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丁丽萍
当一个人出门在外,所能力求的定然是希望不会有太离奇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那样会太折磨人,让人难受。但是如果一点儿事都遇不上,又会使整个行程显得平淡无奇。最好的情况应该是,有事件发生,可有惊无险。这样的事就曾经在我身上发生过,那事虽然过去几年了,可我对它却一直记忆犹新。那天的事让我相信了世间真有路遇贵人这种事,而那件事的经过简直能算得上是奇遇!
事情发生在那年夏天我们一家去英国旅行的伦敦旅途中。那天,按计划我们去了以其丰富多样的世界历史、艺术和文化藏品而闻名遐迩的大英博物馆。那博物馆着实是大,且藏品丰富,里面罗列着来自世界各地的许多藏品。我们在那里呆了一整天,看了馆内包括罗塞塔石碑、埃尔金大理石,古埃及文物,中国展馆和其它一些展厅里的馆藏珍品,直到下午五点到了闭馆时间才离开。
从博物馆出来,我们坐上英国人嘴里说的TUBE回到了所住的酒店,准备休息一会儿就出去吃晚饭顺便再逛逛街。在此读者可能会问,英国人说的“坐TUBE”到底是个啥?答案是,人家说的是坐地铁,在英国,地铁不像在美国叫SUBWAY,或像在中国叫DITIE,而是叫TUBE或者是UNDERGROUND。
扯远了,回到正题。回到所住酒店休息了一会儿后,觉得自己不是很累,而离出门吃晚饭还有一段时间,我想何不趁机出门到住处周围走一走,看看景色。因是一时兴起,没准备要在外面呆久或是走远,我只和家人说了声要到外面走一下,就空着手出去了。
我们住的乔治肯辛顿KK酒店位于肯辛顿皇家自治区。它距离伯爵宫地铁站只有三分钟步行路程,离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也很近,距离白金汉宫也只有不到三英里的路程。是一家出行方便,也较舒适的酒店。
我们在那酒店住下几天了,可由于时间安排得紧凑,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到某地集合,回某处解散,对周围的环境我还真没时间去好好看看。出门后,我端详着酒店的形状像是个四方形建筑,就思量着只要沿着它的人行道走,每到了角上就左拐,等把四个角拐完后的尽头,应该就会回到刚从里面出来的大门口了。
路上没有什么人,我沿着酒店外的人行道慢慢地边走边观看。周边是住宅区,一栋栋别墅式的独立房,从外边看上去很整齐,其间也有公寓楼,看着也挺有档次的。这里与前天我们去看过的马克思在伦敦的旧居所在地相比,称得上是个相当不错的富人区。
对面沿街有很多咖啡馆和餐馆,我走着,欣赏着周围的人文景象,有时还会情不自禁地把它们与美国的纽约或中国的北京城的某处做些比较。我悠然自得地边走边尽情地享受着当下。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没左拐过,甚至都没注意到是否遇到过个拐角。我站下来看了下左边的建筑,发现它已不是那座白色的酒店了,我不知在何时脱离了那个我自设的轴心,不知不觉地到了另外个什么地方。
我停下来想好好辨别一下方向,抬头看看太阳,大下午的已是该日落西山的时分,可我竟觉的那残阳是正在从东方升起的朝阳,我的方向感完全反了,倒了个个儿,我迷路了。想到自己两手空空,没手机,没护照,加上身上分文没有,我傻眼了。
我向四周打量一下,见不远处有个巴士站,那里聚集着些等车的人,我决定到那里去找人问问路。
来到巴士站,我走近一位看上去不是很急,不像是在等就要进站的下班车的年轻小伙子,问他是否知道去离伯爵宫地铁站不远的酒店要怎么走,他说不清楚。不过他倒是挺热心的,立马开始用手里的手机查了起来,得出的结果是,坐上巴士走几站,在伯爵宫地铁站下车就到了。我觉得他查找的结果可能不太对,根据我走的速度和出门的时长判断,我不会走出需要坐几站巴士才能回得去的距离。
我对他表示了感谢,告诉他我再找个人问问,就转身向旁边的两位站在一起的女士打听。这次我直接问她们是否知道去乔治肯辛顿KK酒店怎么走,她们对望了一下,齐摇摇头说不知道,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个酒店。不过她们也很热心,也立刻用手机开始查找起来,像那位男士一样,她们在手机上找到了酒店的位置,答案也是要坐几站巴士到伯爵宫地铁站下车。
英国人都挺热情地,这时见有人需要帮助,好几个人都自告奋勇试图帮着解难,但他们好像都有心无力,只知道在手机上划拉着找,就是没人知道要走哪条路,怎样步行回去。我觉得很失望又感到有点儿费解,奇怪这些人怎么会不清楚那么大的个酒店在哪儿?
