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玉点点头,落落大方送景公公走出去,并暗中吩咐青荷将一袋“好茶”交给景公公的跟班小太监。
景公公看着那袋“好茶”的分量,颇为满意,寒暄两句便坐上马车离开。
送走景公公这个宫中红人,将军府的气氛马上缓和起来。
齐老夫人按了按眉心,准备让下人去抬齐志宸回去,还没开始说出口,却见到他撑着软塌慢慢站了起来。
这一幕惊得老太太直接冷抽一口气,做了几十年将军府主母,愣是将威严的老太太吓得有两分失态!
齐老夫人赶紧看着云玉喊道,“玉儿!赶紧扶着衡儿!”
卧榻两年,刚醒来岂是说站就能站起来的?在人前出丑岂不是失了大将军的威严?!
云玉身体一僵,脑海中闪过齐志宸用力挥开自己手的一幕,却也硬着头皮上前,步伐故意放慢。
齐志宸身边的下人已经快她一步扶着他的手。
这时齐志宸已经走了两步,虽走得不快,却也算稳健。
他大大松一口气,满意地看着自己祖母笑道,“无妨!”
齐老夫人拍着自己的胸口松一口气,略有深意地看云玉一眼,随后展开笑颜。“太好了!衡儿今日能站起来,想必很快就会恢复如初!咱将军府今日大喜,好久没有这样喜庆!今晚设家宴!”
齐老夫人高兴,大家看着大爷能够站起来,也高兴。
唯有云玉站在齐志宸的旁边,双手紧紧握着,勾着一丝得体的笑容,身体寒如冰霜。
刚才祖母看自己的眼神,她看到了。
只是,她不愿......
“家宴”二字从齐老夫人的口说出来之后,整个将军府透着一股热闹。
两年来,今日是齐府最高兴的日子。
所有下人全都忙碌起来,云玉作为齐府的大奶奶,家宴一事自然落到她的头上。
“夫君恢复得越来越好,今晚的家宴必须隆重其事,菜肴不得马虎半分,玉儿先去同管事交代几句,让他仔细着些。”
她匆匆寻了借口离开,纤薄的身姿看不出半分异样。齐老夫人看着云玉的背影,见她走出正院,这才看着齐志宸语重心长道,“衡儿,今日家宴这般高兴的日子,不若搬回潇湘院,也正好二喜临门。”
齐志宸的眉头蹙着,隐有几分不愿。
“我今日才刚站起来,还需多加练习走步,在潇湘院的话,恐怕会打扰云玉。她本就掌管府中事务,平日有够忙碌的,如若再让我影响到她,实在不该,这事以后再说吧。”
他难得说了这么多话,看似每一句为云玉着想,实则每一句都透露着拒绝的意思。
齐老夫人又怎会听不出来?
女子以夫为天,就算有天大的事,又怎会觉得夫君扰到自己。
齐老夫人相信云玉也不会觉得累。
只是齐志宸当着众人说出此话,她也不好过多插手他们夫妻的事,以免适得其反。
“嗯,就依你的意思。”齐母没有想这般多,听到齐志宸的话马上点头附和,“你刚刚站起来,确实需要好好练习走步,搬到一起人多吵杂,以免影响你康健,这事放一放也可以,想来玉儿也是这样想的!”
齐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心中有气!
这般浅显的道理她都不懂,一个人真的在意,又怎会这般拖延推脱?
不要以为衡哥儿送礼到沈府的事她不知道,刚才云玉的表现她看在眼里,这时候不搬回潇湘院,以后恐怕会更难。
齐老夫人思至此,对齐母更不满,遂按了按眉心,露出几分疲态。
“这事衡儿自己有想法就成,祖母年岁大了,经不起折腾,这跪一下就感到膝盖突突疼。”
“祖母赶紧回去歇歇,让祖母为我操劳,是我的不是。”
齐母赶紧起身扶着她,“母亲,儿媳扶您回宝墨堂歇歇。”本来齐老夫人对她还有几分看法,看在她这么孝顺的份上,心中的不悦也消散几分。
“好!我先回去歇歇!衡儿,只要你和玉儿好好的,祖母就是享福喽!走吧!”
齐母扶着老太太的手,婆媳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走出正院。
看着自己祖母苍白的发,齐志宸的眸光深邃。
“昨日送去给沈家的礼物可有回信?”
他低头看着身侧的小厮,眸中不知想着什么。
小厮赶紧低头走到他身边低语,“今早已经回信,却因刚才景公到来耽搁给大爷。”
他赶紧将书简拿出来,书函的上端用红蜡印成一朵红梅,很是醒目。
齐志宸的眼睛一亮!
这是沈姝柔以往同自己通信的方式,她最喜欢在书函外用红蜡印上她喜欢的红梅,言称希望齐志宸看到书简时会想起她。
齐志宸一看就明白。
他急急打开书函,一目三行将上面的内容看完,嘴角勾起来。
“将我昨日提前写好的两封书简送到沈府,一封给侍郎大人,一封给姝柔,务必交到他们的手中。”
“是,大爷!”
小厮转身就往翊坤轩跑去......此刻上京全都知道皇上派司礼监景公公前去将军府问候一事,传得沸沸扬扬。
大家明白将军府的好日子即将到来,也觉得当日太师府的决定很是英明。
众人都在议论云玉即将过上好日子,言语间满是羡慕之情。
不到一个时辰,沈府传出和赵家公子退亲一事,整个上京为之哗然!
