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动不动就投资几个亿的大片,今天要介绍的片子,实在不值一提。
毕竟它的成本才1300元,连主题曲就是导演本人亲自演唱。可就是在如此低成本的前提下,它依然在豆瓣上拿下了9.6的高分。它就是纪录片《最后的棒棒》。
2014年,从军队退役的何苦,怀揣着1300块钱,和从影楼雇来的摄影师走进了重庆自力巷53号,用300多个日日夜夜的生存感受拍摄出了这部纪录片。棒棒,一种职业群体,主要从事搬运工作,也可称为人力挑夫。棒棒通常使用一根竹棒和两条尼龙绳,在街头揽活,完成搬运任务。由于重庆地形复杂,多山多坡,这种职业应运而生,成为重庆独有的文化符号。而从事棒棒的人群,大部分是来自农村的底层劳动人民。纪录片中出现的自力巷53号,就位于重庆繁华商业区解放碑直线距离300米的一条小巷子。因为巷子里面曾经住着的都是靠手艺吃饭的老师傅们,于是便得名“自力巷”。随着时代的发展,那里已变成了图中这般模样。家家户户的墙上,都有醒目的“拆”字,但因为众所周知的难题,这些危房一直屹立在那里。相比起其他地方,这里的房租实在便宜,1个月60块钱起,300块钱封顶。在这里,何苦遇到了他的师傅老黄、河南、老杭、老甘、老金、大石等人。在这个住满棒棒的危楼中,何苦见证了在2014年时已经近乎苟延残喘的棒棒行业。老黄师父老黄,由于从小被划成地主成分,导致婚配困难,改革开放以后才和一个带着三个孩子的寡妇组建了一个家庭。生女儿的时候,又偏偏赶上了计划生育,为了躲避超生罚款,老黄选择远走他乡,到外地打工。结果妻子却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了,把他和女儿赶出了家门。老黄本想一死了之,可看着才3岁的女儿,才发现自己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好不容易把女儿拉扯大,女儿女婿买房又欠下了20万外债。为了帮助女儿一家,身无长物的老黄,60多岁了,还在做棒棒。棒棒是没有选择货物的权利的,一般是10元,好的时候可以拿到20元。这个价格背后的劳动力,是33袋大米,每袋50斤,要把它们扛在肩上一趟又一趟,直到搬完。老黄除了卖力气,没有别的想法,明明有手拉车用起来效率更高,却不舍得天天用,担心用坏轮子。而这辆手拉车,也是等了十年才升级的。有时候,人家马桶堵了,也会找棒棒帮忙。老黄直接跪在污秽的地上直接下手捞,满手满胳膊都是粪便,换来的是20块的收入。那一天老黄很开心,因为他们总共挣了65元,而更多的时候,他的日工资都没超过30块钱。有一回老黄帮雇主挑行李,结果在人流中和雇主走失,他挑着重重的行李,在广场周围找了5个小时。最后在警察局找到雇主的时候,对方塞给他100元,他没要,硬是给对方找回70元:“本来是收20元,我等了你5个小时还淋了雨,你得给我加10元。”为了省钱,回家有两个小时的快车可以坐,可老黄却选择辗转五六趟公交,花去一天时间,只为省下6块钱。生病了都不愿去医院看病,就怕花钱。河南河南是这群棒棒里最年轻也最懒的一个,不过他早就退出了棒棒大军。河南的上一份工作,是在小吃摊打杂,但因为多吃了两个鸡蛋而被辞退。不是老板太苛刻,实在是河南的饭量太大。别人吃饭用小碗,河南吃饭用的是海碗,有时候更是直接拿着电饭煲内胆开吃。失业后的河南,幻想着靠D博发家致富,结果把所有积蓄都输光了,连房租都交不起。赌性不改的他,还跟导演借了几百块,然后又输光了,再后来,他就消失了……老杭老杭最初当棒棒,是为了报仇雪恨。在他儿子20岁那年,他的妻子出轨离开了他。他老家的一个混混告诉他,只要1万块,就可以帮他解决掉夺妻仇人。