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春雪还未化尽，寿王李晔接过兄长的玉玺时，指尖触到一片冰凉。这是888年的三月，二十二岁的青年站在含元殿前，望着阶下跪拜的群臣，不曾想自己接过的是一柄注定割伤手掌的权杖。

五年前黄巢军攻破潼关时，正是他护着僖宗连夜出逃，此刻龙椅上的血腥气，竟与当年马背上的风尘别无二致。

太极宫东侧的延英殿里，年轻帝王深夜批阅的奏章堆成了小山。他亲笔勾勒的《削藩策》上还沾着墨渍，十万禁军已在京西大营完成集结。

当宰相韦昭度带着虎符踏出明德门时，朱雀大街两侧的百姓都在传颂着"中兴圣主"的美名——他们不知道这场赌上国运的征伐，将成为压垮帝国的最后一根稻草。

凤翔城头的狼烟升起时，三十岁的昭宗攥着战报的手背暴起青筋。李茂贞的叛军距离长安只剩三百里，曾经被他寄予厚望的神策军却节节败退。

含元殿的丹墀上，杜让能的血浸透了汉白玉纹路，帝王看着自己亲手赐下的白绫，突然想起十年前在蜀道悬崖边，这位老臣曾用身躯为他挡住滚落的巨石。

天复三年的秋风掠过华州城楼，四十岁的天子望着朱温军队的黑色旌旗，忽然笑出了眼泪。百姓的"万岁"呼喊刺痛耳膜，他扯开帘幔对苍茫四野嘶喊："朕已不是你们的主君！"

这话语散入渭水波涛，如同当年韦昭度的战船沉没在青衣江。当蒋玄晖的刀锋映出洛阳宫室的烛火时，绕着梁柱奔逃的昭宗终于明白：原来长安城破那日，自己早已死在了出奔蜀道的少年寿王躯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