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却说赤壁宝康王,虽有屠炉公主同屠封丞相保护,只是吓得来魂飞魄散,伏在马上半死的了。
屠封丞相见唐兵都退了,方敢把马扣住,说道:“狼主苏醒,唐将人马退去了。”康王那时才言说:“阿唷,吓死魔也!吓死魔也!”吩咐且扎营。
这一手扎住营盘,公主进了御营。康王说: “王儿!亏得你断后截住唐兵,魔家性命不送。若没有王儿,魔千个残生也遭唐将之手了!公主心下暗想:“好昏君!我心向唐王,杀得你们大败,真正是呆痴懵懂之君了!”
公主遂回言道:“父王!唐将实为骁勇,儿臣难以抵挡,所以有此损兵折将。望父王赦罪,待儿臣出去收军。”
说罢,遂走出营外,敲动催军鼓。也有愿者转来,不愿者竟逃命走了。三通鼓完,番兵齐了,点一点二十五万番兵,只剩得五万,还是损手折脚的。就是大将,共伤一百零三员。
康王叫声:“王儿,魔开国以来,未曾有此大败!孤掌北番不能争立称王,倒不如献了降书罢!”屠封说:“狼主降顺大邦,不待而言。我们且退下贺兰山,整备降书、降表,唐王起兵到贺兰山来,我们归顺。不来,我们也不要投降。
康王说:“丞相之言有理。”吩咐埋锅造饭。屠炉公主只等唐邦媒人到来说亲。
再说唐军入城,皆住内教场。元帅秦琼同众大臣上银銮殿,程咬金启奏说: “老臣奉旨讨救,一路上因关津阻隔,所以来迟,望陛下恕罪。”太宗说:“朕蒙老王兄独马杀出番营,往长安讨救,其功浩大。”咬金谢恩起身。
又有一近小爵主俯伏说:“小臣秦怀玉、程铁牛、段林、滕龙、盛蛟见驾。救驾来迟,罪该万死!”太宗说:“寡人被困番城,亏得众御侄英雄,杀退番邦人马,其功非小,更有何罪?”大家起身,站立一边。
单有罗通泪如雨下,不肯起身。太宗一见,大吃一惊,说:“王儿,你有什么冤情,如此痛苦?快快奏与寡人知道。”罗通哭奏道:“阿呀父王啊!要与儿臣伸冤啊!”太宗说:“王儿既有冤情,须当一一奏闻。
罗通说:“儿臣夺了二路扫北元帅之印,领人马到白良关。难以得破。闷坐营中忽朦胧睡去,见我祖父、父亲到跟前,身带箭伤,说:“不孝畜生!你祖父、父亲为王家出力,死于非命。你不思与祖父、父亲报仇,反替不义之君出力!”
罗通来到龙柱上解下绑缚,扭将过来。这苏定方口称:“罢了,罢了!我死去与罗门仇深海底矣!”朝廷说:“王儿且慢动手,传旨与光禄寺备筵当殿御祭。”这一边银銮殿上摆了一桌酒肴。
罗通拜了四拜,扯起一口室剑,叫声: “祖父、父亲!今日陛下亲在赐祭,仇人也在此,孩儿与你报仇了!”就把剑望苏定方心内豁绰一刀,鲜血直冒,把手一捞,捞出一颗心肝。定方跌倒尘埃,一员大将归天去了。
罗通把这颗心肝放在桌上说:“祖父、父亲!仇人心肝在此,活祭先灵。慢饮三杯,安乐前去,超生极乐!”太宗说:“罗王兄阴魂渺茫,但君不拜臣,秦王兄与寡人代拜一拜。”秦琼走过来拜了一番。这一首众公爷也来相拜。
太宗传旨大排筵席,钦赐众公爷、小爵主等。御酒已毕,太宗开言叫声:“程王兄,前日你去时,寡人见你独马踹进番营,营头不见动静,害得寡人吊胆提心,只道王兄死在营中,你如今把出番城到长安讨救事情细细讲一遍。
徐茂公说:“陛下在上,这程咬金有欺君之罪,望我王正其国法。”咬金说:“你这牛鼻子道人,你屡屡算计我这条老性命。我有什么欺君之罪?”
茂公冷笑道:“我且问你,你当初怎样杀出番营,怎样到长安讨救?你直说了,算你大功,你是随口胡言,好象没有对证的。”咬金说:“你赖我并肩王倒也罢了,怎么反说臣讨救也是假的?救兵那里来的呢?
