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智祖||走出山村

一轮明月皎洁如盘 2025-03-17 04:23:29
常智祖||走出山村

五斤和四娃小学毕业后,都没考上初中,和大人一起,面朝黄土背朝天干了三年多,他们心里萌生一种想出去闯荡闯荡,见见世面的想法。

在一个月明星稀,万赖俱寂,凉风习习的夜晚,四娃和父亲在大门外砖台地上,坐着聊天。

四娃说:“五斤要外出打工,我也想出去学点手艺”。

“ 人家五斤会干木匠活,你能学点啥手艺”?父亲说。

“学做豆腐,学成了回来开个豆腐店”。四娃说。

常言道:“徒弟徒弟,三年奴隶,你能吃得苦吗”?父亲说。

“吃苦我不怕,你若支持,近日我就和五斤一起出去,互相有个照应”。

“ 不过这事你还得和你妈说好再行动,天不早了,回去睡吧!有事明天再说”。

四娃妈屋里的灯还亮着,四娃外出之事她早已知晓,她连夜给四娃洗好的衣裤,破烂处打了补丁,连同单薄的被褥和一双布鞋捲在一起,装进蛇皮带内,缝好袋口,方才灭灯歇息。

东邻居五斤妈也把儿子的新衣,新被,新鞋捲好装进大提包内,含泪支持儿子外出打工。

第三天早晨,两个孩子就背着行囊启程了。五斤爹给儿子五十元钱,五斤把钱放进屁股后面口袋里,四娃爹给儿子三十元钱,四娃用纸包好放进鞋垫下面。

东方露出鱼肚白,两个小伙迊着初升的太阳,健步迈向远方。四个老人站在村东头文昌阁上,目送儿子渐渐消逝在灿烂的朝霞中。

当天中午,他们步行来到县城公共汽车站,乘车人多,买票人相互拥挤,五斤让四娃看守行礼,自己去买票,挤了一身臭汗,好容易买了两张车票,登上了开往市里的公共汽车。

汽车跑的快,一个多小时就来到老城区。久居乡村的农民孩子,面对,高楼林立,马路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商店酒家,比比皆是的城市大街,感到兴奋,茫然。这时才感到肌肠辘辘,该吃午饭了。

他们来到一家酒店,二人争着去买饭,五斤往裤兜里一摸,吓出了一身冷汗,裤兜被割了一道大口子,钱被偷了,急得五斤想哭。

四娃心平气和的说:别怕,还有我呢。说着弯下腰从鞋垫下取出钱来买了饭,连同晚上住的房间也订了一下。

二人吃饱喝足以后,天色尚早,便走上街头,寻找打工门路。一路上,五斤称赞四娃心细,聪明能干,还说:有你这个伙伴在,咱定能找到活干。

老城区街道不宽,一街两行,热闹非凡,商家店辅,琳琅满目,比比皆是,目不暇接。他们寻找目标是木匠铺,豆腐坊。从北大街走到十字街,沿东大街走到大石桥,未见一家木匠铺和豆腐坊,于是沿东大街退回到十字街,向南大街走去,继续寻找,工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南关花园附近,见到了一家木匠铺。

这家铺子店面很大,五斤彬彬有礼的走进店里,找到了老板,老板姓黄,相貌堂堂,五十多岁,身体健壮,热情好客。见到五斤便说:“小伙子,先坐下,喝点水,二位想买点什么”?

“我想跟你打工,五斤说”。

“你会干什么”?黄老板问五斤。

五斤还未开口,四娃抢先替他说:“他爹是木匠能手,他啥都学会了”。

黄老板上下打量五斤一番,见他身强力壮,人也精明,便递给五斤一只刨子,让他在放好的木板上试刨。

五斤毫不犹豫,接过刨子,刷刷刷在木板上刨了几下,刨花横飞,刨过的木板平整光滑。老板高兴地说:“你这个小工我收下了”。转身让女儿玲玲帮五斤收拾房间。并对五斤说:

“工作条件,包吃包住月薪三十元。”五斤爽快应下,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落脚之地。为帮四娃求职,他对老板说:“三天以后上班可以吗?”

