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仙贺礼
吴江同里镇东头有座五进大宅,青砖黛瓦间透着百年世家的气派。严家老太爷严翁已是古稀之年,每日清晨必要亲自去祠堂给狐仙木主上香。这尊三尺高的檀木牌位摆在神龛正中,朱漆金字写着"胡大仙君之神位",据说是严翁祖父那辈传下来的。

严家发迹的掌故,镇上老人都能说个大概。当年严翁祖父还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某年寒冬在破庙避雪时,遇见个白须老者指点他去槐树下挖宝。次日果然掘得三瓮白银,从此做起绸缎生意。后来有道人路过,说那老者实乃修炼五百年的玄狐,严家便请了这木主,世代香火供奉。
这日正值严翁长子得了个大胖孙子,严家上下张灯结彩。前院摆开二十桌流水席,戏班子咿咿呀呀唱着《百子图》。最稀奇的是正厅主桌旁另设一席:乌木桌上摆着象牙筷、定窑盏,却只放了一副空碗碟——这是严家规矩,凡有喜庆必给狐仙单开一席。
"听说去年严家小姐出阁,狐仙席上的合卺酒自己少了一半呢!"绸缎庄王掌柜刚献上鎏金长命锁,凑在盐商赵德耳边嘀咕。那赵德已喝得面红耳赤,闻言拍案道:"咱们贺礼堆成山,那木头牌位白吃白喝,倒像个祖宗!你要真是仙灵,果然有神通,何不送上一份贺礼?"话音未落,屋顶突然"咔嚓"裂响。

但见一道银光"嗖"地坠下,正砸在赵德脑门上。众人惊呼间,十枚雪亮银币叮叮当当滚落青砖地。赵德捂着肿起的额头,却见银币边缘还沾着胭脂——分明是女眷闺房之物。
内宅突然传来丫鬟尖叫。严翁匆匆赶去,只见儿媳捧着空首饰匣发抖:"方才明明锁着的十两喜银……"众人回看地上银币,正是严家特铸的吉庆纹样。赵德酒醒了大半,"扑通"跪在狐仙席前连连叩头。
严翁捋须叹道:"仙家不受人间俗礼,取你十两是为惩戒口业,还回十两是显神通。"说着亲自将银币放回木主前供盘。说来也怪,那银币刚沾供盘便化作十片金箔,旋着圈儿飞上房梁不见了。

自此严家立下新规:宴请宾客必在木主前多添双筷,席间禁谈鬼神,狐仙席前三丈内不得饮酒喧哗。
狐仙驱人
清末时,大盂镇三镇村中,王炽庵家宅素传怪异,总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亲戚朋友都不敢去他家,只有邻人王一峰与之交好。
光绪庚子年,八国联军破京,慈禧太后携光绪帝西逃。八月十二日,护驾的毅军、甘军暂驻阳曲县大盂镇。军纪虽严,仍有兵卒扰民。村民不得已,只得收拾东西,另寻安稳的住处。

这日黄昏,王一峰从外归家,顺路将衣物寄放到王炽庵宅中。恰逢镇上的义顺合钱铺伙计二人,亦来寄存箱笼,因天色已晚,便留宿厢房。夜半时分,二人正闲谈,忽闻隔壁柜门"吱呀"作响,未几竟自行洞开。一白发老翁拄杖而入,怒目圆睁,厉声喝道:"老夫居此数十载,尔等腌臜奴辈,安敢污我洞府!"二伙计骇得伏地叩首,连声告饶:"求仙长宽恕,明日天一亮,小的们即刻搬走!"老翁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俄而厨下锅碗"噼啪"碎裂,一锅热粥泼洒满地。
次日晌午,主家见厢房紧闭无声,破门而入,只见二人瘫倒在地,口吐白沫,不省人事。灌了姜汤方醒,当即踉跄逃去。恰逢王一峰归来,听闻此事,暗忖:"莫非是狐魅作祟?"当夜便抱剑独宿宅中。
十六日夜,月明如昼。王一峰和衣假寐,忽听厅堂有窸窣声。他悄然拔剑,闪身而出,但见一只白狐足有黄犬大小,正沿廊下缓行。那狐毛色如雪,双目莹绿,见人竟不惊慌。王一峰大喝一声,挥剑劈去,白狐倏地腾空跃上屋檐,长尾一扫,檐角铜铃"叮当"乱响,转瞬消失在月色中。

此后宅中再无怪事。村人皆言,此狐本修炼多年,因兵祸扰了清净,故现身驱人。王一峰每忆月下狐影,常叹:"乱世连狐仙也不得安生,何况黎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