沈府连退两场婚事,尽管沈姝柔有一个兵部侍郎的爹,也有不少人看她笑话,言谈间尽是笑话上京不会有人娶她。
这件事自然传入云玉的耳中。
云玉刚忙完家宴之事,正坐在院中看福哥同另一只公鸡斗鸡,忽闻此事,她的脸色乏乏。
“不看了,将福哥关起来吧。”
青莲刚抄写完《女四书》从书房走出来,听见这个消息立马脸红耳热,张开嘴准备说话,被青荷一把拉走。青梅赶紧去捉福哥,口中不时说着,“奴婢这就将福哥关起来,一天天的净喜欢欺负别的公鸡以显示自己很能,饿它个几日看它还敢嘚瑟不?”云玉阴郁的心情忽然爽朗起来,看着青梅手忙脚乱的去捉福哥,一次次都没有捉到,她的嘴角不自觉勾起笑容。
青梅好不容易捉到福哥,反倒弄得自己一身狼狈,骂骂咧咧往后院去。
云玉看了一场热闹,眸光看着远处,忽然觉得蘅芜苑比以往都觉得冷清。
尽管福哥不停“咯咯”叫,依然无法驱散蘅芜苑的清冷......
家宴的时间已到,设宴在正堂!
家宴时辰未至,将军府所有嫡系旁支均已到齐。
两年来因齐志宸昏迷不醒,是以将军府两年都无喜事,家宴什么的更是没有安排过。
今日齐志宸醒来设家宴,也是整个家族第一次见云玉的机会。
这两年来,大家虽闻其人,却没有见过云玉本人。
此刻齐老夫人坐在正堂的正中间,齐志宸坐在她的左侧,同为主位,祖孙二人脸上容光焕发。
齐志宸特意换上一身宝蓝色捻金暗纹锦服,整个人如同焕然一新,丝毫看不出躺了两年。
只见他迈开大腿坐在黄花梨太师椅上,将军的霸气尽显无遗。将军府的嫡系旁支走进来之际,看到他如往日这般威风凛凛,不禁心中一惊,不敢与他对视。
而云玉安排好家宴之事,此刻正走进正堂。
为表对家宴的重视,宴席前她特意换上烟青色纱裙,头上梳着百合髻,簪上一柄翠玉梅花步摇,虽依然是素色,却因她今日上了唇妆,竟衬得她气若幽兰,自有一番清雅高华之态。
从云玉走进正堂之际,所有人的眼前一亮。
大家经常听闻此人,却不曾想竟是这般秀雅绝俗。
就连齐志宸的眸光也闪烁一下,不得不在心里承认。
论姿容气质,确实属云玉更胜一筹,只是她的家境却比不上沈姝柔。
思至此,他移开目光,不在她的身上停留一分。
云玉进来的一瞬间,第一时间看到他移开的目光和冷淡的表情,她心中早有准备,一脸大方走进来,如常给众人请安问好。“玉儿给祖母,母亲请安,各位安好。”
“玉儿快来祖母这边坐下。”
老太太为表示对云玉的重视,伸出手笑着看向她。
云玉依言亲昵地走到老太太左侧的空位上,正是齐志宸旁边的位置。
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走过齐志宸的面前时,对着他点头唤了声,“夫君。”
老太太同齐母同时看过来。
齐志宸低声应了声,“嗯。”
虽只有一个字,却让老太太松一口气。
这时候齐湘灵领着将军府未出阁及年幼的子弟,笑盈盈地站起来,一起给云玉请安。
“灵儿给嫂嫂请安,嫂嫂今日真好看。”
云玉笑着看向众人,“弟弟妹妹安,这里有些糖果瓜点大家分了吃吧,宴席还未开始,吃点糖果甜甜嘴。”
几个孩童闻言高高兴兴来到青荷面前,排队领糖果瓜点。
到底是孩童,领到几个糖果就高高兴兴走出正堂去玩儿,等着家宴开始。
云玉看着他们这般童真,嘴角也勾起几分笑容。
老太太两年来才见到将军府这般热闹,心情很是不错,吩咐她身边的林嬷嬷。“今日是咱将军府的大喜之日,老身高兴,给大家包个红喜袋。接过红喜袋,咱将军府各子孙福禄满堂。”
林嬷嬷赶紧端着大漆钿金翠玉托盘走出来,上面放着厚厚一沓红喜袋。
云玉也算新妇,第一个带头说着寓意好的话,领红喜袋。
老太太最喜欢听这等好寓意的话,正堂传来她爽朗的笑声。
大家本来因齐志宸的将军威严压抑的气氛,一下子活络起来。
领取完红喜袋,府中管事正好走出来,马上勾起笑脸,“老太太,家宴准备好了。”
“好!”
林嬷嬷扶着老太太,率先走入正厅。
在上京,皇家筵席共设一百零八道菜肴,像将军府这样的世家贵胄家宴的菜肴不能多于皇家,免得被人参本举报骄奢,所以将军府的家宴共设五十八道菜。
这五十八道菜中,鸡鸭鹅猪羊鱼等大菜必不可少,而凉菜点心等也应有尽有,琳琅满目摆了一桌。
老太太由林嬷嬷扶着先入座,其后辈才按照顺序入座。
齐志宸同云玉本是夫妻,又算得上是新婚,理应坐在一起,却被齐志宸有意隔开。
他将齐湘灵安排在自己原来的位置,而自己则依着老太太坐下来。“祖母,我这醒来心中挂念着您,想依着您坐。”
“衡儿这般有孝心,祖母很高兴。左右都是我将军府的家宴,无外人在此,破例一次无妨,就坐在这里吧。”
老太太拍了拍齐志宸的手,心中叹一口气,脸上不露一分,开始尝第一口菜......