“完全可以”黄老板说。

“谢黄老板”,二人异口同声地说”。临出门五斤多问一句:“黄老板,你知道哪里有豆腐坊吗”?

黄老板皱了皱眉头说:“听说西关九龙鼎附近有一家豆腐坊”。

四娃和五斤来到十字街,向西拐沿西大街走去,一人瞧路南,一人看路北,目不转晴地寻找豆腐坊。

西大街的一街两行,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热包子,冷粽子,烫面角,浆面条,大绿豆,火烧馍,冷凉粉。还有敲着锣耍猴的,卖当的高喊着:十二点,两头停,倒数正数不能赢……。∵

他二人心中有事,无意观景,好容易来到西关九龙鼎。果然看到一家店铺门前,挂着一个木牌子,上面写着:李家豆腐。

四娃敲开门,里边走出一位个子不高,面目清瘦的中年男人,且问二人:“小伙们,要买豆腐吗”?

四娃说:“你是李师傅吧?我想跟你学做豆腐”。

李师傅上下打量四娃一遍,没有立即答复。

四娃见院中明棚下一个小伙在推磨,磨豆子,旁边有个大锅台,锅台上放着一口大铁锅,正烧着一锅豆浆,锅台旁边,一个中年妇女拉着风箱,火苗呼呼往上窜。

良久,李师傅说:“我这小本生意,用不了两个人”。

五斤说:“我不干,就他一个人干”。李师傅再次审视四娃一番,见他个子不低,但身体瘦弱,便问:“你能干什么?

四娃说:“烧火,推磨,挑水,劈柴,扫地我都能干”。

李师傅说:“你明天再来吧!我和家人商量一下再回答你”。

四娃和五斤离开豆腐坊,重回木匠铺。

第二天,四娃和五斤来到豆腐坊,李师傅笑脸相迎,让他们坐下,对四娃说:“小伙子,我可以收下你,不过我这里活很杂,除了推磨,烧火劈柴,挑水,压豆腐,还有一个任务是伺候我瘫在床上的老父亲,每月二十五元,管吃管住,你愿意干吗”?

“没问题”!四娃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且当天上班。

做豆腐对四娃来说,一窍不通,初开始,依照师傅的吩附 ,夜里泡豆,白天推磨,豆浆入锅后,拉风箱烧火,当豆浆烧开以后,师傅便令他到上房屋,伺候病人的吃喝拉撒,喂药,按摩。李老汉非常喜欢这个勤快善良的小伙子。

从此,五斤和四娃分道扬镳,各奔前程。 对五斤来说,干木匠活,不在话下,小学毕业后这几年,受老木匠父亲的耳濡目染,对木匠工具刨、锯、凿、斧样样精通,干起活来得心应手,技术娴熟,做出来的桌椅板凳,式祥美观耐用,他闲暇时暗暗到多个傢俱店,观察各种沙发款式,回店后别出心裁,创作出的傢俱,沙发,新颖别致,深受顾客靓来,一时间顾客盈门,木匠铺的生意风生水起,令黄老板喜出望外。给五斤加了薪资。

黄老板的儿子儿媳在外地工作,给他留下一个可爱的五岁孙子小宝,五斤异常喜欢小宝,工余时给小宝做木头手枪,木头小汽车,木头小飞机。

小宝常说:“叔叔,你真好”!