可就在老杭刚攒够第一个1万块,钱就丢了;老杭又花了一年,攒够了第二个1万块,正准备与混混接头,混混已经入了大狱。无奈之下,老杭决定亲自复仇,先后买了三把刀:西瓜刀、三菱刀、弹簧刀。买西瓜刀的时候,老杭还是很恨,恨不得亲手解决掉仇人;买三菱刀的时候,老杭的仇恨减少了一些,决定只在对方身上捅一个不好缝合的伤口;买弹簧刀的时候,他又觉得只要阉掉对方就可以了。可当他真的拿起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双手颤抖。最终他消化掉了仇恨,锁起了那三把刀。他意识到,妻子的离开,一定有自己的原因。他还一直留在重庆当棒棒,是因为儿子在外打工,他不方便在家与带孩子的儿媳单独相处。因为没有退休金、养老保险,听信骗子话可以帮他办老年卡,结果又被骗去了1140块钱,连身份证也被骗走。老甘、老金老甘最大的梦想是攒钱娶个老婆。可命运却总是跟他开玩笑,先后被贼人偷去了三万五千元。算命的告诉他,60以后就会走鸿运,所以60之前的他别无所求,把一切都寄希望于60之后。老金因为曾经帮老甘讨要工钱,两人成为了好友。失去收入后的老金前来投靠老甘,两人一起搭伙过日子。后来,老甘在饭店打杂的工作,也被辞了,两个没有持续收入的人,开始靠捡来的小吃度日。但两人经常会为谁洗碗而闹矛盾。大石大石也是一个棒棒,但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是自力巷53号这些租客的二房东。1982年,大石到重庆打工,第二年春天就加入了山城棒棒军,可以算是重庆的第一批棒棒。大石最好的时光在1993年到1996年,工具里已经增加了板车,一次可以送10担左右的煤球,力气加工具有时可以让大石挣两三百元,而那时城里白领的月薪也不过几百元。不辞辛苦的大石,凭借着棒棒们最擅长的精打细算,在重庆市区买了一套房,还供女儿上了大学。随着城市的发展,大石看到了转租房的商机,于是全家转行做起了转租房。2014年,他的家庭月收入基本稳定在万元上下。大石见证了解放碑从昔日破败变成如今高楼林立的全过程,更是看着棒棒如何渐渐成为了历史行业。最后的棒棒自力巷53号,在一场城市建设中,被拆毁。由于太匆忙,棒棒们都没能来得及收拾行李,包括银行卡和现金在内的所有行李,都被压在废墟之下。趁着夜色,老黄不顾危险也要偷偷去扒废墟,就为了拿出攒了大半年的2000块钱。看到这里,突然想起《银魂》里有一句话:“和你们这些少爷不同,我们光是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消失一个月的河南又回来了,回到了曾经打杂的小吃摊工作,这次老板没有嫌弃他食量太大。领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后,他付清了自力巷的房租,也还了导演借给他的600块钱。后来,导演何苦带着这群棒棒到建筑工地干活,赚得反而比以前更多一些。其实,这部纪录片,除了记录棒棒们的艰辛,也记录了棒棒群体内部的一个分化。选择和改变很重要。大石,早早就通过用板车来提高效率,从而挣得更多的钱。影片中还有一个“毛土豪”,也早早放下棒棒,拿起滚子进入装修行业,几年后便在重庆市区购置了房产。而老黄,用手拉车代替肩膀,这种简单的生产力升级,都等了10年才愿意做,而且还不舍得经常用。但最终,这些棒棒的归宿,都是改业,处于时代的车轮前,只有不断奔跑,才能不被淘汰。但不能否认,山城的变化,离不开棒棒。看到他们如此艰难地在城市里生存,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去矫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