云玉只依着黄花梨圈椅坐了半边,背脊挺直,保持着得体的表情,下巴微微低下,每一样菜浅尝一小口,如同平日般从容。
对于齐志宸的用意,她明白。
整个家宴安静无声,直到离座,都不曾发出一点声音。
众人离开正厅,重新回到正堂,相比气氛活跃一些。
来到正厅叙话,也是家宴的必要部分。
老太太同齐志宸坐在主位,不知说着什么,一直传来笑声。
云玉同齐湘灵坐在左侧,一直与齐志宸没有接触,就连眼神都没有。两人这般冷淡,老太太看在眼里,正准备寻找机会说几句话……
“祖母,既然今日大家都在此,我有件事也正好跟大家说。”
老太太本来寻思着事,听见齐志宸的话抬眸看着他,“衡儿有什么事需要当着大家的面说的?你那些家国大事,恐怕我们内宅之人听不明白,哈哈!”
她的眸光有一丝深意,似乎猜到几分。
云玉端着白玉茶杯的手稍稍停顿,自然地抿了一口,放在茶几上,敛眉静静听着。
“祖母言重了,家国大事岂是我敢议论的?此事乃我的私事,正好大家一同听听。我准备择日迎娶沈家嫡女姝柔,我已与她互通心意,今日正好当着大家的面宣布此事,与大家同喜。”
他的话音落下,整个正堂变得异常安静!
所有嫡系旁支不约而同看着云玉,压抑着震惊!齐湘灵也马上回头看着云玉,眸中充斥着担忧和不可置信。
同喜?
此刻除了大哥,谁听到这个消息是喜的?
齐老夫人勃然大怒,满腔的好心情转眼消逝,却因为众人都在而隐忍着怒火。
“衡儿!此事关乎整个将军府的声誉,不是你私自和那沈家的丫头商议便可!这事延后再说!”
齐母看着婆母板着脸,看了看云玉,又看着满座的嫡系旁支,全都低着头不敢吭声的样子,她的脸色也有几分难看。
“衡儿,这事母亲不是不同意吗?你怎地又拿出来说?”
齐母的话音落下,众人猛地抬头再次看着云玉!
云玉的指尖稍稍一顿,双手放在膝上,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齐老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回头隐晦地看齐母一眼,眼里满是不悦,随后才看着云玉。
“玉儿!你放心,此事我是断不会同意的,这才没有与你说。”
“祖母放心,玉儿没有多想。夫君念旧情,倒也可以理解,如若沈家姑娘想进门,用‘娶’字不妥。”
此话一出,正堂众人全都脸色各异,对于大奶奶的云淡风轻满腔佩服。寻常女子,守着夫君两年,夫君醒来第一件事就吵着娶妻,就算不发疯也必定不会有好脸色!
而大奶奶这般镇定,不禁让众人高看一眼。
齐老夫人的脸色低沉,深深看云玉一眼,心里叹了一口气。
衡哥儿到底是伤了玉儿的心!
“此事还没有定论,先不说老身同不同意沈姝柔进门,就是那沈姝柔和赵家公子的婚约,在上京人尽皆知,这样的女子,又怎能进我将军府的大门?!”
话音落下,齐老夫人对着林嬷嬷打了一个眼色,林嬷嬷马上会意,赶紧将在场的其他人全都劝出去......
正堂只剩下齐老夫人同齐母,云玉同齐志宸四人,整个气氛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老太太的脸色板起来,满脸严肃。
“衡儿!祖母把话放在这里,有我在的一天,我是断不会让沈姝柔进门的!我就认玉儿这个孙媳妇!”
她回头看着云玉,安抚道,“玉儿你放心,你嫁入将军府两年,你的好,祖母都看在眼里,祖母一定为你做主!”
她只认为这是云玉耍小性子,心里有气才说出让沈姝柔进门的事!
这事换作任何一个女子,心中都有气。云玉点点头,直起身来对着老太太行了一礼,“玉儿明白,家宴的事还有许多需要校验的后续,玉儿先行告退,祖母同母亲夫君商量此事即可。”
说完她一脸平静离开,不曾看齐志宸一眼。
齐母往外张望一眼,对齐志宸的话也很不理解,看着他语重心长地道,“衡儿,沈姝柔到底哪里好?让你这般上心?”
只剩下他们三人,齐老夫人的脸色也稍稍缓和一点,“衡儿,你仔细与我说,你娶沈姝柔,确实是为了当初和她的情?”她不相信自己的孙儿是这般愚昧之人,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做到大将军之位。
齐志宸的眸底深处闪过一抹幽光,回头看了一眼四周。
老太太抬头示意一下,在场的林嬷嬷和另外两名婢女也退出正堂。
“你也出去吧。”
老太太看了一眼齐母,低声说道。
齐母的脸上满是惊讶,正准备说两句话,在看到婆母威严的脸色时,她只好悻悻地退出去。
“祖母,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云玉确实很好,只是同沈姝柔对比,她就弱上一截!如果老太师还在世,那她的家世确实很好,只是现在的太师府,只剩下一个空壳,她的父亲作为礼部尚书,身边没有一个得力的手下,终日忙着科举应试,没有实权。往日老太师的门生,会给老太师脸面,却不一定给礼部尚书脸面。云玉确实有一个姑母在宫中,只是淑妃生下五公主之后就再也没有所出。现在的局势瞬息万变,我们将军府也必须做出应对之策。我之所以非沈姝柔不娶,一来她有一个强大的家世,她的父亲作为兵部侍郎手握调兵权,于我有大用,而沈姝柔的姑母良妃生下的六皇子,比云玉的姑母更胜一筹!