茂公说:“何如?陛下,程咬金谎奏我王,其罪非小。须念他一番辛苦,到长安讨了救兵前来,将功折罪,没有加封。”咬金说:“我原不想封王的。”大家一笑,各回衙署。
那咬金一到明日,打点要做媒人,将要上朝,见了罗通说道:“侄儿,为伯父的今日奏知陛下与你作媒,前往贺兰山去说亲。”罗通大惊说:“伯父,这贱婢伤我兄弟,还要雪仇。怎么伯父要去说亲,我罗通稀罕他成亲的么?
程咬金说:“你既不要她,为何在阵上订了三生,立下千斤重誓,故此肯与你出力?”罗通说:“这是我原是哄他的。因要救陛下龙驾,与他设订三生的。”
不该与他面订良。屏炉公主有心尚你也有番在背兰山悬望。你若不去,必要全他手足之义,这男子汉信行全无,从来没有这个道理!”
万死!太宗问何事?咬金道:“那赤壁宝康主有位廉炉公主前日在黄龙岭与罗贤侄约下良缘,心向我主,与陛下出力,伏望我皇降旨,差使臣官前去说盟做媒。
太宗听说大悦,说道:“如此讲起来,寡人倒亏屠炉公主女暗保的了,何不早奏?就命程王兄前去说亲作伐罢!”咬金见太宗允奏,说:“领旨。”
太宗说:“他既伤了你兄弟,为何又在阵上交锋与他订起良缘来呢?”罗通说:“儿臣怕他飞刀难破,所以与他假订丝罗,要他撇去飞刀,救得陛下龙驾,方与他成亲。哄骗言辞。儿臣岂是贪他的么?”
程咬金领旨。如今罗通不敢再奏,只得闷闷然立在一边。
这一回,程咬金把大红蟒袍在身上边拎一拎,腰里把金镶玉带整一整好。出了银銮殿,跨上雕鞍,带领四员家将,离了木阳城,一路行来,到了贺兰山上。
小番来报,康王听言,吓得魂不附体,说:“他带领多少人马前来?”小番说:“只带四名家将,五人来的。”康王说:“可有兵器?身上还是戎装还是冠带?”小香道:“也无兵器,也不戎装,却是文官打扮的红袍。
他就整顿朝衣,出了营盘,后随四名相府家人,下山来了。有小番喝道:“那一边天朝来的鲁国公爷!请上山来,相爷在此迎接。”
程咬全听见,把马带上一步。有屠封丞相趋步上前说:“不知天邦千岁到来,有失远迎,多多有罪!”咬金一见,滚鞍下马,说道:“不敢,不敢!孤家有事相求,承蒙丞相远迎,何以敢当,请留台步。’
二人携手上山。底下有两名家将带住了马,这两名跟随了程咬金上贺兰山来。
进入御营,程知节一揖说:“狼主驾在上,有天朝鲁国公程咬金见狼主千岁。”这康王一见,连忙走下龙案,御手相搀,叫声:“王兄平身。”取龙椅过来。
咬金说:“狼主龙驾在上,臣本该当殿跪奏才是。奈奉君命在身,又蒙狼主恩旨,理当侍立所奏,焉敢坐起来!”康王说:“蒙王兄到孤这座草莽山中来,必有一番细言,自然坐了好讲。”
程咬金叫声:“狼主又来了!只因番兵利害,困住四门,我主无法可退,故此使臣到长安讨救兵。那些小爵主们年幼无知,倚仗少年本事,伤了千岁人马几千,有罪之极!”
康王说:“魔家在营门正欲献表降顺,不知王兄奉旨所降何事?”咬金说:“只因万岁有个干殿下,名唤罗通,才貌双全,文武俱备,我王闻得千岁驾下有位于公主,意欲与狼主结成秦晋,以成两国相交之好。未知狼主龙心如何?
