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成立前,李先念受党中央委派,回到他的家乡的湖北,负责主持党、政、军的全面工作。
到任后,李先念先到湖北各地搞调查,因此来到了他曾战斗过的应城县。那期间,李先念特意在县招待所设下薄宴,请一位老汉吃饭,席间还尊称他为“郭先生”。
在那个极讲究成分的年代,郭先生的成分着实复杂。他当过工人、混会江湖帮派、加入过新四军的队伍、却也叛离新四军当过伪军。两个月前应城县解放了,他回到了家乡养老。
李先念通过县领导,打听到了这位“故人”,于是决定请他吃饭。李先念此举,倒是为新成立的县政府轻松地解决了一个难题。
这个老人叫郭仁泰,他的身份很难界定,既不是纯粹的工人阶级,也没有他从事黑恶势力的罪证,他也算打过鬼子,后来成了新四军的叛徒,但没有与新四军交火过。此时的他,俨然是个无产阶级,但他的家里,却非法藏有6支驳壳枪。
李先念知道,此人一直首鼠两端,他留有枪支未必是想与人民政府为敌,但当时国民党还在全国各处安插特务,如果此人被特务利用,也会做出对人民不利的事。
于是李先念将他奉为上宾,席间状似无意地把话题引到了枪支上。郭仁泰马上表态,愿意将枪支全部上缴。
几年后,郭仁泰生活困难,主动向李先念求助。李先念让当地政府按照孤寡老人的待遇,按月给他发放生活补助,直到他70年代去世。
李先念此举,并不是不辨是非。相反,他诠释了共产党的包容,和胜利者的宽广胸襟。
1938年底,李先念刚刚从抗大、马列学院结业不久,毛主席请他到自己的窑洞进行过一次谈话。李先念永远记得,那一天,毛主席跟他说:“先念呐,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只要让你带着一营人回大别山,不久就会形成一个师、一个军。你这句话我可是记着的哟!”
李先念马上明白,毛主席是要派他回老家去工作,这当然让他高兴不已。几天后,李先念带着一支160多人的队伍回到了大别山。他没有辜负毛主席的信任,和自己许下的诺言。在后来的几年里,他领导新四军第五师,在鄂、豫、皖、湘、赣五省,建立了总面积9万平方公里、总人口130万的抗日根据地。
160人的“家底”太薄,李先念回到大别山后,先从统战工作做起。民族大义面前,只要是能抗日的有生力量,李先念都尽量去争取。最先争取的,是国民党的一个支队。支队长叫刘梅溪,他表示愿意抗日,但需要共产党先帮他解决一个心腹大患——当地一支“祸国殃民”的队伍。
刘梅溪所说的“祸国殃民”的队伍,首领叫许金彪,他的“祸国殃民”之举,就是经常攻打国民党军。李先念通过暗中调查发现,许金彪比刘梅溪更值得争取,于是为了联合抗日,答应了刘梅溪的要求。对李先念来说,这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原来,许金彪是红四方面军里参加过长征的老同志,在平型关战役中负伤,被送回了家乡。但他革命之心仍在,养好伤后马上拉起一支红色队伍,甚至按照红军的模式,训练游击队,像模像样地办起了被服厂、战地医院。这支队伍的群众基础也很好,因此竟在日伪据点和顽固势力附近建立起了一块根据地。
见到李先念,许金彪激动得直呼“同志哥”,马上把自己脱党一年多来的独立革命成果交给了党组织,带着自己的人马重新成了党的战士。那个阶段,李先念陆续争取了如刘梅溪、许金彪等有生力量,滚雪球式的壮大了抗日队伍、扩大了根据地。很多武装势力都接受了新四军的改编,其中就包括郭仁泰。
郭仁泰原是应城盐矿的一名旷工,曾接受过我党的革命教育,参加过工人运动。后来因为制盐技术好,工作经验丰富,还当上了工头。
郭仁泰对我党是有好感的,但此人没有信仰,脑子里也没有什么民族大义,确切地说,他是个“混生活”的人,谁能让他日子风光,他就跟谁走。此外,他有一身江湖习气,为人也比较仗义,因此在当地帮派中有一定的影响力。
当上工头后,郭仁泰伙同帮派势力、领导工人搞起了反对资方、维护工人利益的运动,因此被捕入狱。时任新四军代理政委陶铸认为他是我党需要团结和争取的对象,于是设防将他营救出来。
就在李先念被派往大别山地区之前,郭仁泰趁着武汉沦陷的乱局,搞到了一大批国民党溃兵的枪支,带领帮派势力组成了一支武装队伍。最开始他们自己给自己定的使命是打鬼子,但虽有机枪、迫击炮等精良武器,奈何人员复杂,纪律松散,战斗力业余,第一次与日军作战就自乱阵脚,直接投降当起了伪军。
看到新四军在李先念的领导下力量日益强大,郭仁泰又萌生了“跳槽”的念头。不久后,李先念、陶铸等新四军领导,派人前去争取郭仁泰的队伍。这项工作很有难度,郭仁泰当时在伪军已经手握四个大队,其中有爱国人士,也有特务连和警卫连。
我党在争取郭仁泰的同时,国民党也在想办法与他接触。一贯爱搞投机的郭仁泰,一度态度摇摆。当郭仁泰的态度明显开始倾向我军时,他的亲信部下又有了不同意见:担心新四军条件苦、待遇低,不同意接受收编。
最终,我党派去的同志从民族大义、团结抗日,讲到未来的局势,一点点晓以利害,郭仁泰终于接受收编,被任命为新四军第六团队长。李先念派去了郑绍文当政委,对这支土匪习气的队伍进行整训,经过一个月的时间,这支队伍完全脱胎换骨,人人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成为了未来新四军的骨干部队之一,但郭仁泰本人,经不起战争的残酷考验,脱离队伍,不知所踪。
1949年应城招待所再相见,郭仁泰是个老无所依的穷汉,从前的“师长”李先念如今是“李主席”、“李司令”,而他从前的政委郑绍文依旧跟李先念在一起工作,如今是省军区政治部主任。他们今天的职位和功勋,是当年厉兵秣马换来的。
郭仁泰没有做出危害人民的举动,但他藏着枪支,就是心有恶念。李先念请他吃饭,给他生活费,是又将他收编到人民的队伍里来。共产党不能消灭一个有犯罪动机但没有犯罪事实的人,但可以通过感化,消灭他心中的恶念。
参考文献:
《湖北文史资料》1999,《从应抗支队到新四军鄂豫独立游击支队》
1991.05湖北省新四军暨华中抗日根据地历史研究会、鄂豫边区革命史编辑委员会:《争取郭仁泰率部反正的经过极其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