话落,老太太的眸光眯起来。她沉吟着,依然没有松口,“照你这样说,现在朝中最看好的应是三皇子,他天资聪颖,年岁相当,是最适合的皇位人选,为何你不选择站在三皇子这边?更何况,如若你娶沈姝柔,上京必定会招来一片骂名,这于你的名声不是好事。”
齐志宸勾唇一笑,“祖母,您细想,皇上正直壮年,会不会任由一个威胁自己皇位的皇子出头?三皇子确实有大才,却也因为他有大才,太过招眼,反而不好!至于我的名声,我凯旋归来,功高震主,有时候骂名也不见得是坏事,说不准是好事呢?”
齐老夫人低眸沉思着。
君心难测,皇上又怎么可能放着这么一个威胁到自己皇位的皇子发展,这恐怕是饵......
树大招风,将军府也应该收敛一下了,这骂名,兴许真的是好事。
她的眉头缓缓放松下来,抬眸的瞬间,似乎已经做好决定。
“只是玉儿到底是好姑娘,她尽心尽力为将军府,聪慧过人,你莫要伤了她的心。”齐志宸眸光微闪,“在这将军府,一定会有她的安身之地。”
也仅仅是安身之所。
齐老夫人闻言,叹了一口气,缓缓直起身来,“祖母老咯,你们年轻人的事,祖母就不便插手了。”
话落,她走出正堂。
云玉那孩子,她还挺喜欢, 只是可惜了......
而云玉离开正堂之后,与管家校验完家宴的支出同所有事务之后才回到蘅芜苑,全程像没事人一样。
青荷同青莲跟在她的身后,急得不行。
如果不是有外人在,想必她们已经哭出来。
此刻回到蘅芜苑,青莲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哽咽着。“大爷他怎么能这样欺负人呢?他才刚醒来几天?就忙着娶沈家那狐狸精?若是没有小姐为他操持将军府,他能有现在这般舒心?”
青荷虽然心里难过,但是她更知道此刻最难过的应是小姐,遂拉了拉青莲的衣袖。
“青莲,少说两句。”
青莲心中有气,气得挥开衣袖,“难不成我有说错?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说!”
青荷的脸色更加难看,担忧地看着小姐。
看着她们争吵,云玉反倒像个没事人般。
“你俩别吵了,这累了一日,莫不是还要为这等小事来伤神?”
青荷同青莲闻言,苦着一张脸。
“小姐!这怎么可能是小事呢?大爷都要娶那狐狸精进门了!到时候狐狸精进门,我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这好日子都没有过上两日,以后恐怕会更加难。”
李嬷嬷闻言走进门,一脸震惊。
“小姐,她们说的可是真事?大爷真的要纳沈姝柔为妾?”
云玉按了按眉心,“这可说不准,他在正堂上是这样说。”
李嬷嬷脸色一惊,马上走进来,忘了压抑怒火。“大爷糊涂啊!当初沈家落井下石,他竟然还要纳沈姝柔为妾?!”
云玉揉了揉耳朵,眸色淡淡,“他说的是娶。”
“怎么可能是娶呢?小姐贵为将军府的大奶奶,就算沈姝柔要进门,也只能是妾!这正妻还在府里呢?他莫不是被沈家狐狸精迷得忘了规矩?!”
听着李嬷嬷气得口不择言,云玉勾唇一笑。
“这事还没有定性,祖母是反对的。”
她躺在软榻上,看似此事并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
李嬷嬷松一口气,“有老夫人站在小姐这边,此事不会成。”
看着云玉满脸疲惫,也不忍继续说话扰她清净。
话音落下,院子传来脚步声。
林嬷嬷走进来,看着云玉她们主仆几人,马上笑脸盈盈,“大奶奶,老太太有事与您说,特意让老奴来传话。”云玉马上直起身来,脸上勾起一抹得体的笑容,疲态尽去。
“有劳林嬷嬷走一趟,我这就来。”
她直起身的瞬间,马上恢复往日的大方得体,丝毫看不出一丝不快。
林嬷嬷心中暗惊,低着头跟在云玉的身后。
大奶奶年纪轻轻就有这般心性,终究是大爷辜负了她。
云玉来到宝墨堂,齐老夫人同齐母都坐在里面,看见云玉走来,马上堆着笑容。
“玉儿见过祖母,母亲,不知祖母有何事找玉儿?”
