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李家集有个赵家绸缎庄，掌柜的姓赵，店里有个小伙计叫陈来福，河北阿城人氏。这后生长得膀大腰圆，平日里勤快麻利，把柜台擦得锃亮。

这年开春，李家集闹起瘟疫，十户九家门挂白幡。陈来福也染了病，高烧不退，肚子胀得像面鼓，走路打飘儿。赵掌柜盘算着："给他瞧病得花多少银子？若是死在店里，还得破财发送。"眼珠一转，把来福叫到后堂："你来店里半年没回过家，眼下店里清闲，且回去住些日子，秋后再来。"

来福心里"咯噔"一下，暗想："不年不节的，咋突然撵人？"望着掌柜躲闪的眼神，顿时明白八九分。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强撑着包了个小包袱，当天就扶着墙往渡口挪。

日头偏西时，来福挪到寿张县北关，眼前发黑栽倒在光济寺门前。老和尚正扫院子，见状惊呼："快抬进庙！"一摸额头烫得能烙饼，肚皮鼓得敲着"咚咚"响。老和尚眉头紧锁，吩咐小和尚："速去担沟水，把后院石缸灌满！"

小和尚嘟囔着："沟里尽是蚂蟥，舀它作甚？"老和尚瞪眼道："救人要紧！"待水缸满沿，竟将来福剥得精光，头朝下浸在缸里。来福在缸里扑腾，蚂蟥顺着腿往上爬，吓得小和尚直念佛。

半夜里来福醒来，浑身钉满蚂蟥，吓得魂飞魄散。老和尚却道："毒气全吸出来了！"说罢用手一捋，蚂蟥"噼啪"落地。又浸了整夜，来福竟能下地走动。老和尚递过草药："再养七日，方保无虞。"

来福在庙里将养半月，病去如抽丝。回到家后越想越寒心，遂用积蓄开了间小绸缎庄。谁料生意红火，几年间竟成了阿城首富。

再说赵掌柜，两年后黄河决口，家业冲得精光，只剩孤魂野鬼般四处讨饭。这日晃到阿城，见家绸缎庄门脸眼熟，正发愣时，听见有人唤："老哥是要饭还是要钱？"抬头见掌柜的竟是陈来福！

赵掌柜羞得恨不能钻地缝，来福却将他迎进店里，沐浴更衣。酒过三巡，赵掌柜老泪纵横："当年是我昧良心……"来福摆摆手："若非您撵我，哪得我今日？"

来福要留他当掌柜，赵掌柜死活不肯，非要当伙计赎罪。从此阿城多了桩奇事——昔日的赵东家，如今在来福店里跑堂。街坊们嚼着这事儿，都说："天道好轮回，莫欺少年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