全部在珠海，海外没有，其他地方也没有；二是新建设的智能制造生产基地，规划内容也多为“研发、生产和销售一体”；这意味着，格力在某个城市单独再设研发中心的必要性显然不大。

由此可见，西安招商格力的路径上，生产基地、乃至研发中心落地的可能性与现实性均不大，军民融合与新能源领域尚有可钻研空间。具体方式，湖南宁乡市的“倒勾”之法值得学习。

四

宁乡是长沙代管的县级市，2010年宁乡经开区招商人员第一次拨通格力电话时，得到的回答是：“我们暂时不会考虑在长沙投资，你们不用过来，别浪费时间了！”硬着头皮登门后，又得到一句：““我们在武汉、重庆、合肥都有基地，绝不可能再布局长沙！”

但现在，格力在宁乡已经进行了三期投资，从2011年5月格力电器湖南销售公司落户宁乡经开区，到2021年5月最新签署的战略合作框架协议，格力称将在长沙宁乡经开区打造仅次于珠海总部的国内第二大生产基地。

最早打破那个“绝不可能”的关键是“宁乡经开区招商人员四处打探并得到了格力正在悄悄收购冰箱企业、准备进军冰箱产业的消息。”

恰好宁乡有家“华良中意实业公司”，这家企业最早是2003年落户的中意电器，生产中意冰箱、洗衣机。04年被伊莱克斯收购，09年后又被民企收回成为“华良中意”。

闻知格力要找收购标的，宁乡经开区赶紧联手华良中意制作相关计划书连续跑了几次，姻缘结成后，格力顺势落户宁乡。

之后十年的不断加码投资则是另一个故事，““我为什么在长沙一期、二期、三期不断投？就是因为政府的诚信感动了我。”20201年5月的战略合作签约仪式上，董明珠这样总结道，“特别是一任接着一任优化营商环境，更加坚定了格力在湖南发展的信心….不是企业间有困难主动找书记、市长解决问题，而是各部门的干部主动帮企业解决问题。”

董小姐对长沙的点评收尾是：“这样的营商环境，让企业可以集中精力创新、发展。”

五

如果说长沙宁乡已经成了格力的老朋友，那么山西忻州很可能成为格力的最新伙伴。与格力的牵手，老陕邻省山西事实上已经领先。

山西虽然早已引进了富士康，但一直也是格力布局的空白，去年9月转机乍现。

彼时的会谈，当山西抛出“希望格力电器把握国家战略与山西机遇，深化同山西在清洁能源等领域的合作，打造一批标杆示范项目。”

董小姐不遮不掩地接住了这一期待，说“格力电器将把山西作为探索能源产业发展新路径的重要区域….加快光伏+储能一体化、家电等相关产业在晋布局，助力推进能源转型…”

随后在忻州考察，随行的包括格力副总裁邓晓博、格力机电工程有限公司总经理曹勇、格力新晖医疗装备有限公司总经理黄才笋、银隆新能源股份有限公司副总裁林鹏，格力“F4”到齐。

间隔仅一个月，格力电器总裁助力、珠海零边界集成电路有限公司总经理李绍斌又带着一个考察团来到忻州。

还记得董小姐“投500亿搞芯片”的豪言吧，2018年格力为进军半导体而专门成立了零边界集成电路公司。次年放出狠话后转手就收购了闻泰科技10%股份，以此借道染指安世半导体，不久前又连续参与设立两支半导体基金。

去山西的那前后两次，格力一众人士关注流连的就一个地方：忻州半导体产业园。座谈时，董小姐说：“我们对下一步布局（忻州）充满信心。”

至此，傻子都能看明白一件事：无论以资本收购方式还是其他何种方式，格力落户山西忻州几乎是板上钉钉。

还有许多成功招商案例的前后逻辑，都值得陕西好好研究。除非，你对格力真不感兴趣。

这样活生生的范例给西安的启示应该是，深入研究并找到一个能将格力这样的地方投资大户先牵过来的小切口，所谓精准首先是对企业因瞬息万变的市场环境而瞬息万变的需求的精准把握，然后才好对口下菜。

另外就是营商环境这个既老生常谈又常谈常新的问题，别掉链子。

六

没有落户，格力与西安的缘分却一直不浅，尤其交大。

当年格力电器的同宗兄弟格力地产想上市，最终借的壳就是西安海星科技，而海星老板荣海，交大计算机系毕业又在校任教若干年。不过格力地产不务正业，2020年底，董事长鲁君四因涉嫌内幕交易遭调查。

2017年西安硬科技大会上，董明珠演说中说，格力一万名研发人员当中有不少是西安高校出来的。现在，格力宣称其研发人员已经1.5万人。

格力的“空调设备及系统运行节能国家重点实验室（简称‘空调国重’）”学术委员会13名成员，有两位来自西安交大。其中，何雅玲为学术委员会副主任。

只不过，有缘是一回事，转换成投资的决心则是另一回事。

西安怎样在招商竞争中打好自己手中现有的牌，应该做的很多，不该有也就是需避免的局面就一个，不要滑向：你所期待，未必是她之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