齐老夫人伸出手来,慈祥地看着她,“玉儿来祖母这边坐下。”
云玉莲步来到她的身边,依着圈椅坐了半边,任由老夫人拉着自己的手。
老夫人看着她这般乖巧懂事的模样,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叹一口气。
“玉儿,祖母适才狠狠骂了衡儿一顿。却不想他性子倔,就认定沈姝柔,气得祖母心口突突疼啊!衡儿就这样死心眼,说什么都不让步。祖母这才想见你,还是玉儿你乖巧,深得祖母的心,断不会这样气祖母。”
说着她的另一只手重重抚着自己的心口,看上去一口气堵着下不去。齐母在一旁担忧地拍着老太太的背,口中一边说着,“衡儿也真是的,左右不过一个妾,犯得着这样气母亲吗?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哟!母亲,别气了,顺一口气。”
云玉的身体一僵,感觉到握着自己手掌的手没有半分温度。
她温婉地抬眸,担忧看着老太太。
“祖母莫生气,玉儿今日已说过,夫君如果想纳沈姝柔为妾,我是同意的。祖母也不必为了一个妾室同夫君伤了和气,若是伤了您的身体,更加不值当。”
闻言,齐母在一旁赶紧附和,“母亲,我就说玉儿识大体,段不是那般拈酸吃醋之人,这下您该放心了!快顺口气!不值当为此事忧心,男儿三妻四妾实属正常,莫说衡儿纳一个妾,他的身份就是纳两个三个也是可以的,莫要为此事伤了你们祖孙的和气才是要事。”
云玉的背脊发冷,脸色平静。
“母亲说的是,玉儿不会为此事拈酸吃醋,祖母快顺口气。”
齐老夫人在她们二人的安抚下,缓缓坐直身体,再次叹一口气。
“祖母知道玉儿乖巧懂事,识大体,就算那沈姝柔进门,祖母也不认可她,这将军府的掌家权,交给玉儿我最放心。既然此事你们都同意,也不能让我们将军府失了体面,纳妾也应有纳妾的礼节,这事就交给玉儿你来操办吧。”
“祖母放心,玉儿知道怎么做的。”云玉微微勾着得体的笑容,不着痕迹将自己的手拉回来。
齐母在一旁看着云玉连连称赞。
“这事交给玉儿操办我也放心,玉儿管家有道,做事有条理,断不会让我们将军府失了体面。衡儿这孩子也就这个念想,完成他的念想之后,想必他也就定下心来了。玉儿你也不要多想,你是衡儿的正妻,母亲是站在你这边的。”
齐母也拍了拍云玉的手安抚她。
云玉的心渐冷,和她们仔细商量沈姝柔抬进来的事宜,这才回到蘅芜苑。
青荷同青莲、李嬷嬷赶紧上前,对于她去宝墨堂有几分好奇。
“小姐,老夫人同您说了什么?”
云玉故作轻松地勾起笑容。
“不过是为夫君纳妾的事。这次嬷嬷猜错了,老太太也拿夫君没有办法,这沈姝柔不日之内就会抬进将军府。”
李嬷嬷一怔,蹙着眉头。
“老太太竟然同意了?小姐!您还笑得出口。”
云玉无所谓地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难不成我哭就有用?”
这话让在场三人全都无话可说。
小姐就算哭,也是无用的,只是小姐这般云淡风轻,她们替小姐不甘。云玉睁开眼眸,看着她们三人耷拉着脸,忍不住勾起笑容,“好了,才多大点事,你们不必如此。嬷嬷说的对,左右不过一个妾室,怎么着也折腾不出什么事来。”
看着她们三人担忧的神色,反倒显得云玉是最漠不关心的一个。李嬷嬷看着她这副样子,赶紧心急道,“小姐!您是如何想的?”
云玉一脸无所谓,“我能如何想?既然夫君执意纳妾,那就纳吧,我作为正妻,理应支持同理解。”
李嬷嬷为之语塞。
虽然她平日教导小姐不要拈酸吃醋,要有世家女的从容气度,只不过这会儿却让她心中不忍。
“嬷嬷不必皱着眉头,你平日教导我作为正妻应当大方得体,为夫君分忧,左右不过一个妾,能蹦跶到哪里去?”
云玉看着她安抚道。
李嬷嬷心中苦涩,点点头。
“小姐所言极是,小姐握着掌家权,那妾室就算再如何蹦跶,也高不了小姐去!”
李嬷嬷思至此,终于松一口气。
反倒云玉的眸色有几分淡,来到书桌前提笔就写下书契。
李嬷嬷同青荷青莲不知道她写什么,走到她的身侧一看,脸色难看。
“小姐,您写的这是什么?”
云玉眸光清淡。
“既然将军府纳妾,这妾室需要拟定的契书总得要写的。”
“荒唐!”李嬷嬷隐忍着怒火,双手极力握紧才不至于失态,“大爷纳妾就算了,竟然要小姐操办纳妾的事宜?!左右不过一个妾,让管事随意拟定契书给媒人婆就是,还需要小姐操办?!大爷实在欺人太甚!小姐乃太师府嫡女,身份尊贵,竟遭到大爷这般小瞧,这要是让老爷知道,铁定饶不了老奴,老奴找老太太说理去!”
她说着作势转身离开,隐忍着满腔怒火。
小姐为人和善,可不带这样受欺负的。
云玉抬眸叫住李嬷嬷,“嬷嬷,不必去了!这事就是祖母同母亲让我做的。”
她低眸继续书写,很快将契书写出来,拿起来无所谓地笑着。
“这事总得有人做,祖母年纪大不理事,母亲将掌家权给我,现在事情落到我的头上,倒也说得过去,左右不过一个妾,何须劳气动众?行了,契书我已写好,明日给祖母同母亲过目,拟好沈姝柔的身份,就可以送到媒人婆那去。”云玉按了按眉心,心中反而有点庆幸。
幸亏不是娶妻,不然繁复的娶妻规矩一个月都走不完,这纳妾双方看过契书,选个好日就可以一顶小轿抬进来。
青荷同青莲看着云玉略显疲惫的脸色,两人眼眶微红。
“小姐!大爷实在欺负人!”