康王听言大喜,说道:“王兄,敢蒙天子恩旨,理当听从。圣天子是上邦主,干殿下似凤凰模样,这叫山鸡怎入凤凰群?既蒙圣主抬举,待魔差屠丞相送公主到木阳城来,服侍殿下便了。”
咬金大喜,说:“既承狼主慨允秦晋之好,快出一庚帖与臣去见陛下,选一吉日奉送礼金过来。”康王吩咐取过一个龙头庚帖,御笔亲书八个大字,付与咬金。咬金接在手中,辞别龙驾,出了御营。
屠封送至山下,咬金叫声:“丞相请留步,孤去了。”那时跨上雕鞍,带了四名家将,竟往木阳城来见驾。
咬金回到木阳城缴旨。”太宗说:“此去,番王可允否?”咬金说:“番王一口应承,并无一言推却,候陛下选一吉日就送来成亲。朝廷大喜,说:“既如此,明日王兄行聘,着钦天监看一吉日与王儿成亲,择在八月中秋戌时结姻。”
光阴迅速。到了八月十五,这里朝廷为主,准备花烛;那边康王命丞相屠封亲送公主到木阳城内。来到北关,元帅秦琼出来迎接。
接人午门,同上银銮。屠封上殿俯伏说:“南朝天子在上,臣屠封见驾,愿陛下圣寿无疆!”太宗叫声:“平身!”降旨光禄寺设宴,尉迟王兄陪屠丞相到白虎殿饮宴;命秦琼、程咬金到安乐宫与殿下结亲。
罗通跪下叫声:“屠炉女伤我兄弟,仇恨未消!怎么反与他成亲?此事断然使不得。望父王赦臣违逆之罪。”太宗听言,把龙颜一变,说:“寡人旨意已出,你敢违逆朕心么?”罗通见父王发怒,只得勉强同了秦、程二位伯父安乐宫来。
教坊司奏乐,赞礼官喝礼。午门外公主下辇,二十四名番女簇拥进入安乐宫,交拜天地,拜了大媒程咬金,拜过伯父叔宝,然后夫妻交拜一番。叔宝、咬金回到白虎殿,与屠封饮酒去了。
罗通,吃过花烛,光禄寺收拾筵席。番女服侍公主过了,退出在外,单留二人在里面,好等他睡。罗通一心记着兄弟惨伤之恨,见公主在青罗帐前,怒发冲冠,恨不得一刀两段。
公主听言,心内大惊,火星直冒,羞丑也不顾,叫一声:“罗通阿,罗通!好忘恩负义也!前日在沙场上,你怎么讲的?曾立千斤通重你 誓。故我撇下飞刀,引进黄龙岭,共退自家人马,皆为如此。到今日你就翻面无情了!”
罗通说:“这怕你想错了念头。我立的乃是钝咒,那个与你认起真殿,快快出去随了他退归番国贺兰山,饶你一命!如若再在宫中,我罗通要就与弟报仇了!”
公主道:“罗通!何为不忠不孝?讲个明白,死也瞑目。”罗通说:“贱婢!你身在番邦,不思报君之恩,反在沙场不顾羞耻,假败荒山,私自对亲,法辱宗亲,就为不孝;大开关门,诱引我邦人马冲踹番营,暗为国贼岂非不忠?
公主一听此言,不觉怒从心起,眼内纷纷落泪,说:“早晓罗通是个无义之辈,我不心向于他邦。如今反成话柄,到来反驳我不忠不孝。罢了!”叫声:“罗通!你当真不纳我么?”
江山在你手里暗想:他这些言语,分明羞辱我了。那里受得起这般谗言恶语,难在阳间为人。我命丧在你手,阴世绝不清静,少不得有日与你索命!
公主把宝剑抽在手中,往颈上一个青锋过岭,头落尘埃!可惜一员情义女将,在青罗帐前一命归天去了。
罗通见公主死在青罗帐前,跑出房门,往那些殿亭游玩去了。
次日,几名番女进房来一看,只见青罗帐前鲜血满地,人为二段,吓得面如土色,大家慌忙出了房门来报屠封。
屠封才得起身,与尉迟恭、秦、程三位用过定心汤,要同去朝参。只见几名番女拥进殿前,叫声:“太师爷,不好了!公主娘娘被罗通杀死。还不走啊!”屠封丞相听见,魂飞魄散,大放悲声。
屠封也不别而行,出了白虎殿要逃性命了。敬德等三人听报,吓得得去的。”便叫声:“老丞相不必着忙,快快请转!”这屠封那里肯听,匆匆然跑往外边去了。
三位公爷心慌意乱,上银銮殿把罗通的事说了。惊得太宗说:“反了!反了!有这等事?寡人御旨都不听了。快把这小畜生绑来见朕!如今屠封在那里?”三位公爷说:“陛下,他才出午门去了。”叫声:“尉迟王兄,快与朕前去宣来。
尉迟恭退出午门,赶到北关,见了屠封叫声:“丞相,圣上有旨请你转去,还有国事相商。”
屠封不敢违逆,只得随了尉迟恭到银銮殿上,连忙俯伏,叫声:“臣有罪。显见公主得罪天邦殿下,臣该万死!望陛下恕罪草莽之臣一命。”太宗叫声:“丞相平身。卿有何罪?寡人心内欲与你邦:结成永远相和好,故求公主聘罗通。”
太宗说: “丞相,朕欲两国相和,与罗通结为秦晋之好。不想这畜生无知,伤了公主。朕的不是了!故而请你到殿,将原旧地方归还你邦,寡人即日班师,留一万人马在此保护,以算朕之陪罪。”屠封听言大喜,谢恩回转贺兰山去了。
却说罗通正在逍遥殿,只见四名校尉上前剥去衣服,绑到银銮殿。回营帐,不该把他杀死!可怜一员有情女将,将他屈死,校尉们,与朕推出午门枭首!”