黄老板的女儿玲玲,美丽善良,她喜欢老实帅气的五斤,在父亲外出干活时,常给流着汗水干活的五斤冲鸡蛋茶,熟不计礼,五斤喝着鸡蛋茶,只是腼腆的笑笑。

光阴如流水,转眼三年过去了,在这三年中市里,经历了一场特大洪涝灾害。

1958年夏天暴雨三天,洛河发生特大洪水,冲夸了一节洛河大桥,南大街一半成为水深半米的河道,南关花园变为一汪湖泊。水面上漂浮着商店的货物,市民的傢俱。市民,学生们,组成抗洪抢险救灾队,冒着倾盆大雨,打捞水中漂浮物。

黄老板家院子长,也成了过水道,五斤参加了救援队,抢救物资,还在大水中,救出一个落水儿童,受到街道办事处的表彰。

市政府为救灾民,对受灾市民,每人发放一张灾民证,持证可在任何饭店,勉费就餐住宿。五斤也享受了几天勉费食宿。

中秋节到了,五斤掂了一斤月饼去看望四娃,听四娃讲起了三年来的经历。

四娃说:“这家豆腐坊共有三口人,老板,老板娘和一个八十岁瘫在床上的老头。本来顾用一个亲戚小伙帮他推磨,看护老人。我来了,那小伙就回家了。

在这里,晚上泡豆子,第二天推磨,磨豆子,过浆,拉风箱烧火,当一大锅豆浆烧开后,李师傅就叫我去上房屋看护瘫老头子。喂药,喂饭,那里痛了,帮他按磨,一直守在床边,有时也干点杂活,挑水,扫地,劈柴。我心急的是,三年了还不知道豆腐是咋做出来的。想问师傅,也不敢开口”。

五斤说:“别着急,慢慢来,细心观察,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四娃问五斤情况如何?五斤说:“老板很器重我,还给我加了工资。黄老板下乡包工,常带我同去,有时还单独让我下乡包活”。

五斤走后,四娃依然周而复始地干着那些活。

有一天,老板亲戚家出事了,叫他们夫妻去一趟,老板临出门交待四娃:“磨好豆,过好浆入锅,就去看护老人,其它事等我回来再说”。

四娃满答应说;“中”。

老板走后,四娃按照师傅指令,磨豆,过浆入锅后心想,烧火吧,如果师傅回来时我把豆浆烧开了,师傅会夸我帮他节省时间呢。于是拉风箱烧火,煮豆浆。过了好一阵子,师傅还没回来,锅中豆浆开始沸腾了,四娃咋看还是一锅汤水,不见豆腐。他正在纳闷之时:咚咚咚敲门声响了,四娃想可能是师傅回来了,这可咋办?得先把滚锅压住,慌忙去浆缸中盛了一大盆老浆,倾入沸腾的锅中,谁料刹时间,锅中风起云涌,大块豆腐上下翻腾,此时四娃脑子里如醍醐灌顶,毛塞顿开,晃然大悟,啊!原来豆腐是这样做出来的。

咚咚咚,敲门声一直响个不停,开门,开门,连声叫喊。

“来啦,来啦”,四娃开了大门,师傅走进院中,见状不语,只是阴沉着脸,过了一会儿,对四娃说:“三年了,你也该回家了”。

夜里隔墙四娃听见。师傅和他父亲对话。

“”爹,明天就叫四娃回家了”。

“多好的小伙子,咋不让他干了”?

“不是不让他干,今天去我姐家,我姐说俺外甥从咱家回去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活干,还得叫他来帮咱干”……

第二天,四娃结了帐,先去上房屋拜别了老爷爷和师娘,师娘让四娃换上她早前给他买的一身新衣服,四娃说:“谢谢师娘”! 躺在床上的老人眼中流出了热泪。

四娃背上行礼,离开了李家豆腐坊。

五斤送四娃到公共汽车站,替他买了票,送他上了车,目送他乘的汽车,消失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中。

无独有偶,几个月后,五斤也因故辞工回家了。

作者简介 常智祖,男,汉族,(笔名牧舟)。宜阳县三乡古村人,1939年出生,原洛阳市第八中学教师,退休于宜洛煤矿中学,中学高级教师。任教期间曾三十余次荣获优秀教师光荣称号,喜欢读书写文章,1963年曾在《洛阳牡丹》文学杂志上发表过短篇小说《两个拖拉机机手》,1992年至1994年又在武汉纺织工学院报上发表短文数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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