“早知道......早知道......”
青莲一句话没有说完,大家却明白她的意思。
这时候大家没有斥责她的话,反而觉得她说得在理!
以小姐的家世和才情,上京多的是好人家可以选,最后却选了将军府,想不到是这般光景。
大爷从醒来第一眼就不待见小姐,连蘅芜苑都不曾踏进一步,更不用说以后沈姝柔进门之后会怎样。
青荷同青莲、李嬷嬷的心里苦,为自家小姐不甘,却又担心伤她的心,只能强忍着。
云玉看着她们,勾起嘴角,“你们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觉得跟在我身边苦,气哭了?”
青莲跺了跺脚,眼眶微红,“小姐!您怎么一点都无所谓?!”
云玉一笑,“我有所谓又如何?如果我像个妒妇一样反对,有用吗?”
青荷同青莲、李嬷嬷全都一愣,三人脸色苦涩。
没用!
一点用都没有!门外传来丫鬟问安的声音,云玉抬头一看,见到齐湘灵走来,她笑着看向三人。
“好了!不过是一件小事,免得让灵儿看笑话,赶紧收拾一下吧。”
三人赶紧擦了擦眼角,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这边齐湘灵已经走进院子,一进来看到青荷她们三人的脸色,马上会意,看着云玉喊道,“嫂嫂!”
她一头扎入云玉的怀中,话音落下的瞬间眼泪马上流下来。
“怎么了?谁欺负我们家灵儿?嫂嫂找他说理去,好灵儿不哭了~”
云玉温柔地为她拭去眼泪。
齐湘灵可怜兮兮地抬头看着云玉,嘟着嘴巴不满道,“才不是欺负灵儿,是大哥欺负嫂嫂,灵儿替嫂嫂难过。”
云玉的神色一顿,心中因齐湘灵的这句话感到温暖。
府里恐怕只有灵儿是真心为她好。
“灵儿说的是你大哥纳妾的事?这么快就知道了?”
她笑盈盈地勾起眼眸,丝毫不为此事难过。
齐湘灵见她这般模样,更加着急,“嫂嫂!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难道你就不难过吗?”
云玉摇了摇头,牵着她的手拉到一旁坐下来,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一点都不难过,以夫君的身份,可纳四位妾室,要是我难过,岂不是还要难过四回?!”
她的眸光温柔,如同教导自己的妹妹般耐心,“灵儿,你以后也要为人妻,也要面对这样的事情。没有什么是比过好自己的日子更重要的,何须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一旁的青荷同青莲闻言,虽然心里还有些难过,却也缓和许多。
李嬷嬷看着云玉,为她的懂事心疼。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又有谁愿意与她人共享夫君?
齐湘灵听见这话,破涕为笑,泛着好奇的目光道,“嫂嫂,真的如此吗?为何男子可以三妻四妾,而女子只能一生一世嫁一夫?难不成就不能改嫁吗?”
云玉赶紧捂着她的嘴,“灵儿,此话以后你莫再说!自古以来,妇人情愿守寡也不愿改嫁,改嫁会让整个家族蒙羞,还会让妇人刻上羞耻的名声,改嫁是万万不能想的,尤其世家贵胄,更是没有和离妇,灵儿莫担心,你以后一定会觅得良君。”
齐湘灵满脸羞涩,“嫂嫂,我也就随口一说,万没有这般想。”
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嫁人,齐湘灵满脸羞涩。
两人坐在院中叙了好一会儿话,最后齐湘灵满脸娇羞地离开蘅芜苑。
青荷看着自家小姐,再对比灵姐儿无忧无虑的神色,不禁感到苦涩。云玉看着齐湘灵离开的背影,勾着一抹清淡的笑容。
将军府中,能让她感到温暖的,只有灵姐儿了......她转而低头继续忙着齐志宸纳妾的事,除了契书,还有过大礼等规矩也一并写好,忙到半夜才算完成,很是疲惫。
第二日一大早,云玉便起来去宝墨堂请示齐老夫人,神色还有一丝疲倦。
对于沈姝柔的身份,还需得齐老夫人同齐母的同意才能定下来。
青荷同青莲看着自家小姐为大爷忙纳妾的事忙了大半夜,不禁感到心疼,却也不知说何话。
云玉一脸平静走入宝墨堂,刚好同齐母前后脚走进来。
齐老夫人今日的气色很好,丝毫看不出昨日气得够呛。
“玉儿给祖母同母亲请安。”
每一次看到云玉娴雅的动作,她们二人就感到一次满意。
不愧是上京第一才女,不管才气还是规矩都是一等一的好。
齐老夫人眉眼带笑,对着云玉道,“玉儿不必多礼,每日见到玉儿,这心情就很不自觉愉悦。玉儿坐下来陪祖母说会儿话吧。”
云玉依言坐在一旁,眉眼也带着笑意,“刚好玉儿有事与祖母同母亲商量,也顺便一道说了。”
“哦?何事?”齐老夫人同齐母对视一眼,心知肚明,却还要装作不知道。
云玉将写好的纳妾契书,过大礼等单子拿出来,恭敬地递到齐老夫人的面前。
“就是夫君纳妾的事,我已写好契书。沈姝柔同夫君自小定下婚约,想必生辰八字是合适的,就不需要纳采、问名同纳吉,所以玉儿写好定亲过大礼的单子,交给媒人婆到沈家去纳征同请期,提前请祖母同母亲过目,如若合适,就可遣人送到媒人婆那去。”
齐老夫人同齐母对视一眼,对于云玉的能干很是满意。
“还是玉儿能干,一晚就将这么繁琐的事做好,换作他人必定完成不了。”
云玉看着她们的表情,见她们眉眼带笑,倒也没有私心。
“夫君着急纳妾,玉儿也是应夫君的念想。沈姑娘到底是兵部侍郎的千金,身娇玉贵,同夫君又是青梅竹马,不如将她抬为贵妾,是以对她的尊重。玉儿心想,夫君既然是纳妾,反正往后也要纳的,不若一起将贱妾、良妾同平妾都一并纳了?按照夫君的身份,纳四名妾室,倒也符合规矩,倒也省了往后再纳妾的事。祖母同母亲认为如何?”
