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梦》这部小说中,宝黛钗三人的爱情纠葛,一直是这部小说的主线之一。而在荣国府中,便存在着两大阵容:一是以贾母为主的支持“木石前盟”的宝黛二人;一是以王夫人为主支持“金玉良缘”的宝玉、宝钗。
在很长一段时间时间里,这两个阵营都是处于抗衡的状态;直到入宫多年的元春,被禁封贤凤藻宫,加封贤德妃,才影响了这一平衡的局面。
只是,作为贾宝玉的亲姐姐,作为贵妃娘娘的元春,她对林黛玉,究竟是怎样的态度呢?
或许,对于这一点,我们在《红楼梦》第十八回中,在元春省亲之时,通过原文中的一个细节,便能的出答案。
《红楼梦》第十八回,上元节这一天,在贾府众人的期盼下,入宫多年的元春终于以省亲的方式回了家。为了迎接元春省亲,贾府可谓做足了准备,在省亲别院竣工之时,贾政还特意同众清()客,外加贾宝玉。给省亲别院四处题匾额,写对联。
而在元春省亲之时,在她四处游玩之后,对于省亲别院诸多的匾额,她对以下这几点,进行了修改。
元妃乃命传笔砚伺候亲搦湘管,择其几处最喜者赐名。按其书云:
顾恩思义 匾额
天地启宏慈,赤子苍头同感戴;
古今垂旷典,九州万国被恩荣。
此一匾一联书于正殿
大观园 园之名
有凤来仪 赐名曰“潇湘馆”
红香绿玉改作怡红快绿 即名曰“怡红院”
蘅芷清芬 赐名曰“蘅芜苑”
杏帘在望 赐名曰“浣葛山庄”
而在其修改的匾额之中,有一个细节,是值得我们注意的,那就是她对“怡红院”所题匾额的修改;她将“红香绿玉”修改成了“怡红快绿”;去掉了“香、玉”二字。
我们都知道,在元春省亲结束后,怡红院便成了贾宝玉的居住之地,也是因此,元春在此的修改,按照《红楼梦》这部小说一向的伏笔手法,是具有深远意义的。
因为她所去掉的“香、玉”二字,按照“谐音”的艺术手法,与《红楼梦》第十九回,贾宝玉对林妹妹所讲的耗子精的故事,有着对应的关系。
《红楼梦》第十九回,既贾元春省亲结束后的第二天,这一天中午,饭后,宝玉来到林妹妹的房间,见她睡觉,出于对她的健康着想(按照贾府的习俗,饭后不宜睡觉);便编出了一个耗子精的故事,来分散林妹妹的睡意。而在这个故事之中,便直指了“香、玉”的含义。
“林子洞里原来有群耗子精。那一年腊月初七日,老耗子升座议事,因说:‘明日乃是腊八,世上人都熬腊八粥。如今我们洞中果品短少,须得趁此打劫些来方妙。’乃拔令箭一枝,遣一能干的小耗前去打听。
一时小耗回报:‘各处察访打听已毕,惟有山下庙里果米最多。’
老耗问:‘米有几样?果有几品?’
小耗道:‘米豆成仓,不可胜计。果品有五种:一红枣,二栗子,三落花生,四菱角,五香芋。’
老耗听了大喜,即时点耗前去。乃拔令箭问:‘谁去偷米?’一耗便接令去偷米。
又拔令箭问:‘谁去偷豆?’又一耗接令去偷豆。然后一一的都各领令去了。
只剩了香芋一种,因又拔令箭问:‘谁去偷香芋?’只见一个极小极弱的小耗应道:‘我愿去偷香芋。’老耗并众耗见他这样,恐不谙练,且怯懦无力,都不准他去。
小耗道:‘我虽年小身弱,却是法术无边,口齿伶俐,机谋深远。此去管比他们偷的还巧呢。’
众耗忙问:‘如何比他们巧呢?’
小耗道:‘我不学他们直偷。我只摇身一变,也变成个香芋,滚在香芋堆里,使人看不出,听不见,却暗暗的用分身法搬运,渐渐的就搬运尽了。岂不比直偷硬取的巧些?’
众耗听了,都道:‘妙却妙,只是不知怎么个变法?你先变个我们瞧瞧。’
小耗听了,笑道:‘这个不难,等我变来。’说毕,摇身说‘变’,竟变了一个最标致美貌的小姐。
众耗忙笑说:‘变错了,变错了。原说变果子的,如何变出小姐来?’
小耗现形笑道:‘我说你们没见世面,只认得这果子是香芋,却不知盐课林老爷的小姐才是真正的香玉呢。’”
想来,通过贾宝玉对林黛玉所讲的故事,我们都能明白,在《红楼梦》第十八回中,在元春省亲之中,她特意去掉“红香绿玉”中的“香、玉”二字的本质了。
只是,对于初次见面的林妹妹,元春为何对她如此抵触呢?对于这一点,我们还要回到元春以作诗考验众人才华这件事说起。
元春虽然是贾宝玉的亲姐姐,但情意却如母子,即便她长期在宫中,也是时常惦记着弟弟的学业。也是因此,趁着这次省亲,她便想出了以作诗的方式,来考察弟弟的才华,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在元春的眼皮子底下,林妹妹却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此时林黛玉未得展其抱负,自是不快。因见宝玉独作四律,大费神思,何不代他作两首,也省他些精神不到之处。想着,便也走至宝玉案傍,悄问:“可都有了?”
宝玉道:“才有了三首,只少‘杏帘在望’一首了。”
黛玉道:“既如此,你只抄录前三首罢。赶你写完那三首,我也替你作出这首了。”说毕,低头一想,早已吟成一律,便写在纸条上,搓成个团子,掷在他跟前。宝玉打开一看,只觉此首比自己所作的三首高过十倍,真是喜出望外,遂忙恭楷呈上。
……
杏帘在望
杏帘招客饮,在望有山庄。
菱荇鹅儿水,桑榆燕子梁。
一畦春韭熟,十里稻花香。
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
贾妃看毕,喜之不尽,说:“果然进益了!”又指“杏帘”一首为前三首之冠。遂将“浣葛山庄”改为“稻香村”。
对于宝玉所做的四首诗,元春最爱这首“杏帘在望”。只是,对于一位回作诗的她而言,对比宝玉所作的,想来,要辨别出它们并非同一个人所作,是并非难事的。
试想,面对如此林妹妹,元春又怎能不抵触呢?正如,在不久后,在元春听戏的过程中,当教习按照贵妃娘娘的旨意,让龄官唱《游园》、《惊梦》这两出戏的时候,她却任性而为,偏要唱《相约》、《相骂》这两出。
虽然,对龄官的任性,元春显示出了她的大度,但对于她的任性,元春也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贾妃甚喜,命“不可难为了这女孩子,好生教习”
对龄官的任性,元春为何显得如此大度?想来,最关键的一点,是此时此刻所出的环境,作为省亲的关键之人,她绝不会因为这样一个插曲,而影响整个省会的氛围的。
而这个被元春叮嘱过的龄官,其扮相、其性格,与林妹妹又何其相似呢,或许,明白了这一点,我们才能明白她为何抵触林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