天无绝人之路。我冷静地想了一下,意识到那些在等巴士的人虽然都很热心,可他们帮不了我什么忙,解决不了我所面临的困境,他们不熟悉周围环境,可能他们像我一样也是来观光的,或者有的可能是从外地过来打工的。我要问路,最好还是去找个当地居民会比较靠谱,实在不行就只能找警察了。拿定主意后,我朝着离我最近的一栋公寓楼走去。
到了那公寓楼外一侧的停车场,正好有一辆车停进了一个离我不远的车位。车停稳,一位妇女从驾驶员车门下来后,走到车后可能要从后车箱里拿东西。此时,我像个溺水人见到了根稻草,大喊了声你好,就大步流星地到了她跟前。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着我,微笑着问我是需要帮忙吗?她约四十多岁,中等身高,留着淡栗色的齐肩短发。她的英语没有很重的英国口音。
我说自己迷路了,想向她打听一下去KK某酒店怎么走。她说她好像知道那酒店,不过那周围有好几个以KK开头命名的酒店,她不能确定是哪一个。现在想来,当时可能是我把酒店的名字说错了也未可知。她问我是否记的那里周围有什么地标,我说,对那里周围我没有太在意,但知道在离酒店两个街区的北边的一条主街道上有个co-op,可我不记的那街的名字。Co-op是一类传统的社区杂货店,以其主营优质肉类,熟食和新鲜农产品而受周边居民的青睐。在美国,我家住地附近也有一家,我经常去那里购买蔬菜、水果、面包等食物。
听到我说有家co-op,她猜出我住的是乔治肯辛顿K.K酒店。她告诉我那条主街是伯爵宫街,以前她家就住在那周围,几年前才离开搬到了现在的住处。她说这里离酒店不是很近,道路也比较复杂,如果我自己走回去是比较有困难的。她的话坐实了我还真的在不很长的时间里走出了挺远的路!
可能是我无奈地样子令她产生了恻隐之心,令她一下子有了什么好主意,她问我是否介意坐她的车,由她送我回酒店?
我是属于生性最怕麻烦别人的那一类,更何况要麻烦的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虽然我心里有一百个介意,但当时处于方向感颠倒,身无分文的我,也就只能满怀感激之心接受了。我点着头连说了好几个谢谢。
不介意就好,她显得挺高兴的,她说她叫珍妮,刚在外购物回来,一会儿要送上高中的儿子去练跆拳道,虽然不是顺路,但可以提前点儿时间出发,先送我回酒店。接着她还有些抱歉地解释说,她要让我稍等一会儿才能带我上路,因为她要先把放在车上购买的食物和日用品搬进家,同时也要给她的儿子一些时间准备一下。
我问她是否需要帮忙一起搬东西,她边说那敢情好,边打开后车箱,从里面拎出几个装满了物品的购物袋递给我,然后自己提上剩下几个,就领着我朝她住的公寓楼里走去。路上我告诉了珍妮我的名字,还顺便告诉她,我是与家人一起从美国的纽约来伦敦旅游的。珍妮问我来自纽约的什么地方,我说是州府所在地奥尔巴尼。听我说是奥尔巴尼,珍妮显出一副吃惊样子,她说,天呐,世界是这么小!原来她和她的先生都是在奥尔巴尼长大的美国人,十五年前他俩被所属公司派往英国做项目,工作结束后,因喜欢伦敦就留下了。我问她是否还会回美国,她说将来可能,可目前还没有要回去的打算。
我俩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她的公寓门口。珍妮打开门把手里提的袋子放在走廊里,然后转身接过我提的几个袋子并请我进去坐坐,我说不要进去,在门外等候就可以了。
她和儿子不一会儿就准备妥当了。孩子妥妥一名热爱体育运动的高中生,壮壮实实的,满身朝气,他也像许多青少年一样,在生人面前会显得腼腆。珍妮为我们做了介绍,他叫艾瑞克。
坐上车后,为了打破沉默,我主动找话说,我告诉艾瑞克我是于N年前从中国迁移定居到美国的中国人,他问我会不会说汉语(他的英语很英国),我说当然会了,我太会了,我说汉语的水平要比英语好上百倍,这时珍妮插话说艾瑞克在学习中文,我说那太好了,接着我改用简单的中文开始与艾瑞克交谈起来。从他那有限的中文词汇,时不时还会夹带着英文单词的语句中,我了解到,下学期他就进入高三了,他对中文很感兴趣,希望将来能有机会儿去中国留学或工作。我让他记下了我家的电话号码和住址,说将来去中国,或是回美国可以与我们联系。
那天其实我真是没有走出很远,也可能是我只顾与高中生交谈忘了时间了,坐在车上我觉得很快就到了我所住酒店的门口。
临分别时我和珍妮拥抱了一下,除了对她千恩万谢,还一再说希望今后有缘能在奥尔巴尼相会。等珍妮重回到车里,我站在酒店的大门口,一直看着她的车拐弯朝伯爵宫街行驶到不见踪影。
萍水相逢,珍妮与我无所欲求。她有自己的日程安排,有事情等着她去处理,她外出购物回来,可能计划好到家后要好好休息一会儿,对于我的请求帮助,她完全可以视而不见,但她没有那样做。她没有拒绝,甚至没有敷衍,而是选择采取额外步骤帮我解难,助我于无奈之中。那是一种行为,更是一种境界,一种内在的、神圣的精神境界。我们中国人把它称为一种美德。
完成于2025年4月6日星期日
☆ 本文作者简介:丁丽萍,女,笔名萍水相逢。祖籍山东烟台,现住美国纽约。本人喜欢文学,热爱读书,爱好写作,写有多篇散文、故事及短篇小说。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海外版)副刊》,及多家报刊、杂志和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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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易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