不是让她大方么?
既如此,一起纳四名妾室,她这个正妻也足够大方。
反正都要受到上京众人的嘲笑,倒不如彻底一点。云玉虽好说话,却也不是没有一点脾气。
她倒要看看,将军府是不是丢得起这个脸面。
她以询问的眼神看着齐老夫人同齐母,微微勾着笑容等着她们的回话。
齐老夫人听着这话有几分落不下台。
本来他们将军府就亏待了云玉,这还将纳妾的事推到她头上,到底说不过去。
本来正常人家纳妾是再平常不过,只是衡哥儿还没进玉儿的房,这就想着外面的女子,换作谁,谁吞的下这口气?
云玉非但没有计较,反而有正妻的大度,同她那孙儿的薄情实在有太大区别。
玉儿的话外之意,不就是在询问她衡哥儿是否那等贪图淫逸之徒吗?
齐母却听不出话外之意,真的在认真思忖。
“一下子纳四名妾室倒也好,也方便照顾衡儿,回头问问衡儿的想法。”她笑着抬眸,准备询问婆母的意思。
在见到婆母板着脸时,她的笑容赶紧敛起,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齐老夫人气得差点直接骂她蠢。
大世家的正经公子哥,哪个想着这等风月之事?哪个不是只有一个正妻才名在外?
上京有哪个公子哥这般着急纳妾的?
就连圣上的后宫,也就只有几位妃子而已!
这事往小了说是衡哥儿的私事,往大了说,要是让有心之人参一本说衡哥儿骄奢淫逸,让圣上有想法就糟了!
齐老夫人暗暗骂着齐母蠢,却也不好表现出来。
她抬眸看着云玉,也明白云玉心中有气。
“纳四房妾室倒不必了,玉儿放心,衡哥儿纳沈姝柔进门,祖母敢保证以后不会有其他妾室,衡哥儿对这等风月之事不是太在乎,他纳沈姝柔进门也是念着他们的旧情。”
齐老夫人为齐志宸可谓操碎了心,还要为他挽回形象。
她的话音落下,门口走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虽走得不快,却也比昨日好很多!
宝墨堂里面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他的身上。
齐老夫人同齐母脸上欣喜,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恢复康健心中激动。云玉默不作声扫了齐志宸一眼,心中并没有多大的波动,只淡淡想着:到底是做将军的人,恢复的能力比常人要强。
齐志宸一脸严肃走进来,来到自己祖母跟前将她手中的契书拿起来一目三行看完,紧紧蹙着眉头。
“这契书不妥!”
齐老夫人的心中咯噔一声,准备开口劝说,想了想最后脸色复杂地噎下准备说的话。
云玉眸光平静,抬眸看着齐志宸,平静问道,“夫君所说哪里不妥?妾身回去改过来。”
她自问自己并没有私心,所写的契书也是按照沈姝柔的身份来写。
抬她为贵妾,兴许辱没了她兵部侍郎嫡女的身份,但是却也是目前最好的。
退一步说,沈姝柔连退两门亲,就算有好的家世,也不一定能够嫁到好人家!和她门当户对的人家,谁愿意娶一个连退两门亲的姑娘?!
所以贵妾是她最好的归宿!
云玉就这样看着齐志宸, 看着他的眉头开始蹙起来,眼睛蕴含着厌恶,随后不耐烦地看着自己,她的心毫无波动。
“谁说我要纳妾?我说了是娶妻!”
齐志宸满脸冰冷,看云玉一眼,眼里的冷漠很浓。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齐母一脸不解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云玉,喃喃道,“衡儿,你娶什么妻?玉儿就是你的妻啊!”
齐老夫人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中对云玉感到愧疚,却也没有开口劝说。云玉的双手紧紧握着,背脊挺直,脸上的表情紧绷,好半晌没有说话。
齐志宸就这样看着云玉,一字一顿道,“姝柔进门,是以平妻的身份,不是妾室!”
云玉猛地站起来,抬眸同齐志宸对视,眉头紧紧蹙着。
“夫君,玉儿可是做了让夫君不满的事?让夫君这般辱没玉儿?!”
自古以来,虽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但是永和十六年以来,因圣上专于国事,反对骄奢淫逸,是以上京的世家贵胄都不曾出现平妻。
如若不是正妻无所出或者出现大错,都不会这样辱没正妻!
更何况,她的身后代表的可是太师府!
