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间飘着速溶咖啡的糊味，我端着印着公司logo的马克杯，和刚入职的实习生小李撞了个满怀。这姑娘穿着印着卡通猫的阔腿裤，脖子上挂着个拍立得，手机壳背后还别着五颜六色的吧唧徽章。

"张哥您这杯子都掉漆了还不换呐？"她指着我杯沿磕掉的那块白瓷。我低头看了眼这个跟了我六年的老战友，突然想起上周老婆要把家里发黄的毛巾换成莫兰迪色系时，我脱口而出的那句"还能用别浪费"。

财务部的老陈端着枸杞菊花茶晃过来，眼镜片上还沾着中午吃盒饭溅的油星："小年轻就是不懂事，等背上三十年房贷，买包辣条都得看满减券的时候......"

话音未落就被小李举着手机打断："陈叔您看这个棉花娃娃才卖298！"屏幕上那个巴掌大的布偶晃得老陈直揉太阳穴，我分明看见他工装裤膝盖处磨出的毛边抖了三抖。

那天加班到十点，在地铁口撞见市场部小王蹲在花坛边喂流浪猫。这个月薪两万五的95后穿着褪色的文化衫，脚上人字拖都快磨成筷子了，正把便利店买的金枪鱼饭团掰碎了往塑料盖上放。

"王总监也喜欢猫？"我凑过去搭话。他挠挠后脑勺，露出手机壳上贴满的动漫贴纸："家里养了四只呢，上周刚给它们换了自动铲屎机。"见我盯着他磨破的衣领，他笑得见牙不见眼："衣服嘛，能蔽体就行，但给主子们买进口罐头可含糊不得。"

突然想起上周末同学聚会，开二手五菱宏光的程序员大刘，衬衫袖口磨得起了球，却在席间眉飞色舞地展示他新收的绝版黑胶唱片。做自媒体的阿琳背着帆布包就来了，却在听说流浪动物救助站缺经费时，当场赚了两个月广告收入。

这些家伙活得就像我儿子玩的俄罗斯套娃——外表灰扑扑的，掀开盖子全是五光十色的惊喜。反倒是我们这些"成功人士"，每天西装革履地背着虚拟房贷，活得像个行走的二维码，走到哪都自带支付成功的"滴"声。

昨晚给闺女辅导作业时，她突然指着我的手机壳问："爸爸的手机怎么光秃秃的？我们王老师手机背后贴满了小星星呢。"我摸着掉漆的手机边框，突然意识到自己上次买新衣服，还是三年前参加行业峰会前夜，被老婆硬拽去商场置办的"战袍"。

今早在地库遇到开粉色mini cooper的00后邻居，小姑娘摇下车窗跟我打招呼，车座上挤着三只不同配色的玲娜贝儿。我瞄了眼后视镜里自己那辆洗得锃亮的黑色SUV，忽然觉得它像极了银行保险柜——安全，体面，就是每次开门都得先输入三十年的还款密码。

中午吃饭时刷到条短视频，00后博主花三个月工资报潜水课，配文是"钱不过是换种方式陪着我"。我咬着食堂十块钱的卤肉饭，突然想起上个月咬牙删掉的马尔代夫旅游攻略，那篇躺在收藏夹吃灰的文档，名字还叫"等还完房贷就......"。

下班路过商场橱窗，看见标价四位数的潮牌T恤，突然理解小李说的"为爱买单"——我们这代人把钞票都糊成了钢筋水泥，年轻人却把硬币抛向空中，听它们落地时叮叮当当唱成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