咬金说道:“陛下龙驾在上,臣冒奏天颜,罪该万死!”朝廷说:“程王兄,罗通违逆朕心,理该处斩,为甚王兄叫住了?”
咬金说:“臣前日奉旨讨救曾受我弟妇所嘱。他说:‘罗氏一门为国捐躯,止传一脉,倘有差迟,罗氏绝祀。万望伯父照管。’臣便满口应承,看臣薄面,留他一脉。臣好回京去见罗家弟妇之面。”
太宗说: “既然王兄保奏,赦他死罪。”传旨赦转罗通。罗通连忙跪下说:“谢父王不杀之恩。”太宗怒犹未息,说:“谁是你的父王!从今后永不容你上殿见朕。削去官职,到老不许娶妻。快快出去,不要在此触恼寡人!”
罗通领旨退出午门,回进自己营中,与众弟兄讲话。各将埋怨不应该如此失信,太觉薄情了。如今公主已死,说也枉然,只有罢了。
太宗传旨殡葬屠炉公主尸首,驾退回营,群臣散班。仕于皇家,以显父母,替祖上争气,一家亲王都不要做,自拿来送掉了。如今削去职份,到老只好在家里头。”罗通说:“不要埋怨小侄了,到是在家侍奉母亲的好。
伯父保驾班师缓缓而行既然万岁不容婚配,理当守鳏到老怎敢当小心。”罗通答应道:“是!”就往各营辞别。当日上马,带了四名家将,先自回往长安。
过三天,太宗降旨班师,元帅传令三军摆齐队伍,众国公保驾,炮响三声,出得木阳城,赤壁康王同丞相与文武官,一路下来,见了朝廷,大家俯伏,口称:“臣赤壁康王候送天子。
太宗叫声:“狼主平身。赐卿三年不必朝贡,保守汛地,寡人去也。”康王称谢道:“愿陛下圣寿无疆!”留下一万人马,保守关头,木阳城原改了康王旗号,狼主退归银銮殿。

君臣回到长安过了七八天,这一日鲁国公程咬金朝罢回来,正坐私衙,忽报史府差家将史仁来见。咬金唤进来,问何事?那史仁说:“我家老爷备酒在书房,特请千岁去赴席。”咬金便带了家将去史府喝酒。
二人坐下,传杯弄盏,这里闲谈饮酒,忽听和合窗外一声喊叫:抬头一看,只见对过有座楼,楼窗靠着一人,甚是丑陋可怕,提了一扇楼窗,要打下来。
那程咬金慌忙立起身来,说:“兄弟,这是什么人,如此无礼,楼窗岂是打得下来的?”史大奈说:“哥哥不必惊慌,这是疯颠的。”对窗上说:“你不要胡乱!程老伯父在此饮酒,你敢打下来,还不退进去!”那个人就往里面去了。
程咬金问是何人。”大奈说:“唉!是我的小女,生出这样一个妖说:“应该把他嫁了出门。”大祭说:“我家这样一个妖魔鬼怪,那有人家要他。
咬金又到罗府说了。窦氏夫人大悦,选一吉日,罗老夫人料理请客,忙忙碌碌,一面迎亲,一面设酒款待,鼓乐喧天。史家这位姑娘倒也稀奇,这一日就不痴了。喜嫔与他梳头,改换衣服。娶到家中结过亲,送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