这是云玉第一次正面询问齐志宸对她的态度,她脸上的高华和理直气壮就是齐老夫人也有几分心虚。
只是在齐志宸的心里,云玉早已是一颗弃子,不管云玉做什么说什么,他都不会在乎。
“你没有做错,我这样做并不是辱没你,而是以姝柔的身份,她足以有同你平起平坐的资格。”
云玉的双手紧紧捏着,牙根咬紧,就这样看着齐志宸不做声。如若不是她自小的涵养支撑着她,她一定拂袖而去!就连齐老夫人同齐母,也屏住呼吸看着她,生怕她说出难听的话。
半晌,云玉缓缓行了一礼,一脸淡漠,“夫君娶平妻乃府中大事,玉儿近日感到不适,实在无法胜任这娶妻一事,恐怠慢了沈姑娘。这事还是由祖母同母亲亲自操办,才可彰显对沈姑娘的重视。府中还有其他事,玉儿就先告退了。”
话音落下,她的背脊挺直,转身离开宝墨堂。
齐母看着云玉离开的身影,一怔,心中有几分不悦。
“还说太师府的女儿知书达理,这今日怎么这么不懂规矩?母亲都没有发话,她就自行离开。”
她喃喃说了一句,回头看着婆母,见她没有斥责自己,继续说道,“往日觉得云玉还算不错,这才多久,就露出本性来?看来这人哪,实在担不得长久。”
齐老夫人扫了她一眼,语气淡淡,“你少说两句吧!”
虽说她对云玉也挺喜欢,但是既然衡哥儿放弃她,她的心中也只剩几分可惜。
“衡儿,虽说你要娶沈姝柔,但是也不可寒了玉儿的心。太师府就算没有兵部侍郎拥有的实权强,却也能成为你的助力。玉儿的才华和管家能力很强,如果能够得到她的助力,你也可以省不少心。”
齐老夫人看着齐志宸语重心长地道。齐母静静听着,这才算明白过来,心中对云玉刚才的失态更加不喜。
“照我说,如果当初不是衡儿受伤昏迷不醒,像太师府这样的人家,断不可能攀上我们将军府!虽说他们当初是帮了我们,却也是念着我们将军府的好处!太师府自从老太师去了之后,一日不如一日,到云玉的父亲这一代,只能是一个毫无实权的礼部尚书,老太师的门徒也不会因为老太师的脸面对太师府有何帮衬,说到底对我们将军府有何用处?要说当初户部尚书将云玉嫁过来没有衡量利益,我是断不会相信的!这样一比较,沈姝柔的家世比云玉可是强上不止一点!云玉不知道为自己的夫君谋划,还在这里耍小性子!这迎娶一事,确实不能交给她!”
听着齐母的埋怨声,这次齐老夫人竟没有反驳。
说到底,云玉虽然对齐府有功劳,却也不能因为这点对她们不敬,她们捧着她两年,也是时候让她认清自己。想法,他看着自己祖母同母亲道,“母亲暂且不必理会她,迎娶姝柔一事,就有劳祖母同母亲了,姝柔同我青梅竹马,这事我不想委屈她,你们先准备着,迎娶一事少说也要一月,过些日子我就进宫见皇上,与皇上说清楚此事。”
齐老夫人凝着眉头,“可是你的腿脚还不是很利索。”
齐志宸的眸光闪了一下,想到景公公捏着他大腿的一幕,沉声道,“正是因为腿脚还不是很利索,才要抓紧时间来做这件事情。”
齐老夫人眸色一深,缓缓点头......
自云玉从宝墨堂离开之后,齐志宸即将迎娶平妻的事传遍整个将军府。
下人全都惊讶连连,私底下议论着。
云玉自回到蘅芜苑,青荷同青莲就一直不敢说话。
她们跟在小姐身边这么久,这是第一次见到小姐这样发火。从宝墨堂出来之际,虽然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却也知道一定不是好事,不然小姐的脸色不会这样。
李嬷嬷走进来看着她们三人的脸色,不免有些疑惑。
“小姐,纳妾一事跟老夫人说好了?可有变故?”
刚才小姐离开就是为了说此事,莫不是生出什么变化?
云玉按了按眉心,一路走回来也消了气,淡淡道,“确实生出变故,这事现在不归我管。”
闻言,李嬷嬷脸上一喜,往前几步道,“这说起来是好事一桩,说明老夫人也知道小姐的难处。纳妾而已,打发媒人婆去说媒即可,何须小姐亲自操办?”
青荷同青莲看着云玉,总觉得此事不是这么简单。
“不是纳妾,是迎娶平妻。”
云玉淡淡的一句话,让现场三人直接惊叫出声!“什么?!”
就连平日最注重礼仪的李嬷嬷,此刻也顾不上女德和礼仪,直接瞪大眼睛,气息粗重。
“小姐,您这话什么意思?”
她隐忍着怒火,内心紧紧提起来。
云玉在心里叹一口气,悠悠道,“就是刚才说的意思,夫君要娶沈姝柔为平妻,地位与我相当。”
“荒唐!”
“实在欺人太甚!”
李嬷嬷气得浑身发抖,双手用力一挥,在原地急得来回踱步。
青荷同青莲也终于明白自家小姐为何在宝墨堂第一次这样发火。
上京但凡有点脸面的人家,都不曾有平妻出现。
更何况将军府同太师府这样有头有脸的大世家!
她们为小姐感到不甘。