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间,杭州人若要形容一件事办成的希望渺茫,就会说一句“流行语”:除非钱塘江上架大桥。
千百年来,没有人敢于挑战无情的钱塘江,没有人敢尝试为其架桥。上世纪30年代,西方列强欲染指此地,并放下狂言:能在钱塘江上造桥的中国人还没有出生呢。
然而1937年,一座宏伟的双层大桥沟通了钱塘江的亘古天堑,造桥人正是一个中国人——被誉为“中华桥魂”的茅以升。
茅以升无疑是享誉世界、于国有功的,但我们今天要讲的,是他伟大功绩背后的另一面,一个为人夫、为人父的茅以升。
茅以升有两个妻子,前者一生多病,在特殊时期因惊吓而死,后者在同一历史时期死于抑郁症。
茅以升的6个子女得到他的良好教育,却一直对他怀恨在心。1989年,93岁的茅以升已在弥留之际,身边却只有小女儿陪伴,他不禁发出苍凉一叹:“报应啊!”
茅以升出生于江苏镇江的书香门第,祖父茅谦曾是参与“公车上书”的重要举子之一,父亲茅乃登参加过辛亥革命。母亲韩石渠作为封建社会的女性,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她14岁时父亲被人诬告入狱,韩石渠一个少女竟能上书为父亲申诉,因勇于救父而名扬乡里。
1914年,18岁的茅以升被家里安排了一门亲事。女方是大他一岁的大家闺秀戴传蕙。彼时茅以升在唐山路矿学堂读书,品学兼优。按照那个时代的“惯例”,接受新思想的青年,都反对包办婚姻,但种种史料证明,茅以升对家里安排的婚事很满意,也很爱她的妻子。
戴传蕙的家在扬州,茅以升利用暑假回南京老家成亲,是亲自去扬州迎娶的。除了家里准备聘礼外,茅以升个人额外送给戴传蕙一样定情之礼物,沈复的《浮生六记》。
读过这本书的人都知道,此书文字涓涓如水,讲的是夫妻琴瑟和平的岁月静好。茅以升在日记中称戴传蕙为“夫人”,在生活中称其为“蕙君”。1972年戴传蕙已经故去几年了,茅以升新添了一个小孙女,为她取名为“蕙”。
看一个历史人物的夫妻情感,最直观的就是看子女,子女多,最能证明夫妻感情深厚。戴传蕙嫁给茅以升的第二年,就生下了长子茅于越,婚后十年内先后生下二子四女六个孩子。
戴传蕙显然是受过教育的,但我们无从得知她的个人志向,仅知道做一个贤内助就是她一生的成就。婚后的生活夫妻感情虽好,但她生下长子的次年,茅以升去美国求学,戴传蕙独自抚养幼子,孝敬公婆。
两年后茅以升获得博士学位回国,在成为造桥专家之前,他曾在多所高校任教。戴传蕙随着茅以升辗转各地,她的每个孩子都生在不同地区。
随着茅以升的工作迁动,戴传蕙一直在随他迁徙,从南到北,他们租赁过27次房屋。茅以升钻研学术心无旁骛,家中的琐事都是戴传蕙打理。每一次搬家,从集装打包,到选租新房,到添置器具,桩桩件件都要操心,每次搬家更要处理6个孩子的转学问题。
1933 年,茅以升决然辞别天津之职,奔赴杭州,胸藏壮志,欲于此地施展抱负——修建钱塘江大桥。从那以后,茅以升经常到桥梁工地视察,一周都未必能回一次家。钱塘江凶险,戴传蕙日日提心吊胆,加上常年的琐事压力,终于患上了精神分裂症。
最初,美国方面也想在钱塘江大桥的建造上插一手,茅以升带领中国工程师赶出了更好的设计方案,最终才挣来了完全由中国人自主设计施工的机会。
由于钱塘江泥沙层硬度大,施工过程进展不顺利。出资的银行都担心借款收不回来,浙江省建设厅长曾养甫收到了压力,就转嫁给茅以升,对他声色俱厉地说:“桥不成功,你得跳钱塘江!我也跟你后头跳!”
茅以升工作压力甚巨之时,戴传蕙却于此时患病。工作的重负与亲人的病痛交织,令局面愈发艰难。 茅以升无奈只得尽快送妻子去北京医治,然而最终收效甚微。
1937年,钱塘江大桥竣工,茅以升又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因日本侵略者逼近杭州,他将妻子送去了长沙暂避,如同心有灵犀一般,钱塘江大桥通车之时,戴传蕙痊愈了。
战火使夫妇分离,茅以升去了重庆工作,戴传蕙留在家乡陪伴照顾婆婆。新中国成立后,茅以升担任北京交通大学校长,至此,其全家方得以在北京团圆。
这时的戴传蕙,当了半生的贤内助,临老才开始羡慕新时代的妇女有独立的事业。当她在外面看到很多女同志的桌上都有个牌子时,回到家也用毛笔写了“秘书处”三个字,放在自己的书桌上,还笑称自己当了茅以升二十多年的秘书,一直不拿工资。
但戴传蕙不知道,她的妻子一职也不牢固。茅以升于重庆期间结识了青春年少的权桂云,二人共育有一女。 而戴传蕙毫不知情,当时她在老家为婆母送终,操办丧失。
新中国成立后,茅以升要向单位交代家庭关系,权桂云从法律上与他没关系,但她所生的女儿是他的子女,这个关系绕不过去。戴传蕙这才知道了美满的婚姻外,丈夫另有姻缘。
自那以后,戴传蕙的身体日益衰弱,还罹患了肺气肿、心脏病等慢性病症。 她精神也开始恍惚,加上当时局势动荡,经常有人被无端抓走,她又向当初在杭州一样,夜夜担心茅以升被钱塘江吞没。
一天夜里,有人砸隔壁家的门,将邻居抓走,戴传蕙受到惊吓,当夜心脏病发作而亡。1967 年 1 月,戴传蕙因病离世。然而,同年 4 月,权桂云便以茅以升夫人之姿主持家事。戴传蕙的六个子女埋怨父亲的薄情,纷纷借着工作、学业的理由离家再不过来。
权桂云的日子也不好过,她比茅以升小了近30岁,又一直不被继子女接受,长期郁郁寡欢,最终在1975年病逝。
戴传蕙的贤惠和痴情是可悲的,但茅以升在她病逝后将她的过往信件整理出来,题名为《蕙君遗墨》。权桂云更可悲,没有人会记得她的痴情和付出。
茅以升为祖国桥梁建树事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但他辜负了两个女人,老来身畔空空,只能嗟叹一声:报应。
参考文献:
2016年3月1日中国文史出版社《回忆茅以升》
《文史春秋》2013(01)《茅以升和戴传